全安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大柱拍了拍全安胳膊，“人死不能复生，人要向前看，生活总会变好的。”

    全安还是摇头，“就我家那情况，还是不找麻烦，把彤拉扯大我就满足了。”

    大风刮来，年味还没散去，冬季的风寒冷刺骨，大柱紧了紧衣服，拉着全安靠墙角蹲下。

    “好，就算以后你不找了，你未来打算怎么办，还在镇上做力工，一个月挣十几块钱？”

    “你以前的工资，还剩多少？你娘的病，一直要花钱，撑得住吗？”

    “现在彤妈没了，就你那点钱够干什么？连吃的都不够。”

    全安别过头，咬了咬牙。

    “大不了我回来种地。”

    大柱嗤笑一声，“时代变了，做什么都要钱，现在种地，肥料要钱，你买了肥料，家里都周转不开，还要交公粮，你撑得下去吗？”

    “彤明年就五岁了，快成姑娘了，彤妈没了，你不考虑给彤置办点衣裳？”

    “过两年，彤上学，你能不让她上？”

    全安呼吸重了一些，还是没有回答。

    大柱见全安油盐不进，只得加重语气。

    “彤是个孩子，还不懂事，以后你还是立不起来，彤是要被其他孩欺负的。”

    “再了，谁也不是铁打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大人能硬扛，孩子能吗？你就这么一个孩子，万一呢？”

    “是，你家情况确实很难，离不开人，但如果你这时候还不拼一把，从今往后几十年，你永远也离不开你家，这样一直困难下去，你想过彤的未来吗？”

    全安脸色难看，右无意识插入头发，一次又一次挠着，左捏着那支烟，都快被揉断。

    大柱有些心累，全安闷声不吭的样子，让他有力无处使，他也不知该怎么劝全安，索性摊牌。

    “你应该猜到了，我出发去粤省的时间就在后天，报纸上那里遍地黄金，到处都是会。”

    “你想不想搏一把，走出村子，走出镇子，去挣一个未来？”

    全安还是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大柱将烟按熄在地上，拍了拍全安胳膊。

    “好好想想吧。”

    大柱离开了，全安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久才慢慢回屋。

    “你是？”

    老太太起床了，疑惑的看着全安。

    全安挤出一个笑容，“我是全安？”

    老太太眉头一松，“真巧，我儿子也叫全安。”

    她看了看已经睁开眼睛赖床的彤，眼中露出一丝慈爱。

    “这个姑娘是？”

    全安毫无波动的道：“她是彤。”

    老太太眼睛又是一亮，“太巧了，我孙女也叫彤。”

    完，她眉头皱了起来。

    “彤呢？还有彤妈呢？”

    “今天起这么早，又去地里干活了？”

    全安给彤穿好衣服，洗漱之后吃饭。

    老太太看到桌上的油炸白菜，眼睛一亮，夹了不少油渣放起来。

    “我儿子最喜欢吃油渣了，时候熬油，就喜欢偷偷吃油渣，我夹一点放着等他回来吃。”

    彤乖巧的吃了饭，和全安了一声就出去了。

    全安收拾了一下，扛着锄头准备去地里，却发现彤已经在地里等着。

    “爸爸，妈妈今天也没有过来。”

    “我和妈妈种的麦子都这么高了，她为什么还不来啊。”

    彤脸上满脸不解，“我再去喊一下试试。”

    全安揽住了彤，看了看翠绿的麦苗，强忍着心中情绪。

    “没事，妈妈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下。”

    他把彤抱到一边的地埂上，“你先在这里玩，等我做完我们就回家。”

    劳动是一件能祛除烦恼的事，他埋头除草，干得满头大汗，抬头休息时，扫过彤的位置，忽然发现彤不见了。

    昨天的记忆一下袭来，他很快冷静住，扛着锄头往彤妈墓地走去。

    果然，彤趴在彤妈墓碑上睡得正香。

    他放慢脚步，蹑蹑脚来到墓碑前，看着睡沉的彤，又看了看墓碑，沉默不语。

    轻轻放下锄头，他走到坟墓一边，靠着土堆坐下。

    记忆中，和彤妈的回忆，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事实上，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在几天前。

    那时的他，忽略了她的憔悴和虚弱。

    他忽然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细心一点，如果，如果能早点发现，是不是不会发展成癌症？

    如果，他的条件好一点，她能顿顿吃饱，不那么辛苦，胃癌是不是就不会出现？

    

    下午的阳光十分炙热，他感觉自己内心暴晒在阳光下，被灼烧得阵阵生疼。

    他抬起头，看着即将进入黄昏的太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抱着彤回到家，老太太又是一阵询问。

    全安心情沉重，老太太永远也看不到他的儿子，因为他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已经不认识了。

    她的儿子，只能能活在她日益稀少的记忆中，或许某一天，她连“儿子”这个概念也忘记了。

    全安忙完一切后，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漆黑的夜晚，心中某种想法蠢蠢欲动。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改变这一切。

    隔天，他找几个叔叔伯伯交代了一下，便通知了大柱。

    一切顺利的超乎想象，当他下定决心后，好像什么困难都不在了。

    第三天，他早早起床，心翼翼的给彤掖好被子，揣上几个冷馒头就要出门。

    “爸爸！”

    彤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全安一跳，他回头看去，彤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心翼翼的望着他。

    “你要去哪儿？”

    全安缓过神，笑道：“爸爸去地里干活，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彤不理，穿好衣服爬下床。

    “我要和你去。”

    全安看着彤的表情，带着些紧张害怕，孩子天生感觉灵敏，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心情复杂，蹲下身看着彤，“地里有什么好去的，好好睡觉。”

    彤不听，偏要跟在全安身边。

    全安想了想，看了看窗外，忽然道：“天色还黑，路上不好走，我们玩会游戏，等天亮再去吧。”

    彤一听全安不走，立刻开心起来。

    “好，玩什么游戏，石头剪子布吗？”

    全安呵呵一笑，“捉迷藏怎么样？”

    彤没有戒心，高兴的答应下来。

    两人石头剪刀布，全安赢了，彤找，他藏。

    “爸爸，快躲起来，十声后，我就来找你了。”

    彤转过身对着墙壁闭上眼，开心的数着数。

    看着彤幼的背影，全安心中突然一阵绞痛，眼圈模糊，就欲离开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动。

    “就一次，陪她玩最后一次游戏。”

    他心中安慰自己，遏制住情绪后，走到屋外草垛边躲起来。

    “三、二、一，爸爸，我来了。”

    彤兴奋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屋里淅淅索索的脚步声，然后是走出屋外的大步跑动声。

    “哈哈，找到了，爸爸好笨，竟然躲在这里。”

    彤笑嘻嘻的站在全安身后，拉着全安衣角。

    “到你找我了，爸爸你快回去，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全安看着满脸笑容的彤，心中好受了一些。

    “哈哈，彤真聪明，这么快就找到爸爸了，快去躲好，我数完就来找你。”

    全安走回屋里，靠在窗户边悄悄看着彤躲藏。

    “对不起。”

    他心中默默叹息一声，随后收起情绪。

    “躲好哦，我来找你了。”

    他大声了一句，然后在四周翻来翻去，故刻弄出动静，却避开彤的位置，悄悄离开。

    “咦，躲在哪里呢？”

    “怎么找不到，是不是躲到外面去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观察着彤的动向，如果彤发现，他会立刻假装寻找。

    好在一切顺利，他脱离彤能看到的范围后，大步朝着和大柱他们约定的地方走去。

    “来了？”

    大柱看到全安，点了点头。

    “晚了点，时间有点紧，不然赶不上车站的车了。”

    马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大柱一把将全安拉上马车，看向驾车的汉子。

    “孙大爷，可以走了，麻烦您车赶快一点。”

    全安坐下后，眼睛看向家拉的方向，生怕看到彤出现。

    啪！

    孙大爷鞭子一挥，马车立刻动了起来。

    彤还没来，全安心中松了口气，虽然还担心着老娘和彤，但心中隐隐有了对未来的期待。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