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我严绍庭一肩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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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2章我严绍庭一肩挑之!



    杀意。



    随着严绍庭的声音,扑面而来。



    整个皇极门广场上,人人只觉得彻骨寒冷。



    他们眼中那位年轻的皇极殿大学士,真的敢带着皇帝和忠心大明的臣子再打一遍江山。



    甚至于。



    有些人已经在揣测。



    或许这句话,才是严绍庭真正想干的事情。



    按照这几年昌平报上新学论理的法叫什么



    推倒重来



    这就很恐怖了!



    因为他严绍庭真的不怕。



    而如果再深入去想一想,这件事对严绍庭或者皇室来,竟然还完全没有压力。



    再一次沟通内外,引蒙古人入关南下



    可是要知道。



    京营已经不是以前的京营了。



    九边也不是以前的九边了。



    戚继光带着近十万兵马坐镇河套、银山新边。



    不管是西北还是宣大出了问题,他都能立马带着兵马镇压。



    而只要外敌没法进来,地方上即便是烽火狼烟。



    可朝廷只要不厌其烦的和百姓解释什么是摊丁入亩,什么是一体纳粮,便是有想要裹挟百姓造反的人,也没法做成。



    百姓是愚昧无知的。



    但百姓同样也是眼睛雪亮的。



    这就是如今大明朝的大局。



    人们心中渐渐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谁能想到,国家会发展到这一步



    皇极门前。



    严绍庭目光清冷的扫向所有人。



    如果不是舍不得将自家院子打的破破烂烂,他真的想要带着屁孩再打一遍江山。



    毕竟就算家里再穷,可还是有那么几个瓶瓶罐罐的。



    一声轻叹响起。



    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注视下,严绍庭先是朝着皇极门下皇台御座上的皇帝拱作揖,而后迈出脚步。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因为未知。



    他们现在完全拿不住严绍庭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所以他们开始不断的滋生出害怕和惊恐。



    即便是高拱和张居正等人,此刻也已经是一头雾水,心思沉甸甸的。



    张居正更是上前一步,伸了伸:“润物!”



    严绍庭未曾停下脚步,只是转头看向张叔大,露出一个笑容。



    随后他便脚步不停的向着前方走去。



    他跨上了内五龙桥。



    五龙桥两侧的官员们纷纷侧目,视线始终放在严绍庭身上。



    等他走到今日大朝会所有官员的班列最后面,这些人已经开始挪动脚步。



    班列也乱了起来。



    严绍庭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这些大明的文武大臣们。



    众人神色呆愣。



    严绍庭则是淡然目视:“本官许你们动了吗”



    一声清冷。



    满场错愕。



    严绍庭又看向人群四周:“纠班御史何在安敢忘乎职责”



    随着他的呵斥。



    那些原本就该维持朝会秩序的纠班御史们瞬间反应过来。



    “归位!”



    “再有乱班,依律罚铜!”



    纠班御史们纷纷出声弹压呵斥文武官员们。



    他们也怕了。



    现在只有天知道严绍庭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忽然杀心大起,一声令下,便会将今日这皇极门前所有人给屠了。



    人家如今都已经在江南杀的血流成河了。



    江南烟雨里,也不知有多少血腥。



    这里区区数百人,大抵也值不上对方动一下眼皮子。



    而严绍庭则是一路走到了文华殿门口。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但文华殿门口这两块地,却一直保持着被耕种的状态。



    皇帝从来就没有忘了这门课业。



    哪怕最近登极即位,也不曾落下过,反倒是竟然自己试探着提出过,能不能将西苑那边的空地也开垦出来几亩,他想多种些不一样的作物。



    这当然是被严绍庭给拒绝了。



    自己要的是一个圣明君王,不是一个农民君王。



    不过最后他还是与冯保商议着,在西苑太液池边开垦了十几亩地,由皇帝发话,命宫人们种上了一批作物。



    如今站在此地。



    严绍庭放眼看了一圈,而后便从最近的地里摘了一颗青菜、薅出来一整颗豆苗。



    带着东西,他便重新返回。



    皇极门下。



    随着忽然不告而别,却又让所有人等候在原地,所有人都好奇心大起。



    高拱更是看了看皇台御座上的皇帝,又拉了一把张居正,皱眉道:“他今日就要要做什么”



    按照高拱的逻辑,如今张居正已经回京入阁。



    等自己到时候晋爵离开朝堂,内阁就是严绍庭和张居正做主的了。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按理严绍庭该是提前和张居正通过气的。



    张居正却摇了摇头:“元辅明鉴,我虽然知道润物想做的事情,但他今日要做什么,还真不知情。”



    罢,张居正心中一叹。



    原本这几年他一直在江南当差做事,心中忧急国家该如何发展。



    可现在回来了。



    还不等自己出力,竟然发现严绍庭比自己设想的要付诸行动的做法更为激进。



    天爷爷啊!



    自己就算是想要推行摊丁入亩、一体纳粮,可从来就没想过要在江南杀那么多人啊。



    难道是自己保守了



    原本自觉是激进派的张居正,竟然开始了自我怀疑。



    而高拱从张居正这里没有得到答复,也是心气一落。



    他摇了摇头:“老夫老夫当真是看不懂如今的年轻人了。”



    忽然。



    他又回头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而后一个诡异的想法,忽然在这位内阁首辅的心中生出。



    他猛然不成体统的将张居正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几乎是身子贴在了一起。



    高拱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你觉得他是不是想圣哲归王,万罪归己!”



    张居正神色一变。



    抬头,双目诧异的看向高拱。



    高拱却愈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皇上是他一教出来的,甚至可以是他一带大的,老夫常常听闻,他家无忧比之皇上,在他身边逗留的时间还要少。此般孺慕之情,他恐怕是不忍圣名受辱蒙尘。”



    张居正脸色怪异,紧抿着嘴。



    高拱则是深吸一口气:“合该是如此了,他一带大、一教出来的,定然是寄予厚望,大明盛世惟系于今上。革新之变,万千骂名,他严绍庭必然是早就想好了要一肩挑之!”



    万千骂名,他严绍庭一肩挑之



    张居正心头震动。



    虽然高拱乃是窃窃私语。



    可此等言语里,却又包含了何等大的志气和决心。



    若严绍庭当真如此



    张居正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波澜。



    若当真如此,那他张太岳当真是此生不如严润物太甚矣!



    就在两人商议揣测之际。



    严绍庭已经是拿青菜豆苗安步走了回来。



    他上拿着东西也没有遮掩,人人都可以看到。



    



    这是要作甚



    众人生疑。



    而严绍庭则是一直走回皇极门下,招示意冯保搬来一只案几,将青菜豆苗放置其上。



    随后严绍庭便挥指向二物。



    “自隆庆二年,本官受命教习昔日陛下,授农事,陛下聪睿勤勉,自此岁岁亲耕文华殿,岁有收成,稼苗葱郁,五谷丰登。”



    “数分不至于亩地,可食宫中数十人不饥。”



    “我大明朝田亩数百万顷,何以自太祖高皇帝时,不可使天下黎庶尽饱腹”



    严绍庭面色清冷:“本官近年治学,思来想去,此问所答,惟人欲不足,贪心有余!地本可饱腹天下,百姓却流连失所,食不果腹,皆士绅大户豪强贪得无厌,伤民富己,夺民之米,窃国之财。上下皆贫,惟中户富足无虞。”



    “天下没有这个道理,也不该有这样的事情!”



    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的高拱和张居正,面色难看。



    而上方,坐在皇极门下皇台御座上的皇帝朱翊钧,则是瞪大双眼。



    皇帝紧紧的盯着前方案几上的青菜和豆苗。



    那是自己今年开春后亲种的!



    今日上朝前,吃的也是那块地种出来的青菜!



    虽然早已没了几年前自己一开始品尝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庄稼时的喜悦和那股不可言的美味,但自己依旧觉得满足心安。



    严绍庭则已经话锋转变,神色肃穆。



    “大明的革新变法,可以是浩浩荡荡。”



    这是定语了。



    他在提论变法。



    众人神色凝重。



    而严绍庭的声音,则是持续不断的传来。



    “每个人都身处洪流之中。期间,有许多人凭着自身的努力,或者幸运,站在了潮头之上。”



    “这潮头之上是风光无限,诱惑无限,也风险无限,就看你们如何把握了。”



    “看未来,远不如看过去要来的清楚。”



    “激昂和困惑,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以,要留一份敬畏在心中。”



    “看别的可以模糊”



    “但看底线一定要清楚!”



    长叹一声。



    声音里满是沉重。



    严绍庭掌按在案几上,掌下乃是青菜豆苗此等寻常之物。



    他又道:“千万不要跟国法作对,只有这样,不论是做官还是为民,才可以活得踏实,过得安心。”



    这四年里。



    他一直在昌平书院内心自问。



    大明朝到底为什么会是这般模样,又该如何解决。



    而他自己,同样是身处这等洪流之中,又该如何自处。



    直到这一次算得上是临危受命,重归朝堂,执掌大权,才有所明白。



    在众人担忧的注视中。



    严绍庭低头看向跪在御道两旁的文武百官们。



    “你们今日圣前服阙哭乞,本官也不愿再深究尔等。”



    “但朝廷已经容不下你们了。”



    此言一出。



    原本跪在地上的上百名文武官员顿时心神大乱。



    东文西武,两班文武官员们,也同样是一片嘈杂。



    纠班御史们这一次尽忠职守,不断的出声呵斥。



    “少师,少师,我们错了。”



    “是我等今日无状,冒犯少天颜,干涉国之新政。”



    “我等服罪,还请少师宽恕我等之愚。”



    “请少师宽恕!”



    “我等今日之后,必当尽忠王事,再不敢妄言半句。”



    “求少师宽恕”



    御道两侧。



    跪地的官员们,声声乞求饶恕。



    这一次。



    他们是真的哭了。



    不是为了旁人,仅为自己的前途。



    哭声此起彼伏。



    两侧官员们无不侧目避之。



    严绍庭却向前招了招。



    成群的东厂番子、锦衣卫缇骑以及宫中的禁卫红盔将军们蜂拥而至。



    严绍庭清冷开口:“本官昔日受命于先帝,辅佐新君,匡扶社稷,执掌中枢,行变法事,图社稷盛。尔等今日无状,或为江南,或为己身,本官一概不管。但新政新君之朝,却实难再容尔等。”



    “本官领少师、太子太师、皇极殿大学士,预内阁,掌非常之权,当为天子计,为社稷思。罢尔等职,废尔等衔,夺尔等身。”



    严绍庭完后,当即凝目看向招来的虎狼。



    一声冷喝。



    “尔等还不扒了这些人的冠带,去了他们的乌纱,下了他们官袍!”



    一声令下。



    虎狼齐动。



    严绍庭的声音也缓缓道来:“尔等皆已废黜,国政之下,新法之中,便无优待。即日皆发回原籍,朝中自有厂卫并行,尔等归籍之后,速速退田纳税,不做宵顽佞,愿为我朝良民。”



    乱世当用重典。



    变革之时,亦如此!



    无有流血,何来人世新颜色



    皇极门前一片肃穆。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犯严绍庭的意志。



    这一刻,他的意志甚至已经大过了皇权。



    哀嚎声逐渐变少。



    直至消失无踪。



    广场上鸦雀无声。



    许是有些人人自危。



    严绍庭则是转过身,看向高拱、张居正等人,而后走到了皇极门下。



    他面带笑容,低声道:“皇上。”



    皇帝朱翊钧亦是面露笑容,很是灿烂。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学”



    他看到了先生的脸色变了一下。



    朱翊钧赶忙改口道:“朕深知少师忠肝为国之心,少师受命皇考先帝,辅佐于朕,此番所为皆为社稷,朕许之。”



    完后,皇帝赶忙出了一口气。



    吓死了。



    自己差点就错话了。



    可就是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先生的学生,先生却偏偏不要自己以师生相称。



    难道先生还怕自己会忌惮于他



    好像是忌惮这个词。



    朱翊钧歪了歪脑袋,心思忽然有些发散。



    就算先生不愿意,自己其实更想让先生一直替自己操办国事,反正先生不会害自己,反倒是眼前这些臣子们,天知道会不会害自己,给自己弄得和武宗皇帝一样无嗣,和皇爷爷一样时常身临火海。



    严绍庭看着皇帝的神色反应,无奈却又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就站在陛阶前,转身重新看向广场上的官员们。



    “本官还是那句话。”



    “新政新法,必当推行,今行南直、浙江两地,他日便行于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



    “今日本官亦有告诫,尔等或在外之人,地方士绅大户,仍有不满,大可招数使来。”



    “本官怕不了你们!”



    “无非便是本官带着皇上重上紫金山!”



    嗯。



    按照皇家的起居注记载,当年太祖皇帝打进南京城后,是带着众人登临城外紫金山的。



    严绍庭眯着眼,已经蓄须数年的脸上,神色淡然却又决绝。



    “本官也不在乎身前名身后名。”



    “本官只求大明万世永昌。”



    “至于你们如何议论本官,天下人如何评本官,青史如何记载本官。”



    “是非功过对与错”



    “我严绍庭一肩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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