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妖祸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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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骰盅揭开,四四三共十一点,最的大。



    “一赔二,千两银子正好。替我谢过沈老板。”



    杨培风意兴阑珊,以低头轻点代拱作揖,告辞离去。



    他刚出门,身后即传来一位厮清亮的嗓音:“我家老爷,杨掌柜不计门户之别,不吝向祁国子民倾囊相授,圣贤亦不过如此。不必拘礼。”



    杨培风微微转过半边身子,笑吟吟询问道:“他没别的要?譬如见杨某寒酸实在于心不忍,势要支持些许碎银之类。实话,不当家不知”



    这人愣了愣,没好意思继续往下听,打断道:“或许有。等老爷得空了,亲自与您讲?”



    杨培风摆摆,“句玩笑话。回见。”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武馆大院内,刚给众人演练完一遍剑招的杨培风,抬拭去额间冷汗。



    他为瓦山一役谋划甚多,其中不乏以透支身躯、精血为代价。



    譬如那半卷邪术,原本是炼实化虚以辟易万法,彻头彻尾躲三灾避杀劫的神通。但他剑走偏锋,意图以此入道,破境十一。急功好利之下,安得始终?



    最后,破境一事都不能功败垂成,那是半点苗头都没。



    这便罢了,他接受太华剑灵灌顶,亦脱胎于某篇邪术。



    李西瓜前辈活他命,却未完全根治旧疾。



    这也是他自视太高的代价。



    功破。



    杨培风破境遥遥无期,身躯却早已千疮百孔。他每见风则皮肉生痛,受雨即脊骨必寒,一遇日出而又五内俱焚。度日如年,好不煎熬。



    这些病症,他从未对任何人袒露。包括神医妙李西瓜。



    他用身家性命去为大虞做赌,换来的却是张、卢,以及老太爷、先帝等人,毫无底线的背叛、抛弃。



    杨培风怎能不痛心疾首?



    念及此处,他已方寸大乱,呼吸渐渐急促。



    “老,老板,你咋了?”



    白宏瞧其神色不对,顿时慌张起来。



    杨培风深吸了口气道:“无碍,你们接着练吧。”



    话音落下,他即掣出听蝉,在众人无比惊羡的眼神中破空远去。



    某处荒山。



    “风雷剑诀总诀式!”



    杨培风怒声暴喝,抬斩落一道剑气。



    只听轰的一声,面前的山头拦腰而断。



    “李西瓜前辈叮嘱,受伤害病宜静不宜动。可我偏要动,又如何?”



    “我偏要!”



    四下无人,他再不遮掩,各种声势浩大的剑诀接连落下。而每落下一剑,他则更痛一分。



    在扶风城时,江不庭就取笑他“心性坚韧”,即便面对生身父亲的毒,也不曾怨怼丝毫。生性豁达,往后必不滋生心魔。



    杨培风闻之,甚至沾沾自喜了一段时日。



    只是今天回过头再看,未尝不叫人唏嘘万千。



    他哪里没有心魔,不过当时剑心尚且不明罢了。



    



    



    直到第二天日出,杨培风才终于乏了,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飞回酒铺。



    大悲大怒后,他于剑法又有顿悟,闭关多日方出。



    期间沈笠遣人来催过几次,让去验收大船。



    杨培风则叫少年回复,时间稍微往后推推。



    也是那时,沈笠才算得知,这位鼎鼎大名的杨公,其实是不如表面那么悠闲的。



    杨培风并不满世界求医问药,自己身体的状况,他自己清楚。



    有且仅有两条出路。



    其一,找到那只大妖,让对方归还窃走的五十年寿数。届时,他还可以苟延残喘,缓图将来。



    其二,破境。



    而无论哪一条,他至多只有三个来月时间。



    三月过后,他就回天乏术,只能带着无尽的不甘闭眼。



    杨培风患得患失的情况,以及早就有的疑心病更重,认真看过黄历,并且焚香沐浴、梳洗地一丝不苟后,盛装去收船。



    常人观之,他已与常人无异。



    他下楼后直奔千金赌坊,却左右寻找沈笠无果,正感为难时,只见一仆人匆匆跑来,神色焦急道:“杨掌柜!害呀,出大事啦。近几日怎不见你不出门啊?”



    杨培风皱眉道:“杨某抱恙在身,将养多日方才脱体。屡次失约,实在惭愧。不知你的大事”



    仆人火急火燎道:“沧渊水患!不但冲毁了好些个村庄、农田,甚至就连您的楼船也已化为一片齑粉。我家老爷正在主持大局抢救灾民,特命人留守,待杨掌柜出关后火速告之。”



    “好,多谢。”



    杨培风语毕,右掐巽字诀,使风遁术法,化作一缕青烟,只呼吸间就已出现在百余里外。



    仆人见此,半晌后才回过神,急朝虚空叫嚷道:“杨掌柜,剑!你还没拿剑啊!”



    完了完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此水患实为妖祸啊!杨掌柜不着片甲、无寸铁,倘若与大妖迎面撞上,岂不万事皆休?



    他虽心急如焚,可事已至此,除了捶胸顿足,又能如何。



    此刻巳时末,杨培风刚才现身立足未稳,无尽风嚎便灌入双耳,并猛冲至脑海深处,晕眩难当。



    紧接着,他抬眼一瞟,即见重重浓云幔住虚空。天地一片暗沉。



    水底数片黑影恣意翻腾,带起滔天巨浪;头顶密布的乌云内,实实在在有几条庞然大物,呼风唤雨。



    杨培风果断到此,只因沧渊二字在他的潜意识里,几乎等同于妖。而且是——无与伦比的大妖!



    桐洲自古就妖祸频发,各国自会妥善处置,该除妖除妖,该救民救民。些许畜生而已,也敢妄图颠覆乾坤大道?荒唐。



    这事本不该他出头,但扪心自问,此事当真与他无关?



    脚下良田无数,原本再过几天就能收成,今却毁于一旦!他该如何视而不见?



    怕他出海另寻生路,不去找那头大妖,毁船即可,偏要驱使妖畜兴风作浪。



    “警告我么”



    于声名有损的事,无论流不流传出去,总归越理欺心,留下隐患。



    人虽不好痛下杀,打死白宏、林祖军以及那些武馆学生,逼他就范。但只纵容几头妖兽,放些强盗。谁知?



    杨培风念头通达,遂勃然大怒。



    “泥鳅,安敢败本公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