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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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亲王坐拥雍州一地, 有一支能以一敌十的骑兵队, 而庄亲王则行伍出身, 手底下兵将个个不一般,若单论武力, 二者不分伯仲。

    但庄亲王早入主京中,享地主之利, 除非他那么快被京城的酒色糊了一脸,否则绝不可能败——而他入主东宫以来, 厉行节约,头脑清明,显然不是得意忘形的主。

    故而孝亲王一直按兵不动,暗暗筹划。

    这时周深出钱有出力,连虚空真人都派出去帮忙, 他才终于肯亮出一口凶残的獠牙。

    这二人狼子配上野心,不谋而合, 天生的一对了。

    云邡听完几人的线报, 敛起神色, 思索一阵。

    一室之内静悄悄的,都屏息待他定夺。

    唯有谢秋寒提着壶, 替他换了杯热茶。

    热气升腾,云邡挥开雾气, 露出清晰的面目。

    谢秋寒心中一动,抬头望了过去,刚好撞上他的眼睛。

    云邡毫不愧疚的冲他:“寒, 我得去趟京城,你自己先回山上。”

    ……硬要拖人下山,结果又让人自己回去。

    谢秋寒早有预料,只能眉眼淡淡的望着他,了句:“好。”

    云邡估计也觉得自己不地道,特意关心道:“定时喝药没有,我数日子药材怕是要用完了吧?”

    下山时岫玉的确提了一句,药引子和王八壳都短缺。

    云邡也知道此事,他抬手一抹,手中凭空多出一个散着寒气的玉匣子,他塞进谢秋寒手中,“将这个给金林,他知道怎么做。”

    那匣子冰寒彻骨,谢秋寒给冻的一哆嗦。

    短的是药引子和王八壳,王八壳随手一兜就行,这里头肯定就是那味神秘的药引子。

    谢秋寒曾问了几次,金林闪烁其词,还拿杏林峰机密压他,他便知趣不再问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这药引子——虽然还隔着匣子。

    谢秋寒忍不住问:“这究竟是什么?”

    云邡正色道:“此物是骈伊山上到处洞的灵蛤,非得以万年寒冰玉押着,才能让它安分,你切记不能开,不然就跑啦。”

    谢秋寒温顺的点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可这时,他余光瞥见聂明渊忍俊不禁的神情。

    谢秋寒脑中灵光一现,顿时就恼了——

    骈伊山……不就是骗你吗!

    云邡看他反应过来,竟然还雪上加霜,捧腹大笑,“你这老实孩子……哈哈哈哈……”

    谢秋寒从头到脚熟透了又凉透了,彻底不想理他了。

    云邡也没丧尽天良让谢秋寒自己走回山,他逗够了谢秋寒,招手唤来那布衣汉子,命他将谢秋寒送走。

    谢秋寒正抿着嘴生闷气,听云邡让人送他走,也没话。

    他自己心里知道,那生气背后其实是失落。

    他虽已长成个少年模样,可年岁尚不及云邡的一点零头,只见过一点弟子间的勾心斗角,读过几本纸上谈兵的书,再多的便没了,见识可是极其短浅。

    在这些老谋深算的人面前,他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这段高山仰止的差距实在太漫长了,再怎么多的少年壮志和热血恐怕也要熬干。

    那魁梧的布衣汉子听了云邡的令,向谢秋寒见了个礼,道:“公子尽管放心,京中诸人不过尔尔,仙座不日便会安然归山的。”

    谢秋寒一听他的话,想到云邡估计要面对百万大军去取人首级,忘了要生气,开口道:“你当心……”

    可那话来不及完,这布衣汉子使出了缩地成寸的术法,只一瞬,便带着他从茶馆中消失了。

    “当心”两个字,飘在初冬清冷的空气里,混杂着少年青涩的气息,一点点消散了。

    云邡琢磨着,分明仲山让他放心,他却让自己当心。

    他心里想的什么呢?

    谢秋寒一走,室内便只剩下无趣的大人,云邡扫了眼几个齐刷刷看着自己的属下,揉了揉眉心,道:“孩子不懂事。今后尔等见他,如见我。”

    几人自然应是。

    云邡摆手,“都找地方坐下吧。”

    几人都落座,而一直稳坐的聂明渊旁观的开口趣:“原来仙座有了公子是这副模样,倒是有趣的紧。”

    云邡斜他一眼,“有趣?你来伺候试试。”

    聂明渊接茬:“是,属下愿助仙座一臂之力。”

    云邡脱口一句笑骂:“聂明渊,你还顺杆爬了,想的美!”

    室内俱是大笑。

    那笑声过后,聂明渊却正经了起来,拱手道 :“仙座,我观公子面相,确非池中之物,若不嫌弃,属下的确是缺一个传人——”

    “别想,”云邡截然断,“你们知之门一脉都是些什么心肝黑透了的玩意,还敢往我这儿拐人玩?”

    聂明渊丝毫不恼,笑吟吟的:“仙座,知之门诸前辈都是顶顶的人物,得知之门人者得天下,这可是大好事,不如先问过公子的意思?”

    “你离他远点,”云邡断然拒绝,“我身边还呆不住一个他,要跑你门下去啃大白菜?”

    名士聂明渊,两袖清风,曾经在冬季买了两百斤大白菜屯着。

    众人憋笑。

    云邡一直觉得,如果有个人能和自己比脸皮厚,那一定是聂明渊。

    他在红澜入魔之后,觉出山中虎狼在侧,心惊胆战,培养起了这些势力做耳目,虽在傀儡之乱中未能用上,但平日用的也尚算顺手。

    这些人个个都是他精心挑选、忠心不二的,唯有一个聂明渊,因曾受他恩惠,才答应受他驱使百年。

    这百年之期眼下都过了大半了。

    若把谢秋寒放到他身边,做他那倒霉催的百代单传的传人,的确能让他继续为自己所驱使。

    但……此人能把当他弟子是“大好事”这种话放在嘴边,可不就是脸皮贱卖三分钱吗?

    一想到面嫩心软的崽子也被教成这样,他就觉得起鸡皮疙瘩。

    聂明渊则摸了摸鼻子,闭上了嘴。

    其实来来回回不就是护犊子吗。

    那孩子的气性,哪里是能在他羽翼下乖乖受庇护的。

    仙座也有当局者迷的时候。

    他生硬的换了个话题,问道:“仙座,京中危急,我等何时动身?”

    “何时?”云邡拖长尾音重复了一遍。

    本来还再忍几日,看来不必了,好极了。

    他倏地拂袖起身,道:“自然是立即动身。”

    聂明渊双眼一亮。

    几名属下齐刷刷跪下,朗声道:“愿为仙座先遣!”

    言辞热切,竟有几分经年不褪的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