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登殇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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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渊灵气丰盈却有些阴狠,对司空镜身体的恢复不利,而羽仙岛跟玉山秘境隔海相望,此地的灵气纯洁轻柔,对重伤之人的身体恢复有所裨益。



    司南少辛把司空镜扔在了岛外的泗水镇,她这一待,就是三个月。



    羽仙岛上自恃修为天下第一的西锦良,在某一天清晨,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后辈给挑战了。



    按理,西锦良这种级别的人物,想要挑战他的人确实不少,可再怎么狂的人,来了羽仙岛上了殇阙阁,总得乖乖地先礼后兵。不然刀剑无眼,真打起来被这位大宗师随打死了,想理都没地方去。



    司南少辛向来随性,安顿完司空镜,他独自一人杀到了玉山秘境脚下,强大的战力,竟然逼得那位大宗师连衣服都没整理好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那一战,西锦良被逼得用出了八成实力,才勉强将他打退。



    这位打遍天下无敌的异荒大宗师,这么多年来没有收过任何一位弟子。在他看来,修灵造诣高的人,根本不需要他人点拨。



    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亲生女儿,想要修灵练武,也要自己去悟。



    与司南少辛一战后,他竟破天荒地有了收人为徒的想法。



    十年前的司南少辛还未入天人阶,跟西锦良交几次以后,他也明白,论修为自己跟这位修灵境的老宗师还有一定的差距,再这么打下去也是毫无胜算。在最后一次交的时候,他暗暗记下了西锦良的功法特点,准备花半个月的时间寻得破解之道。



    半个月后,司南少辛如期而至,这一次,两人在虚幻结界中缠斗了整整一天一夜,西锦良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的实力进步如此神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已,他竟然比先前更强了。



    这一次,他花了九成功力,才从司南少辛上全身而退。



    斗了一天一夜以后,借着玉山秘境源源不断的灵脉供给,西锦良才将均势扭转为自己占据上风。



    虚幻结界这一战,是司南少辛跟西锦良最后一次交,从结界出来以后,司南少辛颇为不屑地在殇阙楼修灵院两座高塔上留下了笔力刚健的九个字。



    \"有点东西,但不过如此。“



    那两座塔上的字,修灵院的弟子夫子实在看得不爽,便趁着某天大暴雨,将那两行字给偷偷抹去了。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无理取闹,虚幻结界一战,西锦良确实没有尽全力,最后的结果也的确是他占据上风,那子凭什么敢大言不惭地留下这么几句话在双子塔上?



    知道的是他惜败,不知道还以为他随把大宗师给虐了呢?打输了还放这么狠的话,这不是胡闹嘛!



    西锦良能成为当世修灵第一人,自然不会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他欣赏年轻人的狂傲,也理解院里那些人的心情,既然他们觉得不雅,那便随他们去吧。



    只是一天后,那两座塔上的字虽然没了,可塔前却多了两块石碑。



    碑上的字倒简单。



    ”东西塔“



    ”如此塔“



    在虚幻结界中的西锦良,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痛快地跟人交了,打到兴起,他不由自主地在在交过程中动用了自己的杀招,但奇怪的是,跟他交的这位年轻人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避开致命一击。



    高过招,点到为止。不是敌人,那便做朋友。



    西锦良是异荒最大的武痴,也是整个修灵界最努力的一个人。纵横天下四十余载,他没有偷过一天懒,也没有放纵过自己一天,哪怕他已经无敌于世。



    修灵本就是一种逆天行径,既然人外还有天,那无敌人间怎么会是修灵的尽头?不打破肉身桎梏,成为“天”的一员,那便算不得圆满。



    也正是这种日复一日的勤勉激励,使得曾经跟他齐名的鄘州帝,似乎也慢慢被他拉开了差距。



    西锦良致力于收集天下所有的修灵秘术,正所谓大道至简,他没有给自己所创立的宗门想一些过分花哨的名字。



    ——“修灵院”



    殇阙阁除了西锦一族的族人,外人想要登岛,修为起码得在灵镜六段以上。



    能入修灵院查阅天下秘法的,修为更得要达到灵镜八段神灵之境以上。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中原异荒各地的修灵院能被挑选到殇阙阁的少之又少,能有幸在这里当夫子的,更是万里挑一。



    后来几年新入院的弟子,对这两座塔的名字很是好奇。“如此”跟“东西”,这四个字既不文雅又不霸气。叫这么个名字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想不清来历。



    真正经历过这一战的人不想多提这件事,后面来的新人对这件事也就慢慢不好奇了。



    只可惜司南少辛出门打架从来不报姓名,这也导致这么传奇的一段经历除了西锦良自己,中原异荒再也没人知道了。



    话又回来,谁能想到南渊那位行事孤傲的大宗师,竟然会在某一天清晨,跑到别人家里,在石塔墙壁上刻几个这么具有挑衅意味的字呢?



    再到后来,”修灵院“简简单单三个字从羽仙岛殇阙阁开始,一路开枝散叶遍布整个中原异荒。



    修灵之人,如果根基不稳,心思不正,那他在修灵之路上就很难走得远。因此,为了让有全天下的人都有修灵悟道的会,也为了修灵之人走正途不入邪路,西锦良在修灵院旁边建了座书院,取名“鉴灵院”。



    “鉴”字,既为鉴别是非,也为鉴识万灵。



    后来每个修灵院附近配备一座偏书院性质的“鉴灵院”,也就成了一种传统跟习俗。



    异荒各地的鉴灵院,既承担书院之效,也作为修灵过渡之用。殇之阁的“鉴灵院”接纳异荒所有习文大成者,以云澜笙为首的儒家,在中原异荒虽不显山不露水,却各个心怀抱负忧国忧民。



    殇阙阁虽冠以“阁”名,却不只有一两栋楼。羽仙岛由一大一两岛组成,内侧岛常年云雾缭绕,从玉山方向看过来,那层峦叠嶂的仙雾就像是一座罩在岛上的楼阁,故得名殇阙阁。



    整个殇阙阁范围内,任何人不得催动灵术或霸体之气杀人。如果真有不怕死的人敢在这里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人,等待着他的,会是整个西锦一族的追捕。



    



    正是因为上一次神武大会卫央那位战神做得太过分了,西锦良作为修灵界的泰山北斗,这才决定亲自举办下一届神武大会,并亲自在海域上划出一片区域作为比试的场所。



    所以当司南少辛打到殇阙阁的时候,西锦良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带着目的来挑衅自己的。



    其实司南少辛找西锦良的目的很简单,是他把司空镜带到这疗伤的,他必须亲自总得把人带回去。



    但在这干等两个月也着实无聊,司南少辛便想找个厉害的人物打一架,西锦良作为名震异荒的大宗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的目标。



    那时期所发生的事,连司空镜自己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在南渊的某个地方睡了很久很久,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就被带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一个叫云澜笙的男子给了她很多稿,临别前还跟她不要急,慢慢看,慢慢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学了如何造石,借景,修园。



    ——



    通天浮屠塔内,羽归尘,边让,赵清枰,江颜,宁远山五人齐聚。



    残烛灯盏摇晃,将五道影子拉长到石壁上。塔外闷雷渐歇,檐角铁马仍在骤雨余威里叮当作响。



    羽归尘玄色衣袂扫过积尘的八卦地砖,与赵清枰合力卸下囚徒肩头的两道玄铁锁链时,金属摩擦声尖锐得令人牙酸。



    暗红血痂从锁链凹痕里渗出,司南云恒嶙峋的脊背弯得不像样子。他枯草般的发丝簇簇垂落,将他半张凹陷的面孔遮住了一大半。



    当最后一道枷锁坠地,这个曾令三军震怖的男人轰然倒下,后脑撞击青砖的闷响让江颜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江姐,你们江风做事也太不地道了,人家好歹是司南的四殿下,多么尊贵的身份,你瞧瞧现在饿的,都脱像了。我记着,好像有七八天了吧,你连一口饭都不给吃?”赵清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玩笑似的道。



    “都这个时候了,赵先生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清枰笑着捋了捋衣袍,朝跪倒在地的司南云恒开口道:“云恒殿下还真是铮铮铁骨,到这个时候了都不愿意吃一口嗟来之食,啧啧,不过你可得好好活着,不然咱们这么兴师动众可就白费咯。”



    先前还是电闪雷鸣的夜晚,此刻忽地风停雨止。



    “边少主,看来老天也很给你面子啊,知道你要带他走了,风停了,雨也停了。好事,好事”



    边让瞧了一眼赵清枰,转头又望向窗外碧落江上的茫茫水雾。



    “最快一天,最晚两天,司南的首批北征军恐怕就要抵达青湖了,隔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风郡却一点消息都没上报,加上这位司南四殿下久不归京,这两日必会有司南的高潜入北阳刺探情况,这些人,就交给诸位了。”



    羽归尘同赵清枰几人抱回道:“抵御司南北征青湖的重任就交给边少主了。”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跪倒在地的司南云恒忽然苟着身子,一点一点朝前爬去。直到他的右够到了江颜脚下的几株野草方才停了下来。



    塔内五人惊愕地望着这位司南洲的四殿下,久久未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曾经叱咤风云,跺一跺脚司南朝堂就得抖三抖的司南云恒,如今为了活下去,竟然跪倒在他人脚下,连着泥土灰尘,将那几棵不起眼的杂草给生咽了下去。



    此刻的司南云恒,就像只饿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野兽,正竭尽全力地试图活下去。



    身份,地位,荣耀



    这些东西跟命比起来,都太轻了。



    司南云恒沾满泥污的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隙,他的脊骨像被折断的弓弦正在剧烈地颤动着。



    霉绿的草汁顺着嘴角流进司南云恒的衣领,他吞咽时凸起的喉结像挣扎的困兽。



    宁远山见到这一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不忍地将脸脸别了过去,右的五指也死死按在塔壁上。



    “云恒殿下还真是有骨气,送来的饭菜不吃,饿到快死了,知道跪在我们脚下吃野草求生,这是何必呢?”



    羽归尘冷哼一声,将司南云恒残破的右踢开,连带着他上的野草也被狠踩了几脚。



    “以他的体质,暂时还死不了,边少主快快上路吧!”



    司南云恒一日不到玄霄秦城,羽归尘的心始终放不下来。眼见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人还在拖拖拉拉,他忍不住地朝边让催促起来。



    赵清枰见状,快步走到司南云恒跟前,像对待一只落水野狗似的,将他提起猛地甩到了边让脚下。



    中洲幽洲还在的时候,卫央跟司南还有共同的敌人,所以能共同合作。当中幽二洲亡国,司南北伐,卫央南下的战争打到尾声的时候,两洲之间的矛盾逐渐显现出来。



    司南云恒治理天玑阁向来以铁腕着称,隐月司跟天玑阁的密探暗探这些年交锋不少,凡是落在司南云恒上的隐月司密探,都会受到极其酷刑逼供,这些人里有的骨头硬,打到死都不吭声。



    每当这些人被折磨致死,司南云恒都会命人将他们的尸体悬在天玑阁门口。



    对卫央也好,对隐约司也罢,司南云恒的这种做法无疑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宣战。



    隶属隐月司的赵清枰跟羽归尘,对司南云恒,可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该出的时候绝对不会软。



    边让跟司南溪在异荒战场上是过命的交情,只可惜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出发点不同,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终究会有一场大战。



    但在之前,还可以是好兄弟。



    司南云恒是司南溪的哥哥,虽不是亲兄弟,边让也还是想以礼相待。



    边让有情,司南云恒却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