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海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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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长长。



    黑得仿佛没有尽头。



    幽微的光自每一扇打开的房门内弥漫出来,再粗糙描绘出一道道静立在通道上的人影。



    电梯屏幕上的光再度亮起,数字变换,叮的一声,又有保镖走了出来,走进影影绰绰的人影之中,直到渐渐把整条通道都填满。



    于先生靠墙坐在地毯上,眼珠一转,看向新走来的这个人:“是什么动静?”



    “有客人下船了。”



    “哦?救生艇不是都没了?”



    “他用的模型船。”



    “胆子很大嘛,不告诉秦悟?”



    “先生不许我们靠近,而且,没必要——他们会处理的。”



    话音落下,一声极闷的枪响从每一扇幽暗的门内传来。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隔着海浪,隔着大风大雪,隔着落地窗,传到了停滞般安静的第二层。



    秦悟失控的心脏因此一顿,他在黑暗中侧眸余光看向窗外:“朱贺。”



    “不行,我不能离开您身边。”



    朱贺冷冷拒绝,双眼紧盯对面的三个人。



    一直表情古怪却安静如鸡的女人顿时站了起来:“那就让我去看好了。”



    她看起来很不耐烦又很好奇,一看就是脾气不好的样子,也不等任何人同意,就一阵跑打开了落地窗。



    仿佛罩子被突然揭开,风浪声陡然涌进来。



    女人迎着风走出去,搭凉棚在黑夜中尽力往下看。



    “好像有人闹起来了,你的保镖怎么在往水里开枪啊?啊!”



    她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有人落水了!”



    曲雾声音夸张,却猛地抓紧了栏杆,眼睛也瞪大了。



    



    并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在听到船上传来“有人”的呐喊时,谢白就做好了准备。



    第一声枪响射入了船边的海水里,发出“剥”的一声。



    原本还打算哼哧哼哧用浆划船的男人松开,抬起头用眼睛迎向漫天的雪。



    他在幽暗沉浮的海面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在第二次枪响之时,毫不犹豫地起身以极其标准的跳水姿势钻进了水里。



    隔得远远的就像是走投无路才慌乱跳下去一样,并且再也没有浮起来。



    波浪起伏的海面很快恢复如常。



    岸上的人收回了枪。



    而在波浪之下,男人飞快脱掉了外套和鞋子,咬住装着信号器的防水袋,一刻不停地挥动臂,在冰冷的海水里飞快向前游去。



    



    “他跳海了。”



    对讲里这样。



    “中弹了?”



    “不清楚。”



    “好,继续盯着。”



    于先生瞥了一眼这个保镖:“这就是你们的处理方式?闹出人命?”



    “他是自杀。”



    



    “有道理。”



    



    雾气流动的海面上,一直在原地打转的快艇突然停了下来。



    “信号又亮了!”



    有人高声道。



    费秘书陡然站起,甚至不想浪费时间去确定便果断道:“全速前进!抓紧时间!”



    



    同一时刻,另一艘正在夜航的轮船船长室突然起了骚动。



    “信号恢复了!连上了!”



    “看这个位置离得不远!全速的话十分钟就能到!”



    “也不知道是哪家少爷出来开prty遇上故障了,海上一点亮都看不到。”



    正在交流中,船长室的门突然被拍响。



    “船长?老李?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呗,就当解闷了”



    “这些记者真是比狗鼻子还灵。”



    中年船长的吐槽里,一门之隔的地方,几个记者正挂着相百无聊赖的聊天。



    “还以为跟着玫瑰号总能拍到几对豪门情侣的八卦,结果没想到今天一块肥肉都没看到。”



    闲聊之中,原本悠然航行的游轮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一个方向划开海浪,笔直而去了。



    



    轰。



    落地窗被用力关上。



    风于是又停了,人的呼吸重新变得分明。



    “除了我之外,今天你还有别的目标吗?”



    叶空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没有。”秦悟像是被拉回了心神。



    就像刚才他没有失态过一样,他往后靠上沙发,也不想去计较下面是谁在捣乱了——既然没有人违背他的命令来敲门,就证明事情并不严重。



    脑袋陷入沙发背的软垫里,他看着对面的叶空:“倒是你,今天的来客之中,有不少你的熟人吧?你就不怕中枪的人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叶空沉默了。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一眼:“你最好祈祷不是他们。”



    秦悟却笑起来。



    自从谈话开始,他第一次笑出了声,却有几分古怪的扭曲:“怎么了?你很在乎他们吗?你以前明明什么都不在乎的?是因为你成功了,你真的找到爱了?在谁身上?在他?”



    他视线掠向温璨,虽然在笑,却给人一种他齿间都是血的森然之感:“在这个亲爹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身上?你猜他为什么要装残废坐轮椅不肯露馅呢?要么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要么是他想弑父——这样扭曲的家庭,又能养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你又怎么能在这样的怪物身上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状似认真的凝视叶空:“叶空,看,他和我有什么不同呢?一个被亲爹恐惧和憎恨并且杀之而后快的人,难道就能爱你,能爱他自己吗?”



    叶空也笑了起来。



    她的笑意轻蔑而怜悯:“你们最大的不同,在于无论他是怎样的人,我都愿意爱他救他,而你——就算你想要自救,想要求我救你。”



    “我也不愿,不会,不肯。”



    她轻描淡写的吐出这三个词。



    秦悟脸上的笑也在刹那间蒸发了。



    他完完全全地低下头去,把脸完全埋进阴影里,仿佛突然断电的器人。



    “你还真是”



    阴影吐出麻木如死物的字句:“跟以前一样热衷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