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的帘布轻轻落下，隔绝了外面草原的寒风。

    油灯的光晕，将秦泽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帐壁上，微微晃动。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如水。

    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眼神幽深，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复杂的棋局。

    帐帘再次被掀开，带进一股冷冽的空气。

    冯寒走了进来，步履沉稳，面容依旧冷峻。

    他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和尘土味，显然是刚刚处理完战场事宜。

    “大人。”

    冯寒躬身行礼，声音低沉有力。

    秦泽抬起眼帘，目光落在他身上。

    “都处理妥当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冯寒点头。

    “回大人，战场已打扫完毕。”

    “所有尸体，包括蒙汉在内，都已就地掩埋，做了标记。”

    “俘虏清点完毕，共计一百一十二人，已解除武装，由两个队的黑虎卫看押，绝无疏漏。”

    “散落的兵器、马匹也已收缴统计。”

    冯寒的汇报简洁明了，条理清晰，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秦泽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辛苦了。”

    “为大人效力，万死不辞！”

    冯寒再次躬身，语气斩钉截铁。

    营帐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冯寒看着自家大人那张年轻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脸庞，心中那份敬畏和好奇终于按捺不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大人”

    “嗯？”

    秦泽发出一个鼻音，示意他继续。

    “属下有一事不明。”

    冯寒斟酌着词句。

    “大人是如何提前知晓那蒙汉会对我们不利？”

    “并且提前安排了兄弟们埋伏在侧翼？”

    若非大人神妙算，提前设伏，今晚他们就算能赢，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甚至可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听到这个问题，秦泽的嘴角，一时无言。

    他抬，示意冯寒坐下话。

    冯寒依言，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秦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谁告诉你，我知道蒙汉会反？”

    “呃？”

    冯寒一愣，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大人不知道？

    那那之前的安排是

    秦泽看着他那副呆住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确实不知道他会动。”

    “甚至不知道具体是谁会动。”

    “但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动。”

    他的语气变得笃定。

    “原因很简单。”

    “此次北疆之行，不愿意看到武朝与天狼族议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武朝内部，亦有来自天狼族内部的势力。”

    “尤其是发生了史大龙夜袭一事，我更加肯定这一路上盯着我们的眼睛不止一双。”

    “而且来自寒山会的悬赏，也一直像一把刀一样悬在我的头顶。”

    “所以我才会秘密下令让黑虎卫一直暗中保护使团！”

    冯寒听得额头微微冒汗，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深的算计。

    “所以”

    

    冯寒似乎明白了什么。

    秦泽放下茶杯，眼神锐利。

    “所以，从我们踏入北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太平。”

    “不管来的是蒙汉，还是李汉，张汉，总会有人跳出来。”

    “我不知道第一个跳出来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方式。”

    “但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谓有备无患，不过如此。”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提前准备好拳头。”

    秦泽淡淡地解释道，仿佛在一件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情。

    冯寒听完，心中只剩下震撼和敬佩。

    大人并非未卜先知。

    他只是凭借着对局势的精准判断，对人心的深刻洞察，做出了最稳妥、最周全的准备！

    这份智谋，这份心性，远超常人！

    “属下明白了！”

    冯寒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眼神中的崇敬之色更浓。

    “大人深谋远虑，属下望尘莫及！”

    秦泽摆了摆，示意他不必如此。

    “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是！”

    冯寒起身，再次行礼，然后转身退出了营帐。

    看着冯寒离去的背影，秦泽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平静。

    有备无患？

    起来轻巧。

    但若没有前世积累的经验，以及对天狼王庭内部权力斗争的了解，又岂能如此精准地预判到危险的存在？

    他轻轻吁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帐外漆黑的夜空。

    蒙汉，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他。

    他很期待。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天狼王庭，大王子府。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气氛却如同冰窖般寒冷。

    身材魁梧，面容阴鸷的完颜烈，正背着，在大殿中央来回踱步，身上的煞气几乎凝为实质。

    下方，一个负责传递消息的亲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你什么？再一遍！”

    完颜烈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沉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那亲卫浑身一颤，强忍着恐惧，用发抖的声音重复道：

    “回回禀大王子蒙汉将军伏击武朝使团”

    “失败了！”

    “蒙汉将军当场战死！”

    “五百天狼勇士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砰！”

    话音未落，完颜烈身侧一张名贵的紫檀木桌案，被他狠狠一拳砸得四分五裂！

    木屑飞溅！

    “废物！”

    “蒙汉这个废物！”

    完颜烈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

    “五百天狼精锐！装备精良！又是设伏突袭！”

    “竟然连一个区区南朝使团都拿不下？！”

    “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怎么敢失败！他怎么能失败！”

    完颜烈的咆哮声，在大殿内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下方的亲卫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大殿的角落里，一个身披黑色长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天狼族国师，北宫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