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二中不到两公里有个废弃的砖厂，很老式的砖厂，有窑洞，两楼，留的出口是规规矩矩的扇形，一米高。

    以前的时候，修房子的砖头都是在这里买，砖红色是什么颜色纪席算是知道了。

    可能是污染大，即使停工了好几年，砖房都开始垮了，周围的土地还是砖红色的，寸草不生。

    有一根很高很粗的排气烟炊，五六层楼那么高，下粗上窄，不知道工作原理是什么。

    他们今天来这儿，主要是解决点恩恩怨怨的事儿。

    他和明路一直不对付，时常发生冲突是常有的事儿。

    距离上一次架来解决已经是上学期的事了，他赢了，双方暂时休战，修养身息。

    今天矛盾又积累到了该爆发的时刻，需要一架才能解决。

    “席哥，今天几分钟？”祈鑫摩拳擦掌，好久没架了，浑身都痒痒。

    纪席靠着那根很高很粗的烟炊，把手里的烟蒂踩在脚下，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今天你是主场，你了算。”他。

    “好，今天就把那龟儿子得满地找牙，鼻青脸肿，再丢到大街上去。”祈鑫恶狠狠的为对方安排结局，一只眼睛裹上一层绷带，像独眼龙。

    纪席轻笑一声：“上次可是你鼻青脸肿。”

    “哈哈……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猪头的模样。”孟轲在旁边笑得欢实。

    今天晚上就他们三人。

    自从刘阳有了女朋友，他们就没那么频繁的一起出现。

    起来，今天这事源头得怪舒夏。

    要不是梦到舒夏，干出那档子事儿，他就不会找祈鑫，祈鑫就不会找孟轲，他们不去吃早餐就不会遇到明路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今天晚上这事儿。

    所以，罪魁祸首是舒夏。

    纪席把脑子里又要冒出来的旖旎压回去。

    今天去吃早餐的时候和明路闹了矛盾。

    观园路那家早餐店很大，东西很多，不管是粥配包子，还是豆浆配油条，鸡蛋还是咸盐蛋，面还是粉，在这里都能吃到。

    最出名，卖得最好的是五香笼包和米线，恰好这两样都是祈鑫喜欢的。

    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很长的队伍。

    大半都是老年人，因为他们睡眠少，像纪席这种特殊情况睡不着觉的很少。

    明路惹到他们是好不容易要到了，竟然不要脸的来插队，一插插了三四个人，把前面一个老奶奶推搡摔倒在地，波及到了纪席一行人，不仅没吃到早餐，还把人家的碗也砸了几个，偏偏祈鑫运气不好，碗片飞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骂人家，下一秒他的眼睛就是一条口子，血流不止。

    纪席和孟轲急急忙忙把他带到医院去。

    才知道是眼角划开四厘米长的口子，吓得祈鑫以为自己瞎了。

    其实不太严重，只是他捂住眼睛，血迹从指间流出来，看着吓人。

    缝了不知道多少针，因为祈鑫太紧张忘记数了，反正唯一的感觉就是痛。

    今天晚上算是报仇。

    “喂，别以为你叫了四个人我们就怕你，告诉你，今天晚上我绝对不会留情的。”祈鑫恶狠狠的威胁，配上他那独眼龙的造型，颇有些装腔作势。

    “啰嗦。”明路开口道。

    一身黑衣，带了两颗耳钉，皮衣外套，看起来十分酷。

    起来，在纪席来之前，二中私下评选的校草是他来着，后来纪席一来，占了人家的位子，把妹子的爱慕拉走一大半，球要争场地，吃饭要插队，买瓶水谁先付钱也能整出一场闹剧。

    两个人处于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太满意的状态。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架。

    消停一段时间后，矛盾再起就再。

    明路的爸爸以前也是个混球，后来整了一辆车拉客，渐渐的做大后，家里有了点钱。

    明路可能继承了他爸大半的基因，除了手像他妈，其他的全是照着他爸来的。

    读书读不好，架都是一把能手。

    他爸年轻的时候混得开，复刻版的明路自然也混得开，现在外面的大多数混混都挂名在他的底下。

    “包子，道歉。”明路踹了一脚旁边的弟，很圆润的包子脸，外号包子，今天就是他砸碗的时候把祈鑫给弄伤了。

    “对不起。”包子脸也十分听话，让道歉就道歉。

    弄得祈鑫不上不下的，尴尬的站在原地。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何用？”纪席，他站起来走到二楼的平地上，双肘撑在膝盖上半蹲着看着下方的明路。

    明路气势不弱，抬头看他，“一架？不觉得太没意思了吗？我们应该算平手吧。”他继续，“上次了那么久没分出胜负，换个方式吧！”

    “怎么个方式？”纪席吹个口哨，道：“这事儿得看祈鑫的，他什么就是什么。”

    “毕竟，他才是受害人。”被提到的祈鑫瞬间挺了挺胸，把气势拿出来。

    “可是，出头的是你。”明路冷笑道。

    纪席扬扬眉，确实，有点儿鸠占鹊巢的味道。

    “祈鑫，你来。”纪席接着，“既然我已经退出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有个表示？”

    明路点点头，“自然。”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谁惹的祸谁背，谁伤的找谁。

    祈鑫和包子自行调和，纪席和明路不出手。

    真出手了就得进医院。

    纪席来这儿第一次进医院就是和明路架，两个一个断了肋骨，一个断了腿，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别人都会出感情来，他俩完了各走各的，谁也看不惯谁。

    祈鑫架怎么呢，在纪席来之前，得不少，也很有经验，不过毕竟是学生，再怎么皮实也比不过已经在社会的人。

    包子脸辍学几年了，跟着明路混，平时就去网吧，学门口收收保护费什么的，后来被纪席教训一顿后，找了个送快递的工作，平时送快递，晚上就干老本行。

    他社会经验足，下起手来毫不含糊。

    纪席给他们让了一块空地，给他们。

    两个人半斤八两，也没吃亏。

    明路站在旁边，递给纪席一根烟，“你他们要到什么时候？”

    纪席接过去，没点燃拿在手里把玩，看了正在对的两人，摇摇头：“不清楚。”

    祈鑫跟着纪席后架的招数多了起来，所以瞎了一只眼也能和包子脸持平，只能明他进步了。

    “他长进了不少。”明路指着祈鑫。

    “嗯，学了不少。”纪席点头。

    孟轲和明路另外三个弟都齐刷刷的看着，一会儿看得很凶猛的祈鑫和包子脸，一会儿看看聊得像好朋友的纪席和明路。

    “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明路，“第一次有人把我腿断，很狼狈，也很刺激。”

    纪席扬眉：“谢谢。”

    “我就讨厌你这一点。”明路毫不客气，“明明是个痞子，还装得很高高在上。”

    “天生的没办法。”纪席站起来，伸个懒腰，看着还没完的两人。

    “听你最近转性了？跟你们班的学霸走得很近。”明路。

    纪席看他一眼，眼底有些警告的意味。

    “看来我对了。”明路笑了笑，“我很尊重学霸的，一般不找他们的麻烦，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动圈，我只在我的圈子称王称霸。”明路笑着。

    “那你找错人了，我啊，和他一个圈子的。”纪席笑笑，喊了祈鑫：“别了，再也分不出胜负。”

    明路也喊了包子脸，两人同时停下，相互嫌弃的看一眼，各自走开。

    了半天，祈鑫腿瘸了，包子脸鼻青脸肿。

    人不脸，可祈鑫没这样的觉悟，到就要做到。

    “席哥，我进步了！”祈鑫一瘸一拐的过来，十分兴奋。

    “嗯。”纪席点头，看着他的瘸腿，“去医院吗？”

    “不去，我好着呢！”

    “气消了吗？”纪席问。

    祈鑫犹豫的点头：“算消了吧，没那么气了。”

    明路瞪了一眼包子脸，竟十分绅士的对祈鑫：“医药费我全给，气没消的话，等你眼睛好了，再一场。”

    吓得祈鑫全身戒备，看他两眼，没话。

    明路带着人走了。

    没输赢，也没其他的表示，除了对祈鑫的那句话。

    孟轲不知道和谁聊天，今天难得话少，虽然平时也没话。

    “阿轲，你今天怪怪的。”祈鑫。

    他们没急着回去，砖厂有一堆废弃的砖头，不知道被谁一块一块的堆起来，竟有半人高，堆了三四堆。

    他们坐在上面，抽烟。

    孟轲沉默片刻：“我奶奶住院了。”

    “啊？”祈鑫问，“严重吗？”

    纪席也看着他。

    孟轲摇头，苦恼的皱着眉头，把手机揣回包里。

    纪席没见过他奶奶，不过想到自己的奶奶，应该每个人的奶奶都差不多吧！

    舒夏好像没奶奶。

    “你要去看看吗？”祈鑫问。

    纪席疑惑的看着他们，想看就去看纠结什么？

    “不去了。”孟轲吸口烟，“她也不想见到我。”

    “你们闹矛盾了？”纪席问。

    “嗯，我跟她不亲，她比较喜欢孟轩，二爸家的孩子，初中生，我奶疼他，反正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孟轲两句就闭嘴了。

    眉头皱得更深了。

    “哎呀，别想了。”祈鑫安慰他，“人生下来心就是偏的，看看我今晚，威不威风？”

    孟轲没回话，可能还在纠结。

    纪席有些能猜到，对祈鑫能出这有点哲理性的话还有点儿佩服。

    来这儿后他看到了很多不曾见过的人和事。

    不负责任的懦弱爸爸，心可以很毒的妈妈，偏心眼的奶奶，辍学工的未成年……

    有些刷新了他的三观。

    特别是敏感又坚强的舒夏同学。

    “你跟明路以前认识？”纪席问。

    明路那人看着就不好惹，今天这么好话，还问候祈鑫，一看就有问题。

    祈鑫点点头，苦恼道：“学同学，我不是留级了嘛，他就超前面去了，以前他爸穷的时候，在我奶奶家吃了几顿饭，后来发达了，还挺孝敬我奶的，就认识了。”

    “不过他不好相处，我们没什么交情，平时我不惹他，他也不为难我。”

    纪席点头，把烟熄了。

    “我要先走了。”孟孟轲突然站起来。

    不等他们话，就独立一人埋着头往前窜。

    “他怎么回事儿？”纪席问。

    祈鑫揉揉火辣辣的腿，有些无奈的：“孟轲时候跟着他奶，过得不太好，他奶比较偏心，阿轲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他爸妈回来后才把他接走。”

    “他奶生病了，要是不去看的话，指不定又要他了，他奶那张嘴很厉害，阿轲烦她，又不敢不去。”

    “看两眼就完事了，至于吗？”纪席理解不了这有什么。

    “不是，他爸孝顺，知道阿轲去的话，就得让他照顾他奶的吃喝拉撒，很麻烦的，他奶很挑剔，一点儿不满意能念一天，阿轲就会被他老爸骂，要是严重了生活费也不给。”祈鑫叹口气，十分无奈。

    “阿轲以前学习挺好的，后来就堕落了。”

    纪席点头。

    “我们回去吗？”祈鑫抬起头看看天，一颗星星也没有。

    “走吧。”

    祈鑫一瘸一拐的跟着，看着纪席有些孤寂的背影。

    “席哥，你为什么来这里？”他问。

    纪席愣了下，放慢脚步，“为了……反抗吧，就像孟轲，被压榨受不了就反抗了。”

    “阿轲反抗过了，可惜失败了。”祈鑫。

    “嗯？”纪席疑惑的看着他。

    “他以前不是学习很好嘛，班上数一数二的，我也搞不清楚什么事，和他奶吵架了，吵得很厉害，他爸了他一顿，断了他的生活费，那段时间他穷得只能睡我的床，课也不上去酒吧当服务员。”

    “被他爸知道后，又给了一顿，生活费倒是给了，就是阿轲不爱学习了，叛逆期的孩子就这样。”

    纪席笑了笑：“你的叛逆期呢？”

    祈鑫摇摇头：“我没叛逆期，我爸对我没什么要求，他常知足常乐，以后没出息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惹的麻烦自个儿能解决，其他的无所谓。”

    “你爸……挺开明的。”纪席。

    “嗯，还行吧！”祈鑫笑着，“其实我觉得他就是自个儿没出息，不好意思要求我。”

    纪席没他，通常来，没出息的父母更希望孩子有出息，祈鑫他爸应该是开明，并不是没出息。

    能养出祈鑫这单纯性子也明是个很随和开明的父亲。

    他父亲呢？

    脑子里只留下严肃刻板的形象，纪凉昃是个严厉的工作狂。

    毫无意外，又是失眠的一晚上。

    纪席爬起来坐在客厅沙发上，放着肥皂剧，拿着手机却找不到联系的人，舒夏的手机还没到，唐晶……不太想联系，多聊两句就会提到以前的事儿。

    靠着沙发，满室的孤寂，连电视声音都压不住的冷清。

    他站起来去鱼缸旁边，抓了一把鱼食丢进去，那条鱼在水里慢悠悠的游，乌龟趴在假山上，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也无聊了？”他敲敲玻璃钢，吓得鱼儿飞快地躲开。

    “啧，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他靠着墙，点了支烟，吞云吐雾。

    “你，我这样是对的吗？”

    “他们都不关心我，我回去干嘛呢？你是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了，我回去干嘛？不是找堵吗？”

    “好无聊，也不知道……舒夏在干什么？”

    舒夏二字，有种难以出口的羞涩感，特别是昨晚做了那样的梦，他心情复杂，连提到名字都忍不住想起那些画面。

    “靠，我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疯了吧……脑子瓦特了！”

    他急匆匆的回卧室，见床上的哈巴狗拽得二五八万，气得一脚把它踹下床，埋入被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