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坐下之后，于科长安排人上了酒菜。

    梁晨从包里掏出一个黄绸子布包着的东西，方方正正，看起来像“大黄鱼”，顺着桌子推到了于科长的面前。

    “于科长，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您收着喝茶。”

    “哎呀，郑老板就是客气。对了，我媳妇刚弄了些西洋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回头我让人给郑老板送一些。”

    梁晨端起酒杯：“那我就代老板先谢谢您了！”

    于科长端起酒杯：“来来来，喝一杯。”

    一杯酒喝完，于科长顺把黄绸子布塞进兜里，笑着问：“郑老板，你们是被共军从北满赶过来的？”

    我赶紧点头：“从去年开春，共军就开始进山剿匪，我们钻了几个月山沟子，实在是无路可走，这才想着来长白山瞅瞅。”

    “郑老板你叫伍六刀，这位姑娘应该就是连水月了吧？”

    连水月赶紧点头：“于科长，还得您多照顾。”

    “连水月，我听过你的名号，长白山大名鼎鼎的女当家，有些本事啊。”

    “都是虚名，混口饭吃。”

    于科长夹了一块肘子肉塞进嘴里，吃的满嘴流油，笑着：“共军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赶紧举杯：“于科长这话一，我们就真的放心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用绢擦擦嘴，点上一支烟：“能不能跟我一，你们闹新艺，到底是为啥呀？”

    连水月一听，赶紧：“于科长，我们的一个好兄弟，和新艺老板的一个心腹，有大仇。”

    “什么仇啊？”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于科长点点头：“那确实挺严重的。”

    梁晨笑着：“于科长，能不能帮个忙？”

    “哎呀，实不相瞒，这要是别人，都不用你们动，我一句话就解决了。但是新艺不行，老板方大炮和局长的舅子关系特别好，我真不好插。”

    连水月一听，忙：“没事儿，我们自己想办法，不麻烦于科长。”

    “也不是麻烦吧，奉天现在乱，谁也不想随便插别人的事。这样吧，我回去跟局长唠唠，让他不要为难你们。另外呢，周公子这事儿，和新艺也有关系，方大炮如果这时候有麻烦，局长应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惹祸上身。”

    “我懂了，多谢于科长提醒。”

    “方大炮应该去了三井洋行，暂时躲起来了。我回去就跟局长一声，这两三天，只要动静不太大，就不往那边派人了。你们怎么安排，就不要告诉我了。”

    连水月赶紧举杯：“明白，多谢于科长。”

    “对了，我再啰嗦一句。万一，我是万一，有上面的人调查周公子的事儿。你们就，是按照我的安排，把这个冒牌货抓住了。”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金牙：“就我不顾危险，亲自潜入新艺打探，和你们一见如故，偷偷给你们布置了这次行动。”

    我和连水月一听，赶紧点头答应。

    于科长笑着：“我会打点好的，应该不会有人问，放心吧。”

    我们笑了一会儿，一个伙计敲门进来，在于科长耳边低声几句话了。

    于科长点点头，起身：“三位，我得把人带走了，局长都在等着呢。多谢了，下回咱们再聚！”

    

    我们赶紧起身，把于科长送走了。

    随便吃几口，等了一会儿，伙计上来告诉我们，于科长已经走远了。

    梁晨这才领着我们下了楼，赶上马车，回了洋楼。

    一进门，他们几人都站在院子里，满脸焦急。还没等我们下车，钱麻子就跑上来问：“咋样，啥情况？”

    我扶着他的肩膀跳下车，笑着：“挺好，咱们这一回，能松口气了。”

    何胖子扶着连水月下车，回头看了看门外：“连姑娘，真没事儿了？我那旅馆和铺子，能保住了？”

    “放心吧，还是你的。”

    “谢天谢地，逢凶化吉。”

    我招呼着大家进了屋，把刚才的情况，大致告诉了他们。

    何胖子一听，眉开眼笑，拍叫好。钱麻子和罗老九也松了一口气，只有李半拉子瞪大眼睛，似乎还有疑问。

    “刀，这个周公子真真假假的，我是不想知道。方大炮咋办，于科长啥意思，咱们到底能不能去干他？”

    钱麻子走到后面，双扶着李半拉子的肩膀，笑着：“于科长这意思，就是方大炮牵扯到了假周公子的事儿，他就是个麻烦，没人会护着他了。咱们现在去干方大炮，只要不是用炮炸了三井洋行，军警都不会管。”

    “那咱也没有炮啊。”

    “我就是这么一！别用炮，用枪也不行，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连水月听了，点头：“老钱得对，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但是三井洋行里到底有多少人，咱们不知道，不太好办啊。”

    梁晨笑了：“水月姐，我觉得你们想太多了。”

    “想多了？”

    “这不是山里，方大炮也不是胡子，用不着这么多计谋。”

    钱麻子赶紧上来问：“梁姑娘，那你，一般应该怎么办？”

    “城里的这些老板们，有了矛盾，有了麻烦，首先就是约出来唠唠。大矛盾，请个中间人，矛盾，直接谈。”

    “那要是谈不拢呢？就像我们这样，已经把方大炮干急眼了，恐怕没法坐在一起谈了。”

    “闹大了，谈不拢，那就约个地方，两帮人干一架。输的一方，赔命赔钱。”

    何胖子摇摇头：“这也不合适，他们人多，不能明着干架。”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知道对方老大藏在哪里，派个厉害的人摸进去，直接干掉他，事儿就解决了。”

    李半拉子连连点头：“我喜欢这个。”

    钱麻子嘿嘿笑了：“不是，梁姑娘，到底，不还是只能杀进去嘛。”

    梁晨站了起来：“对啊，别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直接去三井洋行。这样吧，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从后面进去，保证把方大炮弄出来。”

    我们几人互相看了看，同时摇摇头。

    我上前：“妹子，你哥救了一城人的命，我心里真觉得欠他的。听我一句劝，别冒险，你要是出点事儿，我对不起你哥。”

    梁晨的眼神忽然变了：“你不欠我哥的，他觉得对，所以才那么做。我也不用你照顾，我是梁晨，梁九妹，这辈子都没怂过。”

    我意识到错话了：“好好好，能不能先等我们商量好，再做决定？”

    “好，你们先商量着吧。事儿办完了，我要回去跟老板一声，等晚上吧，有事我再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