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哪里的伤口好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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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伟健曲曲折折才在走廊的最尽头找到门上用红漆写着“30”的门,已是生了一肚子的气。一路苍黄斑驳的墙壁,带着回声的走廊,破旧的门窗,昏暗的光线,他拖着脚步的回声一路找过来,脑子里辉映着他那窗明几净的高级病房,心里莫明的火就来了。他看着门上的号码,里的花碰到下巴,愣了一下:康乃馨。她受伤,产了,昏睡了整整两天他不在她身边,六天之后,他里拿着一把康乃馨来看她?他怎么买了这么一把花?怎么这么假呢!他正在气恼,门一开,一个男人端着便盂走出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忙着道歉之后才抬头看他:“你咋站这儿呢?”



    他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忙乱中还保持着闪避的姿势——肚子后缩,右的花举得老高,脚不丁不八地站着。



    “对不起,”那人还道歉:“没弄脏你衣服吧?”



    他低头看看他的衣服——笔挺的西装。他觉得他和这里怎么这么不和谐呢?“刘冰云是住在这里吗?”他的嘴答非所问,没意识的。



    “不知道,你进去看看吧。”男人再不看他,端着便盂走了。



    伟健站在门口,热闷的空气,夹着混浊的味道扑到他的脸上,八张床,每张床边都站着人,一屋子乱哄哄的,他的心一下子就满了。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床,然后和她的目光相遇,看她慢慢坐起来,他望着那个身影,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阿云——”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闻不到混沌的空气,他一下子走过去,抱住了她,他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心一下子就敞亮了。



    “阿健。”冰云喃喃,伸回抱住他,清香温暖的气息扑进鼻子,熟悉的安全。



    伟健紧紧抱着那个身体,在她柔软的臂搂住他脖颈的一瞬间,他觉得他准备的一切,顾虑的一切,一下子烟消雾散了,他费尽心思打的那些蹩脚的腹稿尽数作废,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了,他已经真实地把她抱在怀里。这是他的爱人。



    旁边床上有人在笑,他恍然回神,看见一个“大男孩”,正坐在床边上,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看。他松开,怀里的人似乎也醒了,坐直起来,他低头看她,好憔悴!脸色苍白,病气难掩。



    孙启这个王八蛋!



    自己更混蛋!



    他抬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指尖发木,心痛得往一起揪,再次伸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碎了这个真空的世界,他转过头,看见对过床上翻动着一个红通通的婴儿,又瘦又,脐带还没掉,一个女人正在为他换尿布,黄糊糊糊了一屁股,家伙闭着眼,挥舞着臂,乱踢着腿,啊、啊地哭着,床头床尾上挂满了各式尿布。



    冰云从伟健的怀抱中坐起来,一屋子的混乱让她有一种从梦中坐起来的感觉。她看着他,看到他头上戴的鸭舌帽,杨跃进喜欢这样的帽子,他不喜欢,像开。应该是头上的伤还没好。不想她看见。其实她想看看愈合得怎么样,春生和阿治总没事,但还是担心。



    她低下头,看着被子上的花,康乃馨,好漂亮的包装。



    他送她花都是不包装的。



    其实,以前他也没怎么送过花给她,但自从住到这边,她就经常能收到他的花了,是酒店装饰客房剩的,玫瑰、百合、剑兰、火鹤、向日葵、康乃馨各式各样,各种颜色,也不包装,每次就握在里塞给她,她也不揭破。其实她知道是他买的,但他既然不想以浪漫之名,她也愿意收以平淡之实,他们之间就有这样的默契。现在她摸着花束上宽宽的彩带,这得多远的距离、多深的不自信,才会包装得这么漂亮啊!心里不禁掠过莫明的伤感。



    床又饿了,她吃得多,饿得快,如今刚刚过了半个上午,她便又饿了,又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据她自己,她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一天吃了三十二个面包,她震惊之余,难受得胃里直打褶。



    旁边有人在大声地吞咽东西,伟健转过头,看见一个、一个人,坐在那里,正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她急急切切地把那些食物塞进嘴里,仿佛她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她的样子令人恐怖,眼睛外凸,白眼球出奇的大,头发稀疏,额骨高耸,最可怕的还是她那张大嘴巴正在进行的大吃大嚼。那种瘦骨嶙峋的吃相太惊人了,他不由皱起眉,混浊的空气开始钻进他的鼻子,婴儿的屎尿味,产妇的血腥味,医院的药水味混乱的味道杂在一起,让人窒息。在他抱住她时,他忘记了一切,现在他一眼看见这一切,他的信心便顷刻间土崩瓦解了。不由自主站起来,他的被拉住了,



    “我——我去给你——”他被拉坐在床上,“我们换一家医院。我问一下医生,马上回来接你。”他低声。



    



    “不、不用了。”她看着他背上的伤口,挺长的伤,歪歪扭扭地结了一大片厚痂,医生四肢上的伤口愈合最慢,伤口越靠近心脏,好的越快。“我快好了。”



    伟健感到一种奇怪的、模糊的、咫尺间的疏远,好像生疏。他们好像好久没见了,好像



    他感觉病房忽然静了一下,转过头,看见门口进来两个人,上拎着一个果篮,应该是探病的。看来不熟。熟人都用兜,现在用果篮探病的太少,来普通病房拎这个的更少,也不知道是看哪个。



    然后他看见了被子上包装精美的花,这个,好像更不熟。他的心忽然猛猛地跳了几下,听见:



    “哎呀我操,这味!周老大你行不行啊,就让你老婆住这——”



    这熟稔的口气!他转过头,看向话的人,看见他旁边的人狠狠横了他一眼,那人闭上了嘴。一只在鼻子前扇了扇,眼睛落在了挂满尿衸子的2床。



    伟健觉得话的人眼熟,另一个不认识。他站起来,看见没话的那人冲他这边床上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



    “周哥好。我是阿宏,在孙启大哥那儿、上班。今天受大哥之命来看望周太太,”从旁边人里接过果篮和一个细长的系了红绳的盒子,“这是大哥的一点心意,他让我带句话:孙某无心之失,深感歉意。希望周太太早日康复。”



    伟健这时想起眼熟的人是谁了,那天打架的。他火气上涌,为了来人,也为了自己——就,他是怎么和这种没头脑的人打起来的?他看一眼话的人,“不必。你给孙启带个话——”他的被拉住了,



    “阿健。”



    他转头,看床上的人。那人看着他,



    “这事因我而起,让我,行吗?”



    他看了看牵在上的,什么叫“因我而起”?!但还是微微侧了侧身,让出视线。



    冰云笑了,看向两人,“感谢您那天的周全之谊。”她目光落在阿宏脸上,是那天想递一杯酒给她的人,“请转告孙先生,心意我们收下了。那天的事原是我逞一时意气,却因缘际会识得一位铁观音般的人物,若他日有缘,再一杯清茶谢相逢。”



    “是我的荣幸。一定带到。”



    见伟健完全没有接东西的意思,阿昌很有眼色地接了东西放在冰云床边的柜子上。



    伟健看着那两人出门,再看一眼扯着自己不放的人,“你用不着和他们示弱,这笔账我迟早会算。”



    冰云轻轻舒气,“不算示弱,是他们来示好,我接了。”她放下,觉得话多了气都不够用,“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账那天就了了,过去吧。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人结仇。”



    伟健不知道哪句话不顺耳,好像哪句都没错,却听起来十分不舒服。什么叫“因我而起”,什么叫“因为我和人结仇”,他老婆被人欺侮,孩子没了,这仇结大了!



    对床的孩子又哭起来,声音嘹亮地撞着他的耳鼓,他转过头,红通通的婴儿,拳头比他拇指肚大不了多少,却哭得惊天动地。他看着那个孩子,她刚刚没了孩子,每日每夜地听着这哭声,心里得多么难过!“我、去给你换间病房——”



    “我陪你去。”



    “你别下来。”他急道,那人已下了床,牵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