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禄丰对姚大彪：“这五年，雨柔虽饱受相思之苦，可他却是生死未卜，连记忆都没了。雨柔失去父亲，他也没了妻子，雨柔身边有师母，还有我们，他又有什么？好不容易回到天阳，我们又是怎么对他的？我们糊涂啊！”孔禄丰苦涩叹息：“我都不敢仔细去想，每每想到他这些年的经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挺过来的。平心而论，换成你我，还会坚持到现在吗？”

    姚大彪望着不远处的房门，双眼泛红，脑海中浮现出古辰儿时的模样，“师兄，我怎会不知，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最命苦的那个人”

    姚大彪看向孔禄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师兄，我只是想帮他，不想再让他独自承受了。”

    看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姚大彪，孔禄丰有些意外，这一刻，他才明白，姚大彪看似粗糙，但对他那个儿时兄弟的情感却从未减少。

    孔禄丰拍了拍姚大彪的肩膀，“大彪，此事不可心急，我们先回去，对于辰，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房间内

    古辰怔怔地坐在屋中，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和少女儿时练剑的画面。近来，总是有零星的往事碎片敲打着他。

    片刻后，他扒开上衣，露出一道深红色的剑痕

    古辰望着胸前的伤疤，疲倦地道：“希望这一剑斩断你我的过往，愿你来日安好，也愿我大仇得报！”

    时至深夜，明月高悬，古辰看向窗外，轻声道：“差不多了”

    古辰起身带好之前制作的弩，准备出去。

    刚一推开房门，却见门外石阶上坐着一女子，女子听见声音，也站起身来，竟是秦离花。

    秦离花看着古辰，微微一笑：“等你半天了！”

    古辰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有些难缠，不像九公主那么简单，“秦姑娘找我有事吗？”

    秦离花浅笑道：“你要三日内找出凶，如今一日将过，进展如何了？”

    “没有丝毫进展。”

    秦离花倒是不意外古辰的反应，“你倒是沉得住气啊。”

    古辰不以为然，“姑娘要没事就请自便吧。”罢，古辰合上房门，转身离开。

    秦离花望着古辰的背影，娇声道：“还是这副讨人厌的样子！”着，秦离花也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向内城西侧走去，“喂，你等等我！”秦离花在身后喊道。

    古辰脚步不停，并没有理会秦离花。

    秦离花嘴一撅，随即加快脚步，赶上古辰后一把将其拉住，“我叫你没听到嘛！”

    古辰有些不耐烦，“听到了。”

    秦离花不悦道：“听到为何还不等我？”

    “不想等。”

    秦离花柳眉倒竖，紧盯着古辰，后者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秦离花强压怒火，道：“我是奉命来助你探查真凶，你不要不识好歹！”

    古辰看了眼秦离花，道：“你打算如何助我？”

    秦离花面色略见缓和，“你不是要去查验尸体吗？”

    古辰不置可否，淡淡地道：“带路吧。”

    秦离花觉得师傅给自己安排这差事真是恼人，竟跟这么个人一起，但心中再是不愿，她也只好耐着性子给古辰带路。

    秦离花转身向东南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却被身后的古辰叫住。

    秦离花止步看向古辰，“又怎么了？”

    古辰向东南望了望，又回首看向西北，随即问秦离花：“存放尸体的地方不应该在西北吗？”

    秦离花笑了笑：“哦？你怎么知道？”

    古辰道：“按我靖国风水，此地应当位于西北。”

    “你懂得还不少。”秦离花面露得意神色，“不错，起初确实位于内城西北尽头，不过当今皇上命格己土，五行缺木，所以我师父便将此地改建到东南。”

    古辰闻言恍悟，点了点头，“那便请姑娘带路吧。”

    秦离花面色愈发得意，瞥了古辰一眼，便带头向东南走去。

    走了半晌，二人来至内城东南角，只见一栋灰色建筑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了。”秦离花对古辰道。

    此刻他二人身处皇城边缘，四周很是安静，古辰定睛观瞧，发现面前的灰色建筑并非石砖所砌，而是由木料建成，后又在外表涂刷颜料。这建筑看上去与内城其他宫宇很是不同，让人有种不出的阴森感觉，较比一些冷宫都还压抑。

    没有犹豫，古辰率先向大门走了过去。

    推开大门，二人只觉得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秦离花毕竟是女子，一到这种地方便瞬间紧张起来。

    古辰倒是面色如常，环顾四周，只见立足之地是一处宽广的院落，面积很大，但仅有一进，正面的中厅没有大门，里面摆有香案，不知供奉着什么。左右两侧的房屋有两扇大门，却没有窗户，想来应该是存放尸体的地方。

    古辰问秦离花：“在哪？”

    秦离花紧张地心冒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古辰左右看了看，随即迈步向右走了过去。

    见古辰离开，秦离花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近前，古辰推开大门，一股“死人味”扑面而来，使得古辰都是眉头一皱。

    秦离花望着昏暗的屋内，脸色苍白。

    回头看向秦离花，古辰道：“害怕就在外面等我吧。”

    见古辰看出自己胆怯，秦离花忙故作镇定，道：“谁害怕了？”着，秦离花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古辰也跟随而入，随将大门合上。

    方才有月色照亮，如今关上大门，就只剩下微弱的几点烛光闪烁。

    

    二人适应了一会儿，方才看清四周情形，屋内面积很大，一只只木床并排而放，上面摆着不下几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都是暂时存放在这，按宫内的规矩，死者要存放够一定时日，方能够运出皇城掩埋，否则将对皇室不利。

    屋内很暗，仅有几盏昏暗的油灯照亮，虽没有窗户，但油灯的火苗却飘忽不定，忽明忽暗

    见到如此多的尸体，古辰也略感不适，秦离花更是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冷汗。

    古辰随拿起一旁的油灯，左右看了看，对秦离花道：“分头找，我去这边，你去那边。”罢便朝一侧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古辰便止住身形，回头一看，却见秦离花还在身后，“怎么了？”

    秦离花面色为难，目光闪烁，就这么站在古辰面前。

    古辰见秦离花不语，便道：“跟着我吧。”

    古辰持油灯向深处走去，秦离花顾不得其他，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运气不错，很快便寻到了春桃的尸体。

    来到一木床跟前，古辰眼见仅有一块白布覆体的春桃已然面色灰白，眉宇间的痛苦依旧存在，女子要为他祈求平安的声音也还依旧环绕在耳畔。

    或许是习惯这种生离死别，如今的古辰虽是身心俱惫，但面对这种打击却很快就能扛过去，古辰面沉似水，“天地不仁，无需留恋，一路走好，仇我会替你报！”

    秦离花瞪大眼睛望着古辰，男子的话震惊了她这个位高权重的才女，面对如今性情大变的男子，秦离花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她连忙收回目光，尽量平复心绪，她不相信有人会真心为一个没有任何瓜葛的卑贱宫女报仇。她想起自己师傅的话，聪明如这个男人，所作所为必然有所缘由，但绝不会是为了给个宫女报仇。心里虽如此想着，但男子的话终是让她平静如海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波澜

    没有注意到秦离花的异样，古辰随将油灯放下，便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秦离花摇了摇头，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转而问古辰：“你不是要检查尸体吗？”

    古辰摇了摇头：“我检查过了。”

    “你何时查的？”秦离花问道。

    古辰道：“今天早上。”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秦离花又问。

    古辰看向秦离花，“你先吧。”

    秦离花浅抿娇唇，经过这一会儿，她也多少有些适应了环境，不那么害怕了，只见她微微一笑：“好，那我先。”

    来至尸体跟前，秦离花道：“首先，死者虽死于头部重创，但周身遍布外伤，可见其生前曾遭受过虐待。由此刻判断，案发现场大概率不在你居住的地方，否则凶施暴，春桃怎么可能如此安静？这点其实很容易发现，只是当时所有人先入为主，认为你就是凶。”

    完，秦离花看向古辰，后者却是没有表态，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秦离花分析。

    秦离花接着道：“再有，假设死者受刑时被人堵住嘴，无法发声，但我在死者足跟却发现一点东西。”

    秦离花将尸体下方的白布掀开，只见春桃双足足跟却是沾有一些深褐色的事物，“我已查验过，这些都是泥土，而你所住的地方都是石板路，哪里来的泥土？”

    秦离花看向古辰，“综上所述，基本可以排除你是凶的可能了，你总不能杀完人，再将尸体摆在自己门前吧。”

    秦离花又道：“也还有其他几处矛盾，都能证明你不是凶，不过真凶到底是谁，却没留下任何线索。”秦离花言辞之间有些失落。

    见古辰听完自己的分析，好似没什么反应，秦离花便：“我完了，该你了，你都查到些什么？”

    古辰这才开口，却是淡淡地一句：“我知道的没有你多。”

    秦离花不太相信，觉得古辰是在敷衍自己，但转念一想，古辰无非就是早上那一会儿功夫粗略检查的尸体，倒也不会那么仔细，自己则是事后细细查验过。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隔了一会儿，秦离花问道：“你可是知道谁是凶了？”

    古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所有人都想将我除之而后快，谁都有可能。”

    秦离花倒也并不意外，又问：“我想你当时就应该知道如何自证清白，那为何还要当众承诺找出凶？”

    古辰看了春桃一眼，淡然道：“为她报仇。”

    秦离花面露疑惑：“当真如此？”

    古辰看向秦离花，“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秦离花一怔，没再多，但她心中却依旧不信古辰能为了个宫女冒这么大的风险，她认为，生而为人，终究是权衡利弊的，古辰这么做必然是有意而为之，但见古辰有些不悦，她便也不好再多问。

    突然！秦离花好似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古辰：“你既然已经查验过尸体还来这做什么？！”

    古辰没有回答。

    秦离花面色有些凝重：“你若是为了混淆视听，也不至于亲自来此，难道你是为了”

    古辰长出了口气，“没错，能用这种低劣的方法陷害我，可见此人心智是何等的低下，这种人在听到我今晚要来查验尸体，便一定会来此一看究竟！”

    秦离花瞬间觉得脊背发凉，“你你”

    古辰丝毫不以为意，“如何？”

    秦离花娇怒道：“你既不知凶是谁，万一是个高，那岂不是危险了？”

    古辰似笑非笑道：“我早过不让你来。”

    秦离花狠狠白了古辰一眼，“你就这么托大，万一你不是凶的对呢？”

    古辰笑了笑，“我自然不是对，你不知道我已经失忆了吗？”

    秦离花彻底傻眼，“你你”

    古辰点头道：“不错，我如今修为全无。”

    秦离花惊恐道：“那那你我岂不是”

    没有多做理会，古辰取出弩，在秦离花面前晃了晃，“有这个。”

    秦离花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其实秦离花当然知道古辰中的是个弩，但她却不敢相信，对方能以这东西当做依靠。

    古辰无所谓道：“你若害怕便赶紧离开，免得”

    古辰话没完，却是突然面色一变，同时看向门口，随即目光一紧，道：“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