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书记官的恪尽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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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博罗诺夫正式被任命为代理摄政的第9天。



    宫相诺贝尔离开维也纳已有一年,起初,皇帝陛下还没有像后来那样魔怔般地痴迷于观星术,莱昂诺尔皇后孕肚不显,宫廷里的劳顿也在她的安排下妥当的进行着。



    彼时彼刻,宫相诺贝尔率十字军大胜不久,凌厉的段彻底打乱了自己的九九。朝堂上,他完全栖身于对方的阴影之下,之前安排在布尔诺的心腹雷纳德也渐渐被总督约拿收服,尽管仍和他维系着个人上的友谊,却已甚少在政治上声援他。



    还记得诺贝尔刚来时,只是仗着有教廷撑腰才能勉强和自己分庭抗礼,短短数年之后,他连约翰布莱特日奈兰开斯特这样一介外来人都难以应付。



    他的军事才能捉襟见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诺贝尔是教会中人,禁止结婚,权位更无法继承,比他更容易获得陛下的放权与青睐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



    这些都是他深夜独自在书房静静思考和总结。



    若不是诺贝尔因事外派,且陛下沉溺观星不可自拔,艾伊尼阿斯主教忙于撰写自己的个人列传,无暇顾及教会以外的工作。恩里克独木难支,难免想起了博罗诺夫这位与自己关系并非太好的老同事,他恐怕再无触及那一人之下的权力的会。



    但世事无常,大多数时候,幸运比能力更重要。



    清晨,他缓缓踱步在宫殿的花苑道上,中抚摸着皇后赏赐他的红宝石。自从担任代理摄政后,他就从自宅搬到了宫殿的一间客房,以往日日笙歌的宴席也不再举办,但多年积累的人脉已足够他短时间坐稳摄政的位置。



    他或许缺乏杰出的才能和无暇的私德,也没有高贵的血脉和世代的积累,但多年的失利教会了他沉稳与内敛。



    “软弱的我已经死去”,现在,博罗诺夫冯米万斯基米斯特尔巴赫要将视野投向更广阔的天地——



    “伯爵大人!”



    不合时宜的喊声扰乱了他的思绪,换作往常,他肯定暴跳如雷地责骂属下打搅了他的好心情,但如今的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回身迎上气喘吁吁的卫兵,关切地道:



    “别着急,年轻人,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卫兵左瞧右看,确认无人,压低嗓门,“属下属下听到有人议论,是宫相大人的车队,可能明后两天就会到达维也纳”



    “啪嗒。”



    伯爵指发软,红宝石落地,咕噜噜滚到卫兵脚边。



    卫兵连忙俯身捡起,递还给博罗诺夫。却发现后者两眼失神,口中喃喃自语。那一刻,卫兵感觉到,他熟悉的、沉稳而冷静的伯爵大人,忽然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了。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肯定会把我从这儿揪出去,像揪出一只耗子窝里的老鼠,扔到路边,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



    那一刻,卫兵感觉到,他熟悉的、沉稳而冷静的伯爵大人,静静地碎掉了。



    霍夫堡皇宫正殿,王座厅。



    一张摆在王座之下的书桌,以及一盏为新增的桌子专门挂在柱子上的油灯。恩里克坐在书桌后面,娴熟地翻阅着从大公国各地寄到首都的书信,另一只捏着羽毛笔笔走龙蛇,边阅读新的来信,边为之前的信件书写回信。



    理论上,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有一半该由博罗诺夫处理,但他的母语是波兰语。



    相比大河流域的文明古国,欧洲文明并不悠久。公元前四千年,两河(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流域的古巴比伦人便发明了自己的楔形文字。公元前两千年,以巴比伦城为核心,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诞生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国家文明——巴比伦王国。



    希腊被认为是欧洲文明的起点,随着希腊殖民者将城邦扩展至安纳托利亚和意大利半岛,文明的足迹逐渐向外扩展。而即便在如此晚熟的欧洲文明中,斯拉夫人都称得上最晚脱离蒙昧的族群。公元63年,大摩拉维亚公国的国主在两位东罗马传教士的帮助下模仿拉丁字母创造了属于斯拉夫人的西里尔文字,并皈依了东正教。



    古波兰人生活在罗斯与西里西亚之间的广袤平原和沼泽,以部落的形式存续。0世纪中叶,神圣罗马帝国向东扩张,掀开了日耳曼民族东向殖民的篇章,波兰部落中最强大的王公梅什科一世皮亚斯特归顺帝国,改信天主,并迎娶波西米亚大公之女杜布拉娃,从此选择拉丁语作为波兰的官方语言,渐渐发展出独立的波兰文字。



    尽管西里尔文字与波兰语都脱胎于拉丁文,但在具体的行文与语法上仍存在不的差异。而差异落到德文与波兰语之间则更加明显。博罗诺夫只是掌握了基本的德语,根本看不懂相对偏僻的俚语,甚至经常在长难句上搞错语序。



    



    恩里克的父母也曾做过民间的抄书员,在这个人均胎教肄业的时代,称得上一句“书香世家”,他决不能容许文书工作落在一个连德语都无法流利掌握的人肩上。因此,哪怕整日加班、劳累己身,他仍固执地接过了博罗诺夫的那一份工作。



    照理,博罗诺夫平时基本不会踏入王座厅,他更喜欢在西南警卫塔与皇家花苑的绿荫道之间晃悠,闲散度日。



    但今天,情况却变得有些特殊。



    一封给施蒂利亚的贵族的回信刚写到一半,恩里克的余光就瞥见大殿的双开门被人推开,一道圆润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直勾勾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没有放下上的笔,继续埋头书写。直到来人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走到近前,才蛮不乐意地放下纸笔,用不满的目光打量着来人:



    “米斯特尔巴赫伯爵,我应该吩咐过,每天下午的两点到六点是我工作的时间。”



    “哦,我的上帝啊,我的斯滕里贝格书记官大人,这种时候你还在念叨着工作,真不知道我是该你勤勉还是该你迟钝!”博罗诺夫捶胸顿足,“你没有得到消息吗?罗贝尔诺贝尔要回来了!”



    恩里克面色不改,轻轻将书信吹干,背翻着放在镇纸下:



    “诺贝尔阁下既是主教,又是宫相,他返回维也纳就像人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应当。”



    博罗诺夫用吊诡的眼神看着他:“你放的这些屁话你自己信吗?”



    “”



    见恩里克沉默无言,他痛心疾首地将桌子拍的咚咚响:“你还不知道吗?他在莱茵又打了几场胜仗,看那得寸进尺的家伙回来的架势,肯定又会借着凯旋找陛下讨要赏赐。你我每日在辛辛苦苦地替陛下照看国家,到头来封地没有半寸增赏。那家伙把国家的安危放到赌桌上,赢了一次又一次,但谁知道哪次就会把本钱赔光,却获得如此之多的封赏,这难道公平吗?”



    “我们循章守法地过安稳日子,自然得到安稳的结果。别人赌的是命,承担着你看不见的危险,升得快一点也无可厚非。”



    “哎!”博罗诺夫气得跺脚,“你就是因为不爱‘争’,劳苦这么多年还是个抄书员。我猪油蒙了心才想起来找你帮忙,罢、罢,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这一次,谁也不能把我从这里合法地揪出去!哼!”



    他甩下一声冷哼,带着对恩里克深深的不满和不屑,踩着响亮的步子,那脚步声仿佛是他内心愤怒的宣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有力,像是要把地板踩碎一般。



    随着他的离去,恩里克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在余光中逐渐消失,唯有响亮的踏步声久久萦绕在耳边,迟迟不散,仿佛一种警告,提醒着恩里克的错误和愚蠢。



    他很蠢吗?



    “或许吧。”



    他喃喃自语道,把头继续埋进书山墨海。



    他是陛下的书记官,只想站好自己的岗,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霍夫堡皇宫外,一个灰头土脸的穷鬼在路过市民鄙夷的眼神中灰溜溜地离开了大路,转身绕进了街边的暗巷。



    他用猴子一般的矫健身迅速翻过巷入口的废品堆,在黑暗中摸索着,最终抵达了另一边的光明。穿出巷子,而在路的那面,商人装扮的基诺申科夫正坐在路边吃摊的一张椅子上惬意地剔着牙。



    穷鬼男人走到博罗诺夫身边,将自己方才踩点的所见如实汇报。



    待他完,基诺申科夫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如此严密的防守,不愧是皇帝的住所。想把一位摄政的伯爵从宫殿里揪出来,合法的段肯定不管用了。”



    “那怎么办,头儿,这可是上面吩咐下来的活儿”



    “合法的段没办法,用不合法的段不就好了。”基诺申科夫露出怪异的笑容,“记住,我们是黑帮,不是条子。”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