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来不及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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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师傅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上身份证和钱就要往火车站冲。



    江婉拦下他,晚上找车太难,让她送他去火车站。



    宫师傅擦去泪水,感激答谢。



    一会儿后,两人从出社那边的侧门出发,坐上轿车匆匆离去。



    九霄瞧见妈妈走了,忍不住哇哇大哭。



    李香妹抱起他哄,解释:“晚上都是婉哄他睡估计是想睡觉了。”



    “我来我来。”李缘麻利接过九霄,轻拍后背哄着。



    九霄很乖,立刻止住了哭声,在爷爷的肩头上蹭了蹭,渐渐迷糊入睡。



    一会儿后,九霄睡沉了。



    李香妹想接他过去,被李缘拦住了。



    “不碍事,我再抱多一会儿。”



    这时,厨房那边传来喊声:“老哥,大姐,这边还有砂锅粥,来喝几口吧。”



    两人都睡不下,干脆走去厨房。



    严进出捧了两碗稀粥上来,还有两碟菜和一盘炒花生米。



    李缘温柔将九霄抱好,无奈叹了叹气。



    “人生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经历过,明白那种无法言喻的痛。”



    严进出瞥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狐疑。



    “您的孩子也都没了?”



    “哎!”李香妹不悦瞪他,“会不会话啊?怎么话的?李师傅有儿有女,还有一儿子,孙子孙女也有。只是年初那会儿,女儿不幸没了。”



    严进出向来不会话,道:“那老宫比您惨。他两儿一女来着,全都没了。”



    李缘叹气:“真是不幸太不幸了。”



    “要俺,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李香妹闷声:“乡下地方老鼠多,时不时就得整老鼠药毒老鼠,不然庄稼容易被祸祸了。可哪想到会把孩子都给毒没了。”



    今天傍晚,宫师傅的老娘用剩下的一点炒饭加了老鼠药,又特意弄香喷喷的,打算今晚放在米缸外毒老鼠。



    谁知她转身忙开去,没来得及跟儿媳妇和几个孩子清楚,转头又给忘了。



    三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回家后,发现了炒饭,便一人分一碗吃了。



    孩子吃下后,很快口吐白沫肚子痛,浑身抽搐。



    他们的妈仍在地里没回去,奶奶也不在家,直到妈妈下地回去,才发现他们的异常。



    她慌张跑去找村民们帮忙,许久才借到一辆马车,将三个孩子拉去镇上的医院。



    离得远,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加上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太晚,送去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断了气。



    老宫的媳妇在医院晕倒,不省人事。



    老娘赶到医院后,哭得晕了过去。



    幸好家里的弟弟有老宫的联系地址和电话,麻利在医院借了电话给大哥报信。



    宫师傅听到噩耗后,吓懵了好半晌。



    随即,便是嚎嚎大哭。



    众人闻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想法子先送他回老家。



    家里的老母亲和妻子都晕倒在医院里,还需要他麻利赶回去主持大局。



    严进出却不这么认为:“老人家记性不好,这个不可否认。但如果不是一大家子扎堆在一块儿,应该就不会有这样的意外。我提醒过老宫,可惜还是来不及。”



    “提醒啥?”李香妹好奇问。



    严进出答:“他跟我过好几次,他媳妇几乎每次跟他写信都她跟婆婆处不来,希望能搬出去住,哪怕是一间砖房也行。他总是哄他媳妇再忍忍,忍多几年经济宽裕些,再回去建大房子住。”



    “不至于啊。”李缘忍不住道:“老宫的收入不低,这儿又包吃包住。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也很少出门买东西,应该能攒下不少钱。”



    



    “就是就是。”李香妹点头:“他一个月六十块呢。单单这半年多干下来,都快五百了。”



    严进出将煮过的碗筷搁好,放在窗口晾干。



    “是蛮多的,可他每个月就只留几块钱在身边,其他都寄回去了。而且,所有钱都是他老娘管着。他,他家还没分家,他是老大。老母亲为了顾及下方的弟弟,一直将他的工资拿去还债建新房,硬撑着不肯分家。老人家苛刻,又过度节省,媳妇和孩子总吃不饱,每天都饿肚子。时间长了,他媳妇难免心里头受不住。时间旧了,自然矛盾重重。”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李缘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各自都有自己的理由。起来,貌似人人都有自己的缘由,貌似人人都没错。古人言,清官难断家务事。便是这个道理。”



    李香妹忍不住嘀咕:“宫师傅也真是的就不能工资一分为二寄吗?哪怕寄给老娘多些,他媳妇也犯不着太生气。”



    严进出解释:“我提醒过他了,可他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他后来决定过年回去就单独建两间砖房给媳妇和三个孩子住。可惜,还是来不及。”



    “忒可怜!”李香妹一向心善,红着眼眶哽咽:“三个娃就这么没了都没了。”



    李缘再度叹气:“家庭矛盾不及时解决,迟早会弄出大祸事来。这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严进出撇撇嘴:“经验教训吧,可以吸取。但对当事人来讲,无疑是割心头肉般的痛。”



    众人想起早些时候宫师傅悲痛欲绝的模样,都觉得心戚戚然。



    深夜时分,江婉开车回了心园。



    李香妹已经带着九霄睡下。



    李缘却不放心徒弟,一边看书一边给江婉等门。



    “上车了吗?你等他上车才回来?”



    江婉答:“半夜十二点多有一班火车碰巧能经过他老家那边,幸好买得到票。我怕他失魂落魄会出事,一直陪他等在候车室。等到他上了车,我才回来。明天应该就能到不过,不管他赶多快的车回去,也是来不及了。”



    李缘倒了温水给她喝,道:“一点多了,早些歇息吧。”



    江婉答谢,瞧见他只穿了一件中山服外套。



    “师傅,都快入冬了,夜里很凉,您得多添件厚实的毛衣。”



    李缘微笑点头:“知道了。”



    江婉很疲倦,洗了脸换了睡衣,却发现辗转反侧睡不着。



    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念陆子豪,想念大姑姐,还有欧



    她拉好睡衣,披上厚衣裳。



    喝了水,坐在书桌前,不知不觉拿起了钢笔。



    也许是夜太安静,也许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悲切,顿时思路如泉涌,一口气写了足足三个多时,仍不觉得累。



    直到东方微微泛白,她才打着哈欠伸展四肢,爬上炕补觉。



    一觉睡到十点多。



    众人知晓她晚睡,不敢来喊她,各顾各忙着。



    九霄早早就醒了,找不到妈妈,一直委屈巴巴的,依偎在李香妹的怀里不愿搭理人。



    直到江婉抱他,才总算恢复笑意。



    李香妹解释:“昨晚俺陪他睡,他似乎不怎么乐意。早上醒来,发现不是主屋里头,就喊了好几声‘妈妈’。”



    江婉惊喜笑问:“真的假的?”



    “骗你干啥?”李香妹道:“俺们九霄聪明得很呐!”



    这时,林新月拿了一篇颇有争议的过来。



    “心善觉得话题有些超前我却觉得读者独树一帜的表达方式挺特别的。”



    江婉一边吃早饭,一边极快阅读。



    “行,可以过稿,下期就给他上吧。”



    林新月笑了,低声:“我就知道你会赞同。”



    江婉耸耸肩:“而已,不是真人实事,犯不着对号入座扯太多东西。咱们是集,已经是写得明明白白。”



    “就是。”林新月起身。



    “等等!”江婉拉住她,劝她继续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