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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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岁晏随后又给唐将阑明了一下越知涯手起刀落的具体过程,刚开始他那位时运不佳的族叔只是被锤进了土里——越知涯乖巧补充她当时没拔刀,为安全起见,纯用刀鞘抽的——等仔细询问过,确认面前只是简单的杀人夺宝的套路后,才送那位出师不利的族叔去见殷氏列祖列宗。

    越知涯解释:“我其实是有考虑,万一是殷道友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那具族叔的事情,我岂不是坏了人家理由正当的复仇计划?”

    唐将阑觉得友人口中“族叔”前的量词用得真是特别有灵性。

    殷岁晏给友人鼓掌:“越道友果然是一个思虑周全的人。”

    越知涯仰着头:“毕竟都下山了那么久,我多少也学会了点深入思考,而且殷道友的反应也很快,当时就算我不在,也不会被你族叔得手。”

    唐将阑冷眼旁观两位友人互相吹捧,插话道:“那万一这两人是商量好的,做戏骗你落入陷阱,事后又当如何?”

    殷岁晏笑呵呵:“这点在下可以解释,我和族叔就算联手,也绝对不过越道友。”

    越知涯看了友人一眼,殷岁晏对她特别淳朴地笑了笑。

    唐将阑想了想,承认在具有压倒性的实力的情况下,越知涯不需要做选择题,怎么操作都能通向正确的结果。

    越知涯认真给友人们分享自己游历的经验:“起来,我出门不久,路过了一个村庄,机缘巧合帮过当地的村民,结果被皇朝监察吏找茬,要不是最后把村民送到了霍州附近,差点惹出更大的麻烦,所以事件结果的好坏,完全取决于我有没有摆平后续意外的能力。由此可证,很多问题归根到底都是实力的问题,那么只要我足够勇,就能算智勇双全。”

    “……”

    围观群众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回陷入死寂了。

    “可能人仙的思路,就是和普通修士不太一样。”

    “毕竟青帝这时候还,年轻人嘛。”

    “大能对一件事的判断和我有分歧,我愿意首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天之骄子,天赋异禀,不世出的奇才!”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天垣主人一直被青帝压着——东洲很多修士都崇尚谋定而后动,他们还在谋的时候,花费的时间都够越真人提着刀莽进莽出七个来回了吧?”

    “什么莽,怎么话的,没听前辈讲吗,这叫智勇双全!”

    幻影处。

    唐将阑看着友人,求生欲满满道:“……你以后给家里写信的时候,记得把刚才振聋发聩的结论提上一句,起因经过结果都不要拉下。”

    免得越知涯师门中人误会这姑娘后续的所有歧路,都是他给带上去的。

    殷岁晏若有所思:“不愧是越道友,听起来很有道理。”

    唐将阑同情地看着友人——被越知涯帮忙后辗转绑定为固定队友,对殷岁晏来,也不知道究竟算幸还是不幸。

    四位大能没有一直在闲聊,摇光继续对着悬崖坐,殷岁晏对照笔记,认真地着越知涯给他的书——虽然围观群众无法靠的太近,而且殷岁晏的衣饰和一直饱受山巅大风考验的发型也对视线起到了遮蔽作用,还是有不少修士在各种调整角度,意图往书上瞥那么一眼。

    最快成功的人是华飞鸾,她迅速占据了一个角度合适的观察点,看清了理论上应该记载着聚魂之阵相关内容的书籍上的字迹——“唐明川友情提醒,因为画卷承载量有限,所以对于部分过于复杂的内容,将不进行展示。”

    华飞鸾:“……”

    ——你一个史官,在细节上就应该更写实一点,怎么可

    以语焉不详呢!

    华飞鸾思考片刻,觉得在恰当的时机忽略掉该忽略的问题,大概也是优秀史官的基本职业素养?

    大乘期修士立于空中,面上没露出半点失落,而是让自己眼睛微微睁大,表现出一种克制的惊叹,仿佛到了特别深奥的道法。

    作为同僚,朱天殿主贺清琴原本一直保持着基本的矜持,这会看见华飞鸾隐隐发亮的目光,也没忍住好奇心,移动到了幽天殿主身后。

    “……呵。”

    贺清琴瞥一眼一副认真学习模样,完全看不出半丝心虚的同僚,沉默片刻,也随之一起露出了又忍耐又惊叹的神情。

    看着越来越多的金丹期以上修士飞过去围观殷岁晏手中书本的内容,一面看还一面露出如痴如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喜悦之情,井双灯也有些站不住,他望了青帝一眼,越知涯露出满怀鼓励的慈祥笑容:“可以去啊,这也算是我们特地为后人准备的惊喜。”

    井双灯干笑:“那边有晚辈几个熟人,如今不太方便见面。”

    燕晷云温柔提议:“我可以帮阳天殿主遮掩一二。”

    感谢完紫微星士的好意后,井双灯兴冲冲的御空过去,算一饱眼福,然后就在署名唐明川的提示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所谓物以类聚,他的确不应该对崇吾派的同僚们抱有特别的期待和信心,问题是这里不还有许多游学生吗,难道无为派不要遵守门规的,文贤书院不用展示读书人风骨的,还有越秀居弟子,你们的风雅蕴藉之气呢?

    前世版的越知涯随手召出了一团清水,然后从地上攥了把青琅崆崴伤傻啬蟪煞勰胨?br/>

    ——围观群众们意识到,博志课上的“青琅匾灾实丶嵊参琶苯鼋鍪嵌云胀ㄐ奘坑行В杂谠な逼诘那嗟鄱裕惩烈裁皇裁淳缘那穑枰扇×硗獾呐蟹直曜肌?br/>

    她没有点明火,但水团的温度在明显变高,颜色也越来越浓稠。

    越知涯懒懒道:“一个制作颜料的窍门,通过控制水团周围的风,可以压制住水的沸腾,至于青琅幕埃途×颗尚】帕5淖刺蟪隼吹难樟匣岣改逡恍!?br/>

    话音方落,围观的学生们都条件反射般地从随身青囊里取出纸笔,开始记录可能的考点。

    陆琼写着写着,忽然顿住,露出一丝迷惘:“等等,今天不应该是放假吗?”

    越知涯拍了拍友人的手背,安慰:“门派风格,习惯就好。”

    山巅幻影处。

    日光在云海上的投影,以泼墨般的速度变得鲜浓灿烂了起来,四位大能的身影由明晰变得模糊,然后又再度明晰——贴心的作画者在记录曾经过往的同时,也替旁观人员略去了过长的静默时刻。

    殷岁晏终于将书页合上,揉了揉额头:“的确缺失了很多内容,而且我基础不太牢,起来十分困难。”

    摇光睁开眼,提醒:“学习之事,切忌急于求成。”

    殷岁晏颔首:“多谢摇光道友,我省的。”

    大半天的功夫,唐将阑一直在画画,摇光安静悟道,殷岁晏在努

    力学习,而越知涯则在制作颜料的工作里,寻找到了别样的乐趣——她在把青琅度胨兄埃丫皇悄蟪煞勰悄蟀赡蟀桑啻瓿筛髦中巫础?br/>

    ——围观群众里,有不信邪的年轻人蹲下身,悄悄摸了摸青琅俅吻资秩啡狭苏饫嗖牧系挠捕取?br/>

    唐将阑扫了眼:“越道友,你这是捏了三个馒头,呃,是窝窝头吧,馒头似乎没那么尖。”

    越知涯摇头:“捏的是人。”

    唐将阑随

    口猜测:“你的仇人?”想了想,“丢进水里的意思是,把仇人给烹杀之?”

    越知涯默然片刻,语气幽然:“是师父,大师兄,还有我。”顿了顿,补充,“其实也没什么寓意,只是随便选择熟悉的人来捏着玩而已。”

    唐将阑一阵咳嗽:“换个角度看,丢进去煮吧,其实也可以代表师门关系融洽,不分彼此。”

    越知涯盯了友人一会,似乎在判断对方是不是在随口忽悠,然后再次捏了四个很像窝窝头的“人”。

    唐将阑:“……”

    不用问,单从数量上,他就能看出来新的青琅堑降椎降字复四男┤恕?br/>

    越知涯抽出千秋岁,给其中一个“人”雕上了眉眼,认真道:“这是唐道友。”

    唐将阑:“……”

    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鼻子则和嘴连到了一块——唐将阑觉得越知涯不明的话,别人都未必能意识到,她刚刚刻得是人的五官。

    唐将阑长叹一声,搁下画笔,把四个微型雕刻都拢过来,挨着个地修饰——也没见他如何大改,但就是循序具备了极为肖似的轮廓,不必特地明,就能看出谁对应着谁。

    “青琅实靥玻笏榈幕拔颐晃侍猓胍厮埽蛐砘崾顾闹实乇浯啵降烙寻锩庸桃幌隆!碧平话阉母鲆丫耆幌裎盐淹返男∪送聘街模型居滞6倭艘幌拢蛔桓娼耄暗ゼ庸叹托校挥米鋈魏瓮庑紊系母亩!?br/>

    感觉艺术天赋受到歧视的越知涯:“……嗯。”

    加固后,越知涯也没把人真的丢进水里煮一煮,而是分给了身边的友人。

    殷岁晏将自己的微型塑像拿在手中,玩赏片刻,问:“唐道友能否帮我捏一个我妻子的像?”

    唐将阑答应地毫无负担:“行啊,不知弟媳长什么样?”

    殷岁晏拿出纸张,就地画了一幅人像。

    围观群众有些激动——哪怕看不了高深的道法,能知道恒王妃长什么样也不坏,呃……

    殷岁晏笔下的人物草图,除了能看出来有长长的头发和裙子之外,其他部分都特别难以捉摸,半空中,最先看清画像的大能们在沉默之后,纷纷保持住了和自身境界相匹配的平静,没有发出“你这画画水平,不和青帝差不多吗?”的灵魂呐喊。

    越知涯看了半天,理直气壮地点评:“殷道友这画的太模糊了,很难辨认啊。”

    唐将阑看了友人一眼,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越知涯口里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