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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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多的知风草长到了成熟期,然后躲过了真人们全力以赴的捕捉,飘上了头顶上方。

    林尤锦纳闷地盯着自己的手,感到一股使不上劲的憋屈,他试过所有的法子,力气一大,知风草不等接近就飞走了,力气点,到了抓握的前一刻,知风草还是会嗖地一下飘走,就跟鱼背似的滑溜。

    宁自书在家里就下了一点法术的底子,琢磨了一会,干脆把盒子开拿在手里,往天上一蹦,想要借着头顶上结界的阻拦,扣一盒知风草下来。

    “……其实宁道友的做法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是他虽然跳得高但是缺乏滞空的手段,就算扣到了草,也没时间装进盒子里;第二,他低估了知风草对风的感知能力。”

    飘浮在正上方的知风草不等盒子接近,就哗啦一下散开,还给宁自书头顶一片朗朗晴空。

    “单靠身体素质不行,那试试用法术呗?”

    年轻的修士总是充满了旺盛的求知欲和汹涌滂湃的作死精神,话才刚出口,有人就麻溜的掐起了法诀,这本来只是一个尝试,就算失败了也只是保持现状,前提是他在法术的选择上,没有选择火法。

    知风草只是知风,在火抗上跟大部分植物处于同一水平线,很快就从飘渺若云变成了飘渺若火烧云,一阵红光过后,距离较近的草都彻底失去了收集的必要,下方的真人们在拼命施水救火的同时,又被兜头扬了一脸黑灰。

    “……”

    燕晷云慢悠悠的做出了补充:“如果有需要的话,各位友们可以随时来我这里领取新的草种。”

    越知涯一面对自己念“天清地宁,净邪灭形”,一面悠悠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第一节术法课就会教授《净世咒》,防备魔物只是次要问题,更关键的是,它可以取代避尘术的作用。”

    经过火焰的炙烤后,原本那批知风草仅仅剩下三分之二左右,肇事者不等同窗们凶相毕露,就主动在沙地上刨了个坑,抱着脑袋跳进去思考人生。

    有人好奇询问:“郑道友,请教一下,你们以前究竟是在怎么做到能把知风草摘下来当食吃的?”

    郑珊珊笑了一笑,带着点歉意:“凡俗人家,都是趁着还未成熟的时候摘采,我的经验怕是帮不上道友的忙。”

    宋昭思忖片刻,在知风草快要长成的时候,把植物□□,放进盒子里,等待最后的成熟,他几乎快要成功了,只是在最后关头,没掌握好力道,导致那些知风草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盒中飘出。

    “……”

    沉默,就是实践课上的自闭。

    越知涯感慨:“其实周围人越少,越适合采摘知风草,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博志课会要求所有修士聚在一起尝试种植。”

    ——独学而无友是寂寞的,没有同窗的散修必须要深入到实践中,才能补上被周围人坑上一把的宝贵经验。

    陆琼有些气喘,她凝聚出一个水团,心翼翼地两口喝掉,又从自己那块沙土上跑过来,跟友人交流:“迄今为止,只有沈道友成功采到了一株草,我怀疑今天根本没法完成任务——阿鸿她为了避免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现在都不好再把盒子给开的。”

    越知涯笑了下:“其实如果只是想要收集知风草的话,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

    听到越知涯的话,已然徘徊在放弃分数边缘的宋昭走迅速过来,额头上沾着一些细沙,表情亲切的完全看不出来刚入山门时那点淡淡的傲气:“越道友,如果你有摘草的办法,那我们以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咳,亲姐弟。”

    宁自书也严肃的点头:“虽然我和宋道友不是亲兄弟,但可以和越华芜道友做亲兄弟。”

    忽然被提到姓

    名的越华芜:“……啊?”

    实践令人头秃,进入门派还不满十天,仙门未来的中流砥柱们就纷纷放弃了膝盖,选择向作业屈服。

    越知涯从青囊中拿出一条手帕,不紧不慢的盖在还未成熟的知风草上面,又把四条边都压进沙土中,等知风草成熟后,开始隔着手帕采摘——因为空间边沿处于封锁状态,所以不管草怎么飘,都没法脱离越知涯的掌控。

    “取巧而已,其实宋道友已经摸到了一点思路,只是在操作上不是特别成熟。”越知涯总结道。

    宋昭:“……”

    差一点,所以他便成了弟弟。

    宁自书双手抱头——其实越知涯的方法非常简单,可他为什么就死活没能转过来弯?

    分享到经验的同窗们纷纷表达了对越知涯灵活思维的钦佩,林尤锦还期期艾艾道:“如果以后越道友缺少免费检查作业措辞的弟的话,可以联系我。”

    ——能把抄作业表达的如此清新脱俗,越知涯觉得自己真是看了林尤锦的语言表达能力。

    燕晷云没拦着学生们抄近道,特别是在当前的近道还是由自己上司亲自拓展的情况下,仅仅带着笑意提点:“在有限的空间中,你们可以近距离感受知风草的特性。”

    越知涯:“之所以用正常方式难以采摘知风草,是因为我们的动作同样带起了风,而带起的风又使知风草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陆璧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再次开始尝试着捕捉知风草,每一次都比上回更接近一点,直到最终成功——其他人瞧见,陆璧出手时的方向与知风草的位置存在一定的偏差,然而在捕捉的过程中,植物会自然的接近他。

    沈鸿鱼想了想,用随身玉牌开了盒子,没有受到那棵已被捕获的知风草的限制,开始继续尝试。

    越知涯低声:“风是什么?”

    陆琼随意:“就是吹来吹去的气呗。”

    越知涯开随身携带的《洞灵随笔》,翻到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是散,是疾,是驱,是动,是阴阳韵和,是万物生布。”

    合上书页,越知涯似感慨也似喟叹地轻声了一句:“风是无形而至。”

    在她话的同时,灵力从周天大穴不断溢出,逐渐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被屏障所笼罩的整处空间都有短暂的摇晃,燕晷云握住扇子,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秋梦刀恍惚了一下——在这一刻,他依稀生出一种想要握刀的冲动。

    漂浮在上空的知风草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轻轻起伏,然后化作倒流的龙吸水,扶摇而下,速度快的竟赫然有种汹涌的声势。

    在真人们的注视下,它们如雪片般纷然拂落。

    下方盒子逐渐被草药所盖满。

    “灵力形成的气流,带动知风草飞到盒子中。”越知涯耸肩,脸色因为过度调用灵力而显得苍白,“多看书,知识就是力量。”

    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突然爆发了那么一下当然引人注目,就在学生们生出各种猜测之前,燕晷云赶紧一锤定音的给出了结论,语气里满满都是坚定:“这就是顿悟,同样属于修行的一种。”

    ——修行是个筐,对任何常理无法解释的意外情况,都具有高度的兼容性。

    *

    崇吾派下发给新弟子的莲花状石灯,需要用灵植制成的花油来点燃,不但耐烧、光线稳定,而且没有半丝烟气,东苑的弟子每旬可凭玉牌去罗夫人那两次灯油,不过大部分人都暂时用不上这份福利——繁重的课业非常有效地促进了他们夜晚的睡眠质量。

    窗外,可以清晰的看见来自隔壁的灯光,算挑灯夜战的陆琼至少已经完成了一半的计划——一直到趴着睡着,她都没记住得先把光给灭了。

    越知涯正在奋笔疾书,白天燕晷云的法不全是忽悠年轻人,她的的确确有了些思路,所以重修一次其实也是很有好处的,更有利于某些偏科型真人巩固自己的基础。

    一直到过了子时,越知涯才揉了揉眼睛,把毛笔放在碧色的笔洗中,清水凭空涌出,形成一个漩涡,卷走了所有墨渍,然后染上了墨色的水便跟着从笔洗中消失不见。

    她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了门派中公认的以麻袋为原型所缝制的崇吾特色睡袍,盘膝坐在榻上修炼——东西两苑是弟子居处,灵气始终充沛而稳定。

    越知涯重复着引气入体的动作,直到天色将明,才终于睡下。

    夹杂着花香与月色的和风从木窗的缝隙间悄然吹来,像一个甜蜜的美梦那样静静地潜入,风吹起了被堆在床脚的锦被,被子无声落下,温柔地盖在了陷入沉眠的姑娘身上。

    *

    陆琼的一天从“我居然又看书看睡着了”的哀嚎开始,她看见隔壁的越知涯保持着不从床上爬起的长虫姿势,一脑袋抵开木窗,把下巴搁在窗沿上,跟自己了个招呼。

    “你怎么趴着睡?”陆琼好奇。

    越知涯晃了晃头,回答:“做梦了,觉得背疼。”

    “……”

    陆琼认真梳理了一下友人前后两句话之间的逻辑,最后得出了越知涯可能还没睡醒的结论。

    好成绩果然是有代价的。

    陆琼猜测:“你是睡觉的时候扭着了吧,要不要找罗夫人瞧瞧?”

    到目前为止,新生们连仙门中最基本的治疗法术都没学习过,唯一相关性较强的还是第一天的《净世咒》,不过考虑到施法熟练度的问题,在这仰天坪中的一年内,罗夫人都将兼任东苑这边的医疗工作。

    按照课程计划,他们对治疗法术的初步学习,就安排在今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