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薇躲在后面偷听, 完全被陈加得话震惊到了, 捂着嘴难以置信。原来白千溪之前只是一厢情愿,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陈加对白千溪那么好，居然只是为了给弟弟陈乘培养一个绝好的结婚对象！

    空气中已经不是原来的舒缓音乐，耳边钢琴曲的旋律高亢而激昂, 林燕薇不知道裴东明是否听见了这边的谈话，只是《克罗地亚狂想曲》的高潮响起, 紧张明快的节奏让人头皮发麻, 响起在白千溪和陈加无声对峙的场景中格外突兀, 然而曲子渲染地气氛严肃而沉重，却又诡异地和在场人的心情相衬。

    林燕薇的心都在随着曲调狂跳, 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钢琴前的裴东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音乐的圣殿中，修长的十指灵巧如蝴蝶般在琴键上翻飞，身体随之抖动摇晃早已忘却旁人。

    由于初恋西的缘故, 平日里裴东明很少弹钢琴，最常见到的就是他在画板前写写画画，久而久之林燕薇都忘了他是顶尖音乐学院伯克利的高材生了，只当他是一个画画的。

    这还是林燕薇第一次看到裴东明认真弹钢琴的样子, 她不禁想起了之前两个人斗嘴时裴东明开玩笑的话, 无论如何，他绝对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钢琴弹奏者。

    林燕薇心里的人在怒吼, 何止是合格，简直是优秀啊！只是在人家分手这么悲伤的场合, 演奏那么不应景的曲子，还演奏地那么专注卖力，真得很让人无语啊，她这个非当事人都想揍人！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咚”地一声响，流畅的钢琴声也随之断了。

    裴东明还未从钢琴曲激动的情绪中抽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气，双目失神地望着地上弹跳的东西，良久，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额头疼痛的地方。

    “你的东西还给你！以后请离我远一点，我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们！”

    琴声刚落便是白千溪歇斯底里的吼声，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她奔跑着的脚步声远去。

    裴东明弯腰将脚下的东西捡起，林燕薇眼尖地认出那是某知名大牌的口红，应该是陈加送给白千溪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所以直到现在还贴身带着。

    再看向裴东明额头上被砸地明显的红印，虽然她刚才还想揍他来着，现在却觉得有点可怜，无辜地当了白千溪的出气筒，甚至有可能白千溪都不是刻意砸他的。

    林燕薇还维持着偷听的动作，拼命给裴东明使眼色，然而他却根本没看向这里，目光远远地凝望着门口的方向，沉浸在不知名的情绪中，手指覆上钢琴又弹奏起了曲子。

    《梦中的婚礼》破了寂静，白千溪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场没有一个人吭声，梦幻的音乐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让每一个聆听者心中都萌生起挥不去的感伤。

    “够了！给我停下！”

    同样的歇斯底里，这次却不是白千溪，而是从始至终都保持从容淡定的陈加。

    然而裴东明不是陈加的手下对她的命令言听计从，钢琴声还在继续，他像是听不见一样，指尖仍旧流淌着他的音乐。

    林燕薇心中一惊，她这才意识到裴东明并不是想要调侃陈加他们，而是单纯地看见白千溪的模样想起了西，所弹奏的曲子也都是在追忆他们当年的时光。

    相爱至深的初恋突然消失在这世界，每每念起都让人心痛不能自拔……

    “姓裴的，我让你停下来，你听见没有？”

    陈加骤然跑到了裴东明跟前阻止他弹奏，四只手没有章法地落在钢琴上，乐声变得杂乱刺耳。

    “大姐！”

    “加加，你别激动，心肚子里的孩子！”

    陈重一声惊呼身手利落地冲过去护住了陈加，贺霆东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担心无比。

    谁知陈加冷笑了一声，却是冷漠地伸手推开了他，望向他的眼神嘲讽。

    “孩子？孩子不会有事的，你一点都不需要担心，”陈加的嘴角勾起了嘲弄的弧度，“因为孩子已经没了！”

    “什么没了？加加我不明白，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没了呢？”贺霆东如遭雷击一般，茫然盯着陈加索要答案。

    陈加漠然回了句，“这是我的孩子，我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就不生。”

    闻言贺霆东激动地辩驳：“你别忘了我是孩子的父亲，这也是我的孩子——”

    “这是你骗我怀下的孩子！”

    陈加断了贺霆东的话，瞪着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声音哀怨。

    “贺霆东，你爱陈加吗？”

    “我当然爱！”

    “不，你谎，你要是真的爱她，就不会让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怀孕！她什么都不懂，你也不懂吗？你拍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敢自己没有私心吗？”

    “我是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让你和我在一起，让你弟弟不再拦着我们，让白千溪不再对你有觊觎之心！”

    紧张激烈的对峙后，陈加蓦地笑了，脸上再次恢复了原来的从容镇定，眼神犀利地仿佛一眼能把人看穿。

    “还有呢，让我替你了吧，就是让一个母亲无论如何都为了孩子妥协，不管我恢不恢复记忆，你都是海城陈家的女婿！”

    贺霆东惊诧地退后一步，没留意到台阶差点踩空，手颤抖着指着陈加不出话来。

    “加加，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什么！”陈加挑着眉，高高抬着下巴傲慢地望着底下的贺霆东，轻“呵”了一声，笃定道：“你肯定成竹在胸我会选择你是吧？哈哈哈，但是你错了！我只是利用你摆脱白千溪而已，你的孩子我不会要，你，我更不会要！”

    “加加，难道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都忘了吗？我们那么幸福，那么快乐，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象不出来，如此优秀睿智的你，为何会对那个没有智商的傻子那么好？总该是有原因的不是吗？除了我的身份地位，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资本？”

    “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没错，我们既然都是商人，就谈得明白利落些。你的公司我会出钱投资，就当是那段时间你陪伴我的报酬，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加加——”

    “对不起贺先生，请叫我陈加，你口中的加加已经不存在了。”

    “好样的，陈加，陈大姐！”

    刚才还在白千溪面前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现在自己就成了被抛弃的一方。像是从天堂骤然落下地狱，贺霆东的状态都有些癫狂，高声喊着陈加的名字，语气是明显地不能再明显地讽刺。

    “我们走。”

    陈加却不想再理他，扭头吩咐了陈重一声，便由他搀扶着离开了。

    贺霆东被人隔着不能靠近，林燕薇和裴东明却被“押”着跟随在陈加后面走向了酒店大门。

    ***

    眼看已经出了海晏，也不知道陈加要带她们去哪儿，林燕薇纠结着开了口。

    “加加——”

    那个“姐”字还没叫出来，林燕薇瞟见陈加看过来的眼神，竟然吓得结巴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换了种称呼，“陈加，姐，那个，我们……”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那个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开车的。”

    林燕薇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不敢直视陈加，特别是现在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着话无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裴东明，也是话里提到的开车对象。

    陈加顺着林燕薇的视线看向了裴东明，明明两个人一样的年纪，却比林燕薇多出了不止一倍的成熟。

    “裴东明，或者叫你，Mr.Pei？”

    陈加只是念了声他的名字而已，裴东明却如临大敌一般地前倾半个身体将林燕薇护到了身后。

    “你调查我？”裴东明不悦地质问，Mr.Pei是他作为设计师的艺名，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不然你觉得你身后的人今天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这里？”陈加很坦然地承认了，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理所当然地提要求：“我今天出门就是要一次性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现在就剩下林燕薇了，给我五分钟，我不会伤害她的。”

    闻言林燕薇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裴东明来海晏弹钢琴都是陈加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目睹今天这一切，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恐怕来不及了。”裴东明微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陈姐，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的事你弟弟还不知道吧？”

    林燕薇眼皮一跳，抬眼望去，果然远远看见了狂奔而来的陈乘。

    陈加那边也自有陈重跟她报道，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迅速上前抓住了林燕薇的手，话地迅速却一字一句极为清晰。

    “长话短，林燕薇，我今天让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你，你和乘不合适，我的事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是也足以让你看到我们的世界有多么复杂，而你不一样，你不但不能像千溪一样帮到乘，反而会给他增添很多困扰。既然你父母为你选择了不一样的路，那么就祝愿你的世界永远简单幸福。”

    陈加的声音不高不低，除了林燕微，旁边的裴东明陈重也刚好能听到，前者是为了让林燕薇得到开导，后者则是为了方便陈乘能听到这些话。

    “姐！”

    话还没落陈乘就赶到了，声音夹在着明显的愤怒和恐惧，陈加听了却依然波澜不惊的样子，淡笑着望向林燕薇的眼睛。

    “要分手就不要给人留念想，今天你应该学会了，希望你和我弟弟好好谈谈，我也不想他死缠烂给别人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