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前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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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前兆(二)



    &p;#34;挖深点!再深点!&p;#34;



    工兵总队长张大炮正亲自挥舞着铁锹,汗珠顺着下巴砸进脚下黏土里。



    开封东郊的平原上,模范师第二旅正将反坦克壕向兰封方向延伸。



    装甲总队第一中队长顾言从3t型坦克上跳了下来,将水壶抛给了张大炮:&p;#34;张队长,歇口气!你这铁刺猬阵摆得再密,也扛不住鬼子从天上扔铁坨子!&p;#34;



    &p;#34;天塌下来有高射炮顶着。&p;#34;



    张大炮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上的泥顺势带在了上面,而后拧开壶盖猛地灌了口凉水,顿时只感觉透心凉,他咧嘴一笑,



    &p;#34;咱工兵的活儿,就是把地刨成东洋铁王八的坟场——欸不过倒是你们那些铁疙瘩,能顶得住鬼子的炮不?&p;#34;



    话毕,两人同时望向侧翼,在主阵地侧翼两百米外的土坡上,三辆3t型坦克正缓缓驶入预设伪装阵地。



    车身上焊接的附加铁板凹凸不平,火炮的炮口正朝着兰封方向转动,装甲兵们此时正用麻绳将几根圆木绑在车体侧面——这是前线老兵发现的土法子,专防日军新装备的反坦克武器。



    &p;#34;听动三营调去渡口了?&p;#34;,顾言将水壶拿了回来,又指了指远处腾起的烟尘。一队卡车正碾过麦田,拉着几门炮满载着物资运往渡口方向。



    张大炮抹了把汗:&p;#34;是北岸的十六师团最近蠢蠢欲动,师座把动总队一个营和警察总队两个中队派到渡口了。



    前天我的人就在河滩埋了雷——鬼子汽艇敢靠岸,先炸他个底朝天!&p;#34;



    一阵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两人转头望去,几辆带边斗的摩托正沿着堑壕疾驰。车上士兵的钢盔压得低低的,呢子军大衣下摆沾满泥浆,腰间的皮质武装带上,枪套和工兵铲随着颠簸哐当作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边斗里架着的枪,枪管裹着防沙布,弹链从铁皮弹药箱里蛇一般钻出来。



    引擎轰鸣声中,领头摩托车猛地刹在堑壕边缘。



    跨坐在边斗里的军官拉下脸上的围巾面罩,露出一张被硝烟熏黑的脸——正是动总队副总队长吴帆。



    他左臂缠着有些染血的绷带,袖口处隐约露出半截青虎刺青。



    吴帆翻身跳下摩托,沾满泥浆的军靴碾过钢轨反坦克桩。



    他的目光扫过顾言臂章上的坦克徽记和胸表,突然开口:&p;#34;顾副队长,兰封日军近期又运来了一批仿铁拳的四式反坦克武器,你们最好心点。&p;#34;



    顾言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将帽子戴上,翻身爬进炮塔,



    &p;#34;多谢提醒,等鬼子撞上咱的防线,就会知道——&p;#34;



    他猛地拉下舱盖,钢铁撞击声淹没在引擎咆哮中:&p;#34;豫东不是兰封!&p;#34;



    待坦克轰鸣声远去,张大炮突然从胸袋摸出半包老刀牌,就着堑壕里未熄的柴火堆点燃。



    他深吸一口,烟头在阴影里明灭:&p;#34;事解决完了?&p;#34;



    吴帆摘下钢盔,露出额角新结痂的弹片擦伤。他伸想讨根烟,张大炮却盯着远处正在埋雷的工兵,仿佛眼前只是团空气。



    钢盔边沿凝固的血迹被吴帆用拇指刮落,声音轻得像在别人的事:&p;#34;全部解决了。&p;#34;



    烟灰簌簌落在翻新的泥土上,张大炮突然将半截香烟砸进壕沟,军靴狠狠碾进土里,&p;#34;老子的工兵总队,六十七个活人&p;#34;



    他抄起工兵铲转身就走,铲刃劈开阳光时闪过一道寒芒。



    &p;#34;头!他也太&p;#34;



    随行副官刚开口就被吴帆抬止住。



    这位特别支队出身的军官望向远处黄河,从牙缝里挤出话:&p;#34;你以为他恨的是我们?他恨的是自己,竟没发现他下竟有这么多的鬼子细作!&p;#34;



    到这里,吴帆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八个月前在师座办公室内的情形,



    &p;#34;根据密报,日军通过难民身份累计混进新兵队伍的有七十二名间谍、挺进队成员&p;#34;,情报部长宋端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汇报。



    &p;#34;先不着急打草惊蛇,全部拉进工兵总队,吴帆,你派人进去盯着他们&p;#34;,



    



    &p;#34;不先通知张总队长?&p;#34;,吴帆的微微发抖。



    &p;#34;他知道得越少,给日本人传的假情报就越真。&p;#34;包国维将铅笔折成两截,&p;#34;之前加固东部粮仓的情报,不是成功让鬼子上钩了吗?&p;#34;



    烈日下,张大炮发疯似的抡着工兵铲。



    &p;#34;老大!三号雷区布完了!&p;#34;部下的喊声将他拽回现实。



    &p;#34;再多埋一些!&p;#34;



    他嘶吼着,上的老茧被生生磨出血来。



    远处,吴帆的摩托车队正掀起烟尘继续驶向商都南部方向,车斗里架着的枪枪管上,一缕防沙布条在风里飘成招魂幡的模样。



    蜿蜒的土路被车轮和军靴碾成一条翻滚的黄龙,烟尘直冲云霄。



    吴帆的摩托车队在一处岔路口被迫停在路边,在他们旁边的大路上,大量军队正在行军,



    周边的一切似乎都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行军声中——三股洪流正汇向南方。



    左侧是徒步的呈四列行进的步兵纵队,绑腿、皮靴满是泥灰,中正步枪背在身后,枪扛在肩上,刺刀鞘撞击水壶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中间是望不到头的卡车队,车箱里载满了满是武器弹药的木箱,箱角微微渗出少许防潮的桐油;



    几辆卡车的后部用钢架牵引着5毫米野战炮,炮管被帆布包裹,炮轮随着路面颠簸微微晃动。



    最右侧则是一队骡马,马背上驮着沉甸甸的弹药箱,辎重兵紧握缰绳,低声吆喝着。



    时不时还有四五名快马骑兵挥舞着皮鞭,从队伍旁快速掠过,朝着队伍最前方疾驰而去。



    这些宽阔的大路,正是郑城以南的多条主干道。



    当初模范师赈济灾民时,以工代赈,动员百姓难民修路,如今倒是方便了行军。这些大路最远一直延伸到了许昌一带,成为豫东的重要动脉。



    烟尘像一层厚重的黄纱,笼罩着整条公路。



    行军队伍中,官兵们用深色面巾蒙住口鼻,只露出眼睛。吴帆站在路边,用一块灰布帕捂住脸,眯着眼望向烟尘中若隐若现的队伍。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烟尘中传来。一匹马冲破尘雾,马背上的军官戴着35钢盔,深色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轻轻勒住马缰,马匹前蹄扬起,溅起一片尘土。



    &p;#34;吴副总队长,别来无恙啊!&p;#34;



    军官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张辙。



    吴帆微微一怔,见到这个许久没见了的同僚,只是点点头,“好久不见,你从南方调回来了?”



    张辙与吴帆二人简单寒暄一番,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p;#34;听你升了副总队长,恭喜啊。&p;#34;张辙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鞍上的尘土,&p;#34;我还在原地踏步,真是惭愧。&p;#34;



    吴帆淡淡一笑:&p;#34;都是为师座效力,职位高低不重要。&p;#34;



    张辙从马鞍袋里摸出一包折得十分厉害的香烟,从中抽出一根递给吴帆。



    吴帆摆摆,他便自顾自点燃,深吸一口:&p;#34;我这次要去信阳南部最前线,听鬼子要从那儿过。&p;#34;



    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p;#34;要不要我给你弄把鬼子军刀?就当是恭贺你晋升的礼物了。&p;#34;



    吴帆摇摇头:&p;#34;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吧。&p;#34;



    张辙笑了笑,翻身上马:&p;#34;那可不行,等着我吧。&p;#34;



    马蹄声渐远,张辙的身影重新没入烟尘中。吴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p;#34;头儿,这人谁啊?&p;#34;,部下凑过来问道。



    &p;#34;一个讨人厌的家伙。&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