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明摆着不想管顾情的委屈, 自然不会再有人不长眼提出来。众人缄口不言, 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顾怜慢悠悠地挑着菜一口一口吃得实在，她是来吃饭的，那些勾心斗角不过是附带的一点乐趣罢了。

    家宴过半, 顾怜也吃了个大半饱。顾子钧已经被喂好了, 送到了主桌上去逗几个长辈开心。奈何这子特别没有眼力见, 坐在桌子上到处找姐姐。

    “要姐姐。”顾子钧嘀嘀咕咕地着, 不管谁跟他讲话都当没听见。

    对于这个儿子, 顾之墨还是很宠爱的, 见他这幅模样倒不生气, 偏要故意挡着他, 不让他瞧见姐姐在哪里。顾子钧瘪瘪嘴，险些哭出来。

    老夫人立刻虎了脸, 轻拍了一下儿子：“大好的日子你招他干嘛？”

    完把顾子钧揽进怀里安抚了半晌, 便让碧溪抱去给顾怜了。

    早知道这子来了她就别想吃饭, 顾怜放下筷子接过这只胖墩。别看只有一岁多，顾子钧分量却不轻。顾怜力气又不算大，抱他久了还真有些吃力。把家伙安置在怀里坐好，顾怜挑了些嫩豆腐给他吃。

    趁着这胖子吃得开心，顾怜掐了掐他的肥脸，一本满足。

    顾怡见状，也伸手掐了掐。

    顾子钧控诉地看着两个姐姐：“坏坏。”

    顿时，一桌子姑娘都笑开了。

    隔壁那桌坐的正是少爷们，气氛有些僵硬, 显然来之前就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大少爷动作慢条斯理，看上去像个优秀的嫡长子，最起码老三顾子舒是比不得的，便是三叔家的嫡子四少爷，瞧着也比顾子舒出息一些。

    半年前顾子舒还是个风流翩翩的少年，不过半年，眼底就常常带着黑青面露萎靡，顾怜眼一瞧就知道这是纵欲过度。少年人元阳早泄本就不太好，更何况顾子舒年纪太又频率太高。也不知道顾之墨知不知道他的好儿子都在外头做些什么，家里养了个纨绔，出去都嫌丢人。

    “弟真是可爱。”今日殷氏不能出席，顾子舒心里不舒服，偏偏四少爷还不想让他好过，故意提起这茬。

    顾子舒顿时脸色就更难看了，自从有了弟弟，他爹就很少在意他了。

    二叔家的嫡次子二少爷笑嘻嘻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塞进嘴里，吃的满嘴流油，比起顾子舒看着更像个纨绔子弟。他咽下肉，又大口灌下杯子里的果酒，不满地撇撇嘴：“这酒太淡。顾子舒，你干嘛黑着个脸，那子才一岁，跟他计较有什么劲儿，要我，你要比也得跟老四比，啧啧，这家伙......”

    四少爷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开了眼睛，果然不愧是继室生的，宠成这副德行，愚蠢之极。

    二少爷可不怕得罪他，他在二叔那房比他大哥这个嫡长子还要得脸。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四少爷，一副人得志的模样。

    顾子舒心烦意乱，丢下筷子，一杯接一杯地喝起闷酒来。只是果酒不够烈，喝着没味。

    见没人理自己，二少爷也不觉得尴尬，他回头偷撇了一眼长辈那桌儿，见没人瞧过来，便吊儿郎当地拎着酒壶对嘴吹，这才过瘾了一些。家宴甚是烦人，大伯和祖母不准他们喝太烈的酒，也不准举止不够文雅，规矩多得要死。

    一直没话的大少爷冷眼看着他们闹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怜瞥了一眼少爷那边的情况便扭回了头，低声凑过去对顾怡道：“二叔家的老大，你得注意点。跟他合作，不定他能给你帮上不少忙。”

    大少爷所求的不过是这份家业，他野心勃勃，想要取顾之墨而代之，这并不会跟顾怜、顾怡的计划冲突。倒是丽姨娘，恐怕不会太高兴，有了儿子难免心大一些，她不得想通过顾子钧谋夺顾家。

    但是也不一定，丽姨娘看着也不像个特别贪心的，不得只是想多捞些钱，然后自己有个倚靠。

    顾怡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顾子钧扒着顾怜的手还要吃菜，顾怜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不准他吃了。

    “吃、吃！”顾子钧急了。

    “胖成这样吃什么吃。”顾怜捏他脸，胖死了。

    顾子钧委屈的不行，他根本就不胖，孩子白白胖胖的其实很正常。

    然而不论他什么，狠心的姐姐都不给他吃了。顾子钧郁闷地趴在姐姐怀里要抱抱，这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今日还真顺畅。”四姐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大伯母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五姐轻轻一笑：“怕是也没什么好闹腾的了，上午不是送了个东西么？”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谈论着自家母亲的八卦，这让顾情很是气愤，她瞪着红通通的眼角，恨不得生吞了这两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

    两人嚣张惯了，怕她就才怪。见顾情生气，他们反而更来劲了，一个劲地这那，全是殷氏家子气的黑历史。殷氏眼界，做事经常考虑一步却考虑不到第二步，背地里被人拿来耻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殷氏还是主母，大家闲话只敢背地里，现在哪里有那么多忌讳，反正殷氏是彻底得罪了老夫人和顾之墨，就算解了禁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顾情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前撕碎这两人的嘴。

    然而也不知道是该他们嘴太灵还是太乌鸦嘴了，话题谈论到一半，外头玉芝带着食盒进来了。

    “阴魂不散。”四姐五姐对视一眼，齐齐感叹。

    顾怡噗嗤一笑，还真是，殷氏无时无刻不想着给自己刷存在感。

    玉芝自然是没听见这些姐妹间的调侃的，她喜气洋洋地拿着食盒走到主桌前行礼。

    “给老夫人、三位老爷、两位夫人和给位少爷姐请安，奴婢玉芝来替大夫人送些斋菜。”玉芝将食盒往前送了送，“我们夫人前些日子翻养身的书籍，上头冬日里多吃些斋菜对身子好，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让奴婢给送来。”

    冬日里吃斋菜对身体好？顾怜倒没听过这种法，不过斋菜都是素，腊月里多吃点素是挺好的。这年节里时常大鱼大肉，蔬菜吃得就少了，再加上冬天本就严寒，没有大棚之类的，蔬菜难以种植，物以稀为贵。

    顾怜看了看满桌子的肉食，默默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酥嫩的肉塞进嘴里。算了，冬日里她还是更喜欢肉菜一些，蔬菜什么的，还是留着等夏天胃不好的时候吃吧。

    伸手不笑脸人，老夫人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玉芝笑得喜庆，辞又好，没道理拒绝，便让人把斋菜端了上来。

    顾之墨看了一眼旁边几个桌子上坐着的嫡子嫡女，想到发妻这些年为这个家也做了不少事，不由得缓和了一下脸色，接了话头：“我记得夫人身边有一个十分会做斋菜的下人？今日这菜想必就是他做的吧？倒是不错。”

    “正是。”玉芝露出一丝羞涩的表情，低眉敛目地道，“老爷喜欢便好，请慢用。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夫人，这便告退了。”

    完，抱着空空如也的食盒慢慢退了下去。

    行动间大方得体，看着倒是十分舒服。顾之墨不由得多敲了两眼，看见了她脸上的羞意，顿时心中一动。

    莫非，那个擅做斋菜的下人，就是这个丫头？刚刚那惊鸿一瞥，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顾之墨眸色沉了沉，转回头静静地瞧了几眼桌上的斋菜，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味道委实不错。

    顾怜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可惜了丽姨娘在隔壁偏厅，不然又是一场好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手段勾引主子，玉芝果然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

    她才是那个想攀高枝、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

    “真是恶心。”四姐幽幽地道，眼睛看着玉芝的方向。

    “可不是么？”五姐抿唇一笑，应和道。

    她也直直地拿眼瞧着玉芝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玉芝，还是看玉芝附近的顾情。

    顾情坐的位置不太好，正巧背对着玉芝，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玉芝从她身后退出去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毫无留恋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做。顾情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对，便觉得五姐和四姐刚刚定是在她。

    气不过，顾情干脆伸长腿去踩那两人的脚。

    她也不管会踩中谁了，反正这桌上的人她都看着不顺眼，踩谁都一样。

    这群人都讨厌，这群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