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关键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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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观集的街巷,是典型豫东村镇格局——前窄后深、房连墙、墙套屋,五六丈一个转角,七八米一堵断墙,



    屋门屋窗东歪西扭,有的是干草垛,有的是存粮窖,有的干脆搭着临时的牲口棚。



    日军把这里布置成了错位交叉的火力陷阱,而模范师要在这样的街巷中逐屋推进,就像把人放进了迷宫。



    “老张,你带左屋!我从中巷进去!李新,烟弹——甩到那头墙角!”



    副连长一边跑一边挥下令,声音被爆炸撕碎,但众人们已然心领神会,各自展开。



    第一班破屋而入,穿过前屋,跨进后堂,正撞上一名躲藏在粮坛旁朝外射击的日军军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枪就射。



    “砰!”



    三八式步枪冒火,他打偏了。



    对面那名同盟军士兵早已低姿冲入,一脚将粮坛踹翻,满地麦粒乱滚。转瞬间两人缠斗在地,军刺撞上弹壳,火星四溅,最终还是同盟军士兵反一抹,刺入脖颈。



    “清了!”那人喘着粗气抬头。



    外头,中巷交汇处的枪声突然变密。



    “敌人反击,后墙口两人,窗口一挺枪!”



    “烟弹不够了,用炸弹封他眼!”



    一名爆破兵拽出集束榴弹,冒着白烟扔入对街窗口,



    “轰”的一声,把窗框炸得像嘴角撕裂,火舌在屋里舔出一个趔趄着逃出的日军兵,他才跨一步,就被一名同盟军用轻枪从腰到肩打了半圈。



    地上血流出来的不是滩,是线,在碎砖、麦秸、窗棂之间蜿蜒向前。



    此时,一组爆破趁乱钻入巷后偏门,试图从祠堂背面切入。



    “对街二层有枪眼,快躲!”一声吼刚落,楼上吐出一串三八式步枪弹,两人身上爆出血花翻身倒进了牛棚。



    “我来!”



    后面跟进的一名爆破兵猫着腰摸出火焰喷射器,从围墙后伸出喷口,“呼——”地喷出火焰弧线,一下把二层窗口变成了火炉。



    楼里传出几声惨叫,紧接着便是木梁塌落声。



    另一边,巷转角,二排正与日军一支队拉锯对射。



    “他们想收缩回祠堂主厅!”一名副排长低声,“别让他们逃进去!”



    “堵他!从屋脊翻过去!”



    三名突击背着p2,借邻屋碎砖作踏板,从墙根一蹬,爬上矮屋屋脊,踩着瓦片摸向主街东口上方。



    屋下日军听到声响刚要抬头,一枚雷丢下来。



    “轰!”



    整段屋檐炸塌,尘雾中三人齐跃而下,反扣刺刀、压枪膛线,贴身扫射。



    战斗像是从每一堵墙后冒出来,又从每一块砖下延伸进去。



    没有成建制命令,都是班排自决、士兵互喊。同盟军前锋部队如水银泻地般灌入巷中,每前进一丈,枪声就像在耳膜里点火一次。



    



    巷战已持续超过四十分钟。



    祠堂外院已是一片焦土,木廊塌了、围墙碎了,满地都是瓦片、血痕与弹壳,烟尘弥漫中,只剩祠堂主门那两扇漆成黑红的老木门尚未倒下。



    第三营第二连接替第一连,集结在祠堂西南角的杂屋后,开始最后的集火准备。



    “确认了,祠堂正殿是敌人指挥点,后面院是弹药仓,西侧祠堂神龛后有备用电台。”



    副连长咬牙点头,捏了捏汗湿的帽檐:



    “这帮鬼子真够硬的,挨了这么多炮,居然还能硬挺这么久!”



    与此同时,祠堂内,日军指挥官古田大尉正面色铁青地盯着火焰从窗棂缝隙涌入的样子。



    他脸上被擦伤了一道,浸着血丝的绷带挂在额角,身旁报话上的话音一截一截地断开——



    “こちら、老観集火力压制、损耗六弾薬残り一请求”



    报话员刚想继续联系后方,耳边就听见外墙又一声巨响,像是整段屋脊被人硬生生切下来砸在地上。



    “把电台毁了!”,古田咬牙,



    罢,他转身抽出军刀,拔出南部十四式,率十余名日军士兵从神龛侧门撤入后庭院。



    外头,同盟军已开始攻门。



    两名工兵快速将封门链炸断,第三人抬着用竹竿绑着的炸药包就位,引燃引信后探到了二楼阁楼窗口前。



    “轰——!!”



    整扇厚重木门从二楼被掀得倒飞三米远的巷子中,上面的几名日军还来不及就被爆风从二楼退了下来,接着迎面扑来的,是五人突击组穿烟而入的身影。



    祠堂内,木柱间回荡着清脆的弹壳落地声。



    一挺九六枪正在反击,刚撂倒了两名突击,就被后续冲进来的同盟军集火,密集的子弹穿过掩体,血线拖成半弯月弧。



    



    “左侧!壁龛后有人!”



    一名同盟军士兵高喊,烟尘中几人一齐扭身开火,墙角残灰飞起,一名躲藏日军连滚带爬往后退,被一发轻枪射中膝盖,倒在供桌下再无动弹。



    后庭院。



    古田大尉刚带人跃过矮墙,正想翻入西侧巷子,却撞见十余名同盟军爆破组沿墙推进。



    “敌だ!开火!”



    他怒吼一声开枪,第一枪击中对面一人肩膀,第二枪却已来不及扣——



    “啪——!”



    一发子弹准确命中他胸口,古田整个人向后仰倒,摔进积水的砖缝里,水面只荡起一圈轻微波纹。



    其余日军士兵见状转身欲逃,被追上来的同盟军以刺刀一人一式刺翻。



    十余分钟后,模范师二旅第三营完成了对祠堂全域控制。



    一名工兵在祠堂后屋墙角找到了半毁的电台与一沓电文草稿,翻了翻,低声:



    “这是他们给兰封的战况报告还在请求空中支援。”



    “太晚了。”



    副连长接过纸,掸去上头的血迹,看了看四周——



    祠堂屋檐残破,神龛残灰四散,香炉翻倒,佛像碎面朝地,仿佛这一仗,连神明也拒绝旁观。



    老观集的硝烟未散,但枪声已止。



    祠堂攻克后的十五分钟内,第三营全营进驻村中,各连兵分两路,从街巷、房后、地窖、粮仓等重点区域开始逐屋清扫,确保无一漏。



    有哀嚎声从牛棚中传出,是一名腿部中弹的日军工兵还未死透,被战壕爆风卷入稻草堆中,如今才被翻出。



    医疗兵沉默地给他包扎止血,将其押至祠堂后院,准备随俘兵一同处理。



    老观集街头,同盟军士兵们架起枪与望远镜,重建警戒线,通讯兵拖着电话线一路铺进祠堂,架设临时指挥台。



    一名工兵坐在断墙上,望着院里倒塌一半的香炉发呆。他身上沾着血迹,脸上仍是一片空白。



    “打仗的时候不觉得怕,停下来就开始觉得胃在拧。”



    他。



    副连长蹲下来,点了一支烟递过去,抬头看着清晨逐渐亮起的天空。



    可就在这时——



    远空传来一阵微颤的轰鸣。



    “嗡——嗡——”



    一开始只有两三声,像是风压掠过地平线;可转眼之间,整片天空都响起了低沉如牛吼的引擎声浪。



    士兵们纷纷抬头,军官也警觉转身。



    祠堂后侧的第三营营长迅速登上屋顶,用望远镜扫向西北。



    一秒。



    两秒。



    三秒——



    “是日军的飞!”



    十余架九九式双发轻型轰炸,以三为一编队,呈“人”字形从北方高空缓缓掠来。



    灰绿色身在晨光下泛着金属冷芒,身上画着清晰的红日标识,在阳光下闪着死亡般冷静的光。



    随行护航的是五架一式战斗“隼”i型,身形修长,首锐利,双翼外展如利刃,紧紧咬着编队后翼,一路护卫轰炸群穿越天际。



    村中瞬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日军的空中复仇要来了。



    “掩体!”“隐蔽!”副营长大吼一声,各单位开始组织兵员向残墙后退、藏入房屋、跳入战壕。



    有人端起轻枪,有人抬起望远镜对天咬牙——



    但这群庞然铁翼,却未减速、未盘旋,甚至连轰炸舱门都未打开。



    它们只是呼啸着从老观集上空飞过。



    就像猎犬明知你在泥里喘息,却偏偏无视你。



    “不对,它们没来轰炸咱们。”



    “方向是南偏东往黄河那边去了!”



    “往黄泛区?再往南就是”



    有士兵猛然反应过来,声音低了下去——



    “是商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