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星河
**
等桃心出了洗手间,就发现此时空荡荡的电梯隔间里只剩下了煎蛋兄弟一个人。
“念哥呢?去上洗手间了吗?”她将换下来的衣服装进了袋子里,随口问道。
“……额,念哥他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二蠢有点心虚地背过身去按电梯,“你把口罩和护士帽都戴上。”
她有点想不通大半夜徐念能有什么急事突然就走人了,而且也没给她发条微信告知下缘由,这完全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虽然心下生疑,但到底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芮疏予的身体状况,便暂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等出了电梯,果然医院走廊里站着乌压压的人,不仅有见缝插针想要了解情况的记者,也有芮疏予团队的工作人员,更有来疏散秩序的医护人员和保安,她低着头,跟着段艾伦像条游鱼一样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当口,闪身进了房间。
对比外面的人声鼎沸,这间偌大的、还分成了会客室和里间的VIP豪华病房简直是鸦雀无声,段艾伦这时拍拍她的肩膀,对她,“你进去吧,他在里间。”
她点了下头,摘下口罩,“你不进去?”
二蠢的表情有一瞬间很微妙,“……啊,我在客厅看门就好。”
她“嗯”了一声,转身就朝里间走去。
其实从寝室楼出来的那一刻起,她浑身的神经就是紧绷的,就算一路上有徐念的安慰,后来到了医院又有段艾伦的插诨科,她知道自己还是没有放松过一秒。
她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地担心过一个人,担心到她根本没法思考任何其他事情,担心到只有亲眼看到他才会安心。
桃心站在门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了里间的房门。
然后,她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原本预想当中他被绷带缠得五花大绑、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
只见此刻病床上的人不仅衣冠楚楚,脸上估计因为当时要去参加晚宴还带着淡妆,整个人英俊得闪闪发亮,而且纵观他浑身上下,除了左腿上稍微缠了点绷带之外,根本毫发无损。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特么还在悠哉悠哉地玩着手里的Switch,跟着游戏全身上下都在动。
那样子,用生龙活虎来形容根本不为过。
芮疏予听到开门声,也抬头朝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两秒,他下意识就眯了眯眼,低声道,“你这么穿还挺合适啊。”
桃心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笑了一下,“谢谢……你的腿?”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看到他猛地放下了手里的Switch,仰面躺倒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腿,皱着眉头喊“好痛”。
桃心:……
……痛你妹啊!真当我是瞎的吗?!
她一瞬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位神级男演员在那儿独自哀痛了好一会,才没好气地,“这位同学,醒醒,你抱错腿了。”
床上的芮疏予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生生凝固了几秒,然后他放下腿,从床上坐起来,冷着脸,强词夺理道,“我右腿伤的是里面,你只是看不到而已。”
“你就吹吧,”
她翻了个白眼,心里虽然是狠狠松了一口气,但又非常想马上把他按在床上一顿毒,“你这就是所谓的重大事故?”
他不置可否,“我那整辆车都撞歪了。”
“车上的人呢?”
“除了我,两个没事,两个轻伤,”他眼睛也不眨地瞎编,“我伤得最重,连二蠢都比我伤得轻。”
“哦,是吗?”她浅浅一笑,“我看你虽然伤得重,但玩起游戏来却灵活得仿佛根本不是你自己的腿呢。”
做人最怕不要脸,而咱们大导师最不要的就是脸。
只见他靠在床上,配合地微微颔首,“我身残志坚,忍着剧痛玩游戏分散注意力,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嘉奖吗?”
?
桃心实在是听不下去他的鬼话了,硬是把嘴边的笑憋了回去,冲他摆了摆手,“您老那么坚强,真该给你立一块碑,那么看着您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几乎是她完这句话的下一秒,芮疏予就瞬间从床上翻身下来,只见他大步走到她的身边,一把就按住了她快要扭开门的手。
桃心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房间里此刻安静得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而他的呼吸于她而言却是近在咫尺,而且他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连带着她的呼吸也不免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走?”
过了几秒,她听到了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在了耳边。
她的脸颊有些发热,习惯性地怼了回去,“不走我在这儿留着能让你腿伤痊愈?”
其实事实是——如果她再不走,她怕自己就会隐隐期待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
“能,”下一秒,她竟然听见他干脆利落地来了这么一个字。
桃心一瞬间有点儿傻眼了,木木地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他这时冷不丁又转了话头,“出车祸的时候我手机飞出去砸坏了,新手机还没买。”
还没等她话,他又接着道,“但我是故意让二蠢对徐念把情况得含糊其辞、甚至夸大,然后让徐念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来,这可是大半夜,”他的眼睛又亮又灼热,烫得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芮疏予这时低低笑了一声,听在耳朵里实在是有些诱人,“因为你担心我,而且我还有话没有清楚,而你想听我完。”
她咬了咬牙,不吭声了。
桃心的手握着门把,而他的手就握着她的手,两只手就这么交叠在一块儿,谁都没有先松开。
“我的腿伤无足轻重,要连夜回T市,还大费周章把你弄进病房,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低柔,“我只是想在去巴黎前再见你一次。”
到了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刚刚发生的许多事情究竟原委是何。
徐念飞车送她来,又悄声无息地提前离开了;那套准备妥当、尺码合身的护士服;门外段艾伦欲言又止的暧昧眼神……全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某人使出浑身解数设计了这么一出美男苦肉计,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她骗过来,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继续昨天晚上的未尽之事。
隔了两扇门,是层层叠叠的喧闹人群。
而这扇门内,是不为人知的滚烫星河。
这条星河里,此时此刻只有紧握着彼此的他和她。
跨越了所有既定的身份,跨越了所有重重的阻碍。
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其实爱情这件事,本身就是实现奇迹的过程。
“桃心,”他这时忽然郑重地叫了她的名字。
“嗯?”
“我是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女孩子,”
这些话对他来要比他平时毒舌、懒散示人的常态要难上千百倍,他又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而且得很慢,“大多数人看到我,都会先盲目崇拜喜欢,顺便也伪装他们自己,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并不想要了解真正的我。”
“而你呢,”他这时将她的手从门把上松开,握进了自己的手心里,“一上来就没想要掩饰自己,想什么就,想做什么就做,和你呆在一起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和有趣,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呆的时间长了,即便我尽全力凭本心行事,很多时候还是会被禁锢在规则里,我已经很久都不知道放松是什么感觉了。”
“你虽然是一张白纸,但并非新人刻板的青涩,你比很多成熟的艺人都更有勇气和胆量,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底线,更有天赋和灵气,这是我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桃心听到这里,忍不住趣道,“我有这么好?”
芮疏予眯了眯眼,“你和刚出道时的我很像。”
她忍不住做了呕吐的表情,“和你比不要脸我是真的甘拜下风。”
“所以,”他静静望着她,嘴角噙着笑,“遇到这样的你,最开始我忍不住就想看看你到底会在这条路上怎么样走下去,忍不住就想要出手帮你,忍不住就想推着你,想让你跑得更快,走得比别人更好。”
“虽然以前一个人冷冷清清也习惯了,但现在多加了你就觉得身边变成了繁华热闹的街巷,我贪心这份热闹和快乐,忍不住想陪着你一直往前走,但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走多了,某一瞬间我突然就发现,我想陪你走不止于这个比赛的路,我也不想永远只做你的导师。”
她听完这席话,整颗心都软了。
最开始他们之间的确是纯粹的师生关系,连谈情谊都难,倒是处处在针锋相对、喊喊杀。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最玄妙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来临和转变,甚至是在同样的人身上突然就会看到不一样的光芒。
谁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这位遥不可及的总导师之间产生超越了师生关系的情感呢?
“我知道如果一旦开始这段感情,一定不会太容易,”
他眸色深深地望着她,“我故意回避你的那几天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把这份情感永远放在心里不开口,或许就不会有接下去可能面临的困难和伤害,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掩埋这份情感,因为除了你,我再也不可能遇到这样的心动和快乐。”
“你怎么那么笃定你不会再遇到?”
他吊儿郎当地勾了勾唇,“遇到一个女版芮疏予,这件事很容易吗?”
她笑着锤了他的肩膀一记。
他这时又正了色,用她从来都没见过的无比认真的模样看着她,“我从昨晚对你开了口的那一刻起就是想明白的,我的能力可以支撑我对你的喜欢,也是可以保护你的羽翼,但这一步究竟跨不跨,选择权到底还是在你的手上。”
她的身体里此时像有一条潺潺溪,从心口慢慢淌过。
而这条溪流是温热的。
“再次强调,不做导师,也不做爹,”
还没等她开口,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蹙着眉头补充了一句。
“噗”。
桃心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看来是真的被她弄怕了,就在这么满怀少女心的时刻,都能扔出来这么一句噎死人不偿命的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俩第二次见面,你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声称你是我爹,”
她故意使坏,“大导师,现在看来,真香啊?”
芮疏予:……
一时当爹爽,追妻火葬场。
“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跟你的关系是不共戴天,水火不容,我甚至觉得谁跟你谈恋爱简直就是不想活了,”她这时朝他眨了眨眼睛,幽幽道。
“那么现在呢?还想活么?”
他冲她露出了一个勾人的笑,“我倒是觉得我们俩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