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情道,红酥手(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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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师尊,瑜没见过她,怎会”温瑜揪着袖子,直盯着那卷起的画。



    “未必没见过。兴许我修补画时,你瞧见了呢。”傅宁昔指了指画卷最底下,“这是新裱的。”



    “可”温瑜皱眉,不可能是这样吧。



    傅宁昔又掏出了凝霜镜,“这镜中还有她的姿容。”



    “什么?!”辛宛宁惊叫一声。



    其余四人齐齐看向她,那神情显出不清的了然。



    “这镜子可以冻结一切于镜中。当年一时好玩就留下了她的姿容。”傅宁昔一抚过镜面,镜子里立即显现出她的身影。



    眨眼浅笑,莲步轻移,欢颜熠熠。



    辛宛宁攥紧了拳头,这和幻境里的人样貌相同,可幻境里的就是邪魔!



    赵伊琳看着镜里的影像,又多瞧了眼辛宛宁,总觉得两人有些像,于是问:“师尊是想念师娘吗?师尊的道心不会受影响?”



    傅宁昔的一颤,迅速收起凝霜镜,“无情道只是在铸就道心时问心,能否为天下苍生舍弃情爱。舍弃,不等于不爱,爱过亦能割舍。”



    好一个舍弃不等于不爱,爱过亦能割舍。



    凌涟不禁想放声大笑。



    言辞何等诡谲,是与非在此间模糊了面貌。



    慕凌涟临死前最后一个念想便是问他一句:为什么?!



    但这答案应该是不需要了。



    不存在为什么,在傅宁昔眼里,爱过、得到过即可。



    舍弃不过是一个选择,不代表不爱。这选择不代表什么。



    慕凌涟要的理由永远都不会有,这个问题即使问一百遍都不会有她要的答案。



    “可是师尊,”赵伊琳双掐得死紧,“若是爱一个人,又怎能割舍?若能割舍又怎么算爱?割舍挚爱堪比剜心,无情道这条路真的要从有情道步入吗?”



    “师妹,你在怕什么?”陈止望瞧着赵伊琳,觉得她问得有些古怪,“若走无情道自然要问心,过不了这关自然进不了无情道。”



    “是啊,是啊,想这不是太早嘛。”郭胥刑不停点头。



    堪比剜心?



    若是爱一个人,又怎能割舍?若能割舍又怎么算爱?



    原来是这样



    “哈”傅宁昔突兀地笑了声,自嘲又沮丧。



    五个徒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齐刷刷地开口:“师尊?!”



    摆了摆,傅宁昔拿着画卷离开书房。



    身后传来他们的嘀咕。



    “完了,师妹的问题让师尊不开心了。”郭胥刑嘟囔起来。



    “师妹别听你郭师兄的废话。”陈止望安慰着赵伊琳。



    书房门阖上,隔绝了那窃窃的低语。



    傅宁昔缓步走向内院,青色衣摆一飘一飘,影子一长一长。



    阳光晒在脸上理应温暖,傅宁昔丝毫没有觉得。



    徒弟的话生生敲进他的脑海,不断,不断回响。



    挚爱怎能割舍了?!



    道心裂痕是这么来的



    他不舍不愿,却得舍



    舍不得便得不全。



    道心有裂痕,是他抛不掉的明证。



    是他失败的问心。



    他比他以为的还要爱她。



    不,是他愚蠢,是他愚蠢。



    他早知道她像他!是另一个他!



    他爱她,就像爱自己。



    杀她,就如同杀自己!



    愚蠢!是他愚蠢!



    那裂痕合该就有,他不可能杀死自己!



    “哈”又一声自嘲的笑。



    



    “呵。”凌涟冷笑,指捏住一片霜花。



    她配合他演了这出戏,傅宁昔反倒失态了?



    赵伊琳的话问倒他了?



    不可能,那一剑就明了一切。



    任何话语在那一剑面前只剩下苍白无力,再如何矫饰,都是谎言的点缀。



    凌涟捏碎了那片霜花。



    推开房门,傅宁昔站到窗边,展开画像挂上,轻轻拂过纸面。



    蓦地,他闭上眼,额头慢慢贴靠上去,未束的长发遮住了脸颊。



    室内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映亮了地砖,又打下了窗棂和梳妆台的影子。



    片刻,极低的声音爬了上来。



    细微地、压抑地、短促地,像一只幼兽在哀鸣。



    傅宁昔在哭?



    哭什么?



    现在哭什么都没有用了。



    凌涟旋身离开凝霜镜,飘在他身边。



    “你怎么了?”



    傅宁昔猛地一颤,呜了声,好一会才开口,“没什么”



    “真的?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傅宁昔一下站直了转过身,背对着凌涟,声音冷静,“你听错了。”



    凌涟飘去他面前:“怎会?”



    “真的,你看我有事吗?”傅宁昔定定地看着飘浮的她。



    还不晚,他能复活她,能重新迎回她。



    她是他的另一半,是他不可或缺的一半。



    他早该想清楚的,她得对,他不爱多想,喜欢做了再,这迟早会害了他。



    他尝到了苦果,他后悔了。



    凌涟打量了他几眼,他面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眼里只有些红血丝。



    “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傅宁昔伸贴到凌涟的脸旁,指背挨到脸颊边不动。



    没有肌肤的温暖,没有肌肤的柔软,只有虚无,只有冷。



    “我庆幸很快就可以复活你。”傅宁昔笑了,嘴角扬起,哀愁与喜悦占满了星眸。



    散课时,温瑜磨蹭着不肯走,辛宛宁见状也不走。



    傅宁昔瞧着两人的举动,却:“快走吧。为师现在要去断横峰。”



    一道剑光闪现,冲向断横峰。



    温瑜收回视线,不善地瞥了眼辛宛宁,径直往山下走。



    “温瑜!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辛宛宁在后面喊。



    温瑜理都不理她。



    辛宛宁气得脸通红,匆忙去追赶温瑜。



    听到脚步声,温瑜一回头脸黑了,狂奔起来。



    赵伊琳三人就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飞速跑过他们。



    “呃,大师姐和瑜师姐在干嘛?”郭胥刑瞪了大眼。



    陈止望不语,只是看向赵伊琳。



    赵伊琳后知后觉地回望陈止望,“师兄看我做什么?”



    陈止望摇头,人和人看事情不一样,师妹比她们清楚。



    断横峰书房里,傅宁昔与慕明诺相对而坐,中间是上次未尽的棋局。



    “师父,我需要这些丹药。”傅宁昔拿了张单子给慕明诺。



    慕明诺接过看了眼,“何必要这些呢?她们修为上去就行了,稳固这事”



    傅宁昔打断了慕明诺,“我想保证万无一失。”



    慕明诺睨了眼傅宁昔,怎么现在比他还急?



    “宁昔,你着急了?”



    “师父,她是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