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纥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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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怎么会没人呢?”

    商宴疑惑的四处张望,却有一人从高高的屋顶上一跃而下,商宴吓了一跳。

    那人怀里抱着笛子转过身来,面容秀美,虽穿着朴素,却难掩一身的高贵矜娇,从他头上扎着的辫子,和服饰上挂着的独特木饰来看

    商宴微微眯眼,这是回纥的质子——耶律齐无疑了。

    回纥是个番邦国,处于大商和西夏之间,大商富庶,西夏强悍却好战,回纥只能选择依附大商。

    可是先帝刚崩不久,回纥奸细趁入宫凌辱了玄德皇后,烧死了宴清公主,妄图犯上作乱。

    当然这是陈国公和萧氏一促成的结果,在陈国公的鼓动下,老臣们群情激奋,纷纷上书力谏出兵灭了回纥。

    回纥百口莫辩,回纥的大汗只得忍痛亲自送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入宫为质,并许诺年年进贡,增加朝税。

    商宴心知回纥无辜,此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想一晃眼,耶律齐已在大商为质八年了

    “原来是七皇子。”

    耶律齐弯眼一笑,眼前的人虽然清瘦,但却身着白底描金的龙袍,话语间带着久居高位的自持与矜贵,他再傻也知道,这是大商的皇帝。

    “陛下莫不是迷了路?怎么走到北苑来了?”

    “方才闻皇子笛声悲戚,一时惘然,才追随至此。”

    耶律齐闻言眼神一黯,“相思。”

    “什么?”,商宴错愕。

    “我,此曲名相思。”,不过一瞬,耶律齐复又笑起来,“不同于大商的男女之思,回纥的相思,只思念最亲近的人。”

    “思念亲人吗?”

    商宴喃喃,有一瞬的恍惚,难怪她一路追随着这曲子,心里酸楚的厉害。

    “看来陛下和齐有同样的隐痛呢才会被齐的笛声所吸引。”

    耶律齐细细擦拭着笛身,在皇帝面前也不加拘束,“不过你可是大商的皇帝,至高无上,要什么没有,又何须为一支曲子费神。”

    见她沉默不语,耶律齐不由觉得无趣。

    “站着也是站着,不如帮我个忙吧。”

    着随将笛子抛给她,不顾皇子仪态的蹲下,扒拉起枯树下的土堆来。

    商宴纳闷的接过玉笛,“七皇子,你干嘛呢?”

    “呵,”

    耶律齐轻哼,愤愤然道,“齐是质子,要填饱肚子只能自己动,你以为谁都像皇帝一样饭来张口啊?”

    商宴的脸微有些发烫,虽然她吩咐了要对耶律齐以礼相待,但八年之久,她早忘了这件事,也难怪那些奴才会蹬鼻子上脸。

    不多时,耶律齐从土坑里捧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扒开一层层烧焦的荷叶,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烤鸡来。

    “哇,好香!”

    耶律齐深吸了一口气,就地而坐,大快朵颐起来,闻着鸡肉的酥香,商宴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皇子哪儿来的鸡啊?”

    “偷的啊。”

    还真的是理直气壮

    商宴这才想起她还没来得及用午膳,肚子仿佛才感受到饥饿似的咕咕叫起来。

    耶律齐睨她一眼,掰下一只鸡腿递给她,肉痛道,“那,吃吗?”

    原本只是客套的一问,谁知商宴竟然毫不推脱的接过,撩起袍子直接坐到他身旁,耶律齐难掩面上的诧异,“大商的皇帝这么可怜吗?”

    “对啊对啊,”

    商宴嚼着鸡肉,含糊不清的道,“不过你怎么会做叫花鸡啊?味道还不错。”

    耶律齐笑笑,“我十二岁来奉安为质时,父汗带我去吃的,只吃了一次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因为那是我吃过最好吃也是最难忘的东西。”

    商宴动作一顿,有些艰难道,“你一定很想念他们吧。”

    “一个人呆在一个人人视你为异类的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觉得呢?”

    耶律齐垂下眸子,“八年来的每一,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回纥的草地,牛羊,山顶的雄鹰,烈马想起临走时母亲死死拽着我的衣角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父汗向来很心疼母亲,从来不舍得母亲掉一滴泪,那一次却那么狠心”

    着,他似是自嘲的一笑,“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好恨,恨父汗为什么要抛弃我,恨为什么来奉安为质的人是我,更恨大商的背信弃义,是非不分”

    背信弃义,是非不分好重的几个字。

    商宴心里苦笑,她又何尝不是八年前那场宫变里的可怜人?若不是楚依安,她恐怕早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又何来今日的商启,大商至高无上的帝王?

    但是,她不是耶律齐,这些话永远不可能出口。

    耶律齐神色黯淡,并未察觉到商宴的异样。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虽然独在异国,但却为自己的国家免去了灭顶之灾。我护住了我最爱的亲人和臣民,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对吧?”

    着,耶律齐转头冲她一笑,不待她回答,又埋首啃了起来。

    他腰间颜色陈旧的木符逶迤在地,那是回纥的护身符,是母亲对远行儿子的祝福与望归。

    也许耶律齐的母亲也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儿子一走,便是永无归日了。

    商宴鼻子一酸,扭过头去,破败的木门被风吹的嘎吱作响。

    半晌,她听见自己,“过几回纥来朝的使者就要到了,届时你便跟他们回去吧。”

    身旁的人动作一顿,耶律齐有些迷茫的望向她,“你什么?”

    “我,”

    商宴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耶律齐,你可以回家了。”

    商宴起身离开时,耶律齐还捧着半个烤鸡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纥是牛羊之地,民众长相都偏向粗犷,他却生的格外秀丽,若不是身量比她高,倒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朕会让人把别宫收拾一下,这北苑,不是一国皇子该住的地方。”

    耶律齐只是抬头笑望着她,不发一语。

    商宴转身要走,耶律齐却突然叫住她,“陛下人可以走,可笛子得还给我啊!”

    “唔,”

    商宴歉疚的笑笑,“朕差点忘了”。

    着顺把笛子扔还给他,耶律齐接过笛子,在指间灵活的转了个圈,如孩子般恶作剧的笑道,“陛下若不嫌弃,可常来走走,齐可以吹几曲回纥的调给陛下解解闷。”

    “好啊。”

    商宴爽快的答道。

    “只是下次,可没叫花鸡给陛下吃了皇宫里,就是鸡也不好偷啊”

    风吹叶落,两人相视而笑,竟像是多年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