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质家亲亲先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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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质家亲亲先立弟



    “子惠哥哥,我很羡慕!”



    时,泪水已顺着秦姝的脸颊滑落,自己双亲的面容,如今只是两道模糊的影子。



    “打就羡慕你”



    高澄不知秦姝为何突然之间,哭得梨花带雨,指尖抚过为她抹散泪痕:“阿姝?”



    秦姝深深纳了口气,化散哽咽:“我可去任何地方,回邺城,留晋阳,还有远走高飞——并不是大王逼我,而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又为何偏偏选择留在晋阳?”高澄语气虽柔了下来,却是疑惑匪思。



    车帷内烛影昏黄,秦姝抬眸望向高澄,凝着他眼底的灰暗。



    “我所愿的,是邶风击鼓,是‘死生契阔与子成,执子之与子偕老’!留在晋阳,是因为大王要教我,如何与君偕老。”



    父亲到底和秦姝了什么,高澄不知道,但也听明白了。



    喉间哽咽破碎:“留在晋阳,你就真成了我妹妹啊!”



    可纵然秦姝跟着自己回了邺城,又能如何?终究不过藏娇东柏堂。



    天际鱼白,车驾缓缓停了下来。



    高澄揽着秦姝踏过车辕,忽的将人锁在怀中,久久不肯释去,直至秦姝轻轻脱开。



    “记得常写信。”



    “嗯。”



    朝霞染红秦姝策马离去的背影,目送那抹墨色化作寒星。



    



    邺城华林园射场,十二面箭靶泛着暗红。斛律光策马如电,箭翎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每一声都伴随着观礼台上骤起的抽气声。



    梁使萧瑳呆愣看着,中酒盏微斜溢出,回望高澄,正噙笑对着自己举盏,只能尴尬回敬。



    白羽箭穿透最后一道靶心,高澄立刻起身,“好!”连连抚掌大笑。



    这骑射比试,自有斛律光、皮景和、元景安三人充北朝门面。



    南梁随使的通直常侍贺德基,家门三世儒学,算得上学识渊博。



    如今邢邵在任西兖州刺史,温子昇向来又是闷头自作诗文,总是回避这等场景。



    高澄虽赏魏收才华,偏生嫌他在梁留下恶名,此次并未让他出席。



    作为东道主,晚宴反而在诗文学术比试中稍显逊色。



    听得南人堂中高论:“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



    高澄只觉耳朵起茧,随即凑近崔季舒声嘀咕:“今晚怎成了他一家之言?倒显得我朝学子不识六经,刁柔人呢?”



    “子温与魏收同修国史,将军今日独禁魏收赴宴,莫非魏收怀怨,暗施掣肘,以致子温受滞?”



    听了崔季舒的猜测,忍不住抱怨:“最恼他恃才无宜适,上次无记性,改日还得一番颜色。”



    崔季舒低笑附近高澄耳侧:“他可狂言‘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当使入地。’如今朝中多是攀附讨好他的,大将军就不怕他笔下涂墨?”



    高澄转眼瞥了崔季舒一眼,很是不以为然:“公过自有后人评,何惧史家笔墨如刀?”



    此时,刁柔携着李铉步入宴会,朗声道:“梁使博学多才,倒令我朝学子受益匪浅。



    然春秋公羊有云:‘嫡子有孙而死,质家亲亲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孙。’



    不知梁使高见如何?”



    此言一出,萧瑳、贺德基顿时哑口无言,只因南梁皇帝萧衍废嫡立庶是天下皆知。



    



    若是赞同此言,则是对本朝皇帝不敬,若是不赞同,又等同承认了梁国不识礼法,陷入两难。



    “好!”随着高澄顿时起身抚掌高喝,宴中群臣皆连连称赞。



    高洋望了高澄一眼,默默吐了一气。



    元善见倒是一直沉稳,随召进身侧黄门低声吩咐。



    酒宴结束,高澄起身正欲离席,却见黄门碎步趋近:“大将军,陛下有请!”



    再望龙椅上方,此时无人,对斛律光使了眼神,就随着黄门引导去到后殿。



    元善见负立于殿中,听见脚步声,未及见人便转身驱步相迎。



    “臣澄拜见陛下!”



    “高卿免礼。”



    等高澄正起身子,元善见便牵着他的,行至一矮案之前,只见案上几叠书册,正是齐民要术。



    “陛下?这是?”



    “高卿请看!”元善见微微一笑,示意他翻阅。



    高澄旋即拿起书,只是粗略翻阅,便露喜色:



    “此书详述田桑谷物之事,若能传世,实乃利国利民‘询之老成,验之行事’,陛下?可曾令人验之行事?”



    元善见无奈一笑:“朕刚得此书,又如何验之行事?



    只是见此书涉猎农事、蓄畜,皆有利于民生,才召高卿观摩,望能传书天下,广施其利。



    此书乃昔日高阳太守贾思勰进献,奏书有言刘仁之曾在洛阳试种,成效显着,可见书中所载,绝非纸上谈兵。”



    高澄从没听过贾思勰,想这籍籍无名的太守,既费心撰写齐民要术,定是心系民生的人物,遂生招募之心。



    “陛下乃一国之君,既言此书利民,颁令传书即可,度支尚书崔昂通晓实务,依臣之见,此事可委予他去督办。”



    翌日,晨光熹微,高澄亲写书信,欲召贾思勰入朝,破例提为太仓尚书。



    刚出东柏堂,正巧碰见温子昇怀抱一打黄绡卷轴自廊下匆匆闪过,对自己视若无睹。



    “温子昇!”高澄当即冲去拦住他的去路,



    “好个北地才子,倒成了羞见生人的深闺娘子?昨日华林宴,为何不去?满地的太学博士差点就让一梁国狂生给碾了下去!”



    温子昇退后半步作揖:“大将军明鉴,下官素来拙于应对这等场面!再昨日确实要作文书,才”



    “你呀你,让我怎么你的好?”高澄知他性情一向忸怩,无奈摇头点:“托词!”



    忽瞥对方怀中纸卷:“此乃何物?”



    话间劈卷起铺展查看,正是一石碑拓本,拓印的尚书经论。



    温子昇垂首恭敬回道:“乃蔡邕所立熹平石经拓本!”



    高澄瞳中渐显精光,熹平石经他早有耳闻,当年蔡邕校正五经所刻四十六碑。



    相传昔日为观摩这石经,车驾每日竟达千余,以至堵塞街陌。



    历经董卓焚宫,洛阳城毁,如今得见如获至宝。



    南梁自喻中原正统,而北地学术确实不及南梁。



    还好这蔡邕石经,可是正统中的正统,若运石经至邺都,立于太学之前,岂不再兴北方儒道。



    一边想着,一边裹上卷轴,还给温子昇。



    “罢了,谁让你是我北地才子,国之瑰宝!不为难你了。”



    温子昇浅笑长揖,便抱着石经拓本转出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