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太子江湖
暮色渐垂,华灯初上。
李子枫将朱洛云送到了邺阳城城南的云轩药铺--青松堂的正堂内就坐,又吩咐侍者端了点心和热茶,橘黄色的灯光让人顿觉舒适安心,倒出的茶水氤氲着热气散发出阵阵清香,加上甜点的香味,另因为赶路而疲乏的朱洛云食欲大增。
李子枫恭敬地行礼道,“我们也是临时接到消息,有些仓促,可能照顾不周,请太子殿下见谅。”
朱洛云听罢,有些心虚地摩挲了一下掌,耳根略微发热。
面上恭谨有礼,心底却是不出的无奈,李子枫不着声色地叹了口气,心道朱洛云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上次已经遭遇过险些被杀的经历,事后还特意送出双龙戏珠玉佩,可如今又一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门忽然被打开,身着深青色长衫的沈之屏走到朱洛云,平静地双抱拳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的护卫我已诊治完毕,都是些皮外伤,无大碍。不多时便能再见到。还请殿下先在这休息,今日天色已晚,容我等明日再送太子回京。”
像是怕朱洛云不信任,李子枫笑吟吟补上一句,“请殿下放心,青松堂是衡山派设在邺阳城的分堂,这位就是青松堂的堂主沈之屏,是子枫的师叔,医术高明。”
这个名字令朱洛云有了些印象,在宫中也不时听闻一些外面的趋势,沈之屏这个名字自然也包含其中,看向沈之屏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钦佩赞许。
“幸好青松堂的眼线及时发现了殿下的踪迹,迅速命人传信于我,否则让凌夜宫那帮贼人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沈之屏不由得唏嘘,转头又问朱洛云,“恕我斗胆多问一句,殿下只携一名侍从,冒险来到邺阳城,究竟所谓何事?”
这个问题令朱洛云略一犹豫,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苦笑着出口,“我原本想在邺阳城举行比武招亲,才特意早些来看看场地。在茶馆中听闻书先生念及一女侠客,才起了心思想亲自拜访。谁知在路上被凌夜宫这帮人尾随,所幸你们及时赶到,才将我救了下来。”
“比武招亲?”这个词令沈之屏有些微微吃惊。
他自然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可比武招亲向来是女方主办的,况且现在比武招亲已经鲜少见到,只有一些江湖老辈嫁女儿的时候还会这么做,朱洛云一不是江湖上人,二并非女儿身,又为何突然冒出这样荒诞的想法?
朱洛云见到他们的神色,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觉得他们的态度冒犯到自己,换做旁人听闻自己要比武招亲,估计也是这副神情。
“我自有我自己的理由。”朱洛云不想多言,只丢下这么一句解释,两人也就不再问了。
李子枫看了沈之屏一眼,沈之屏看看朱洛云,随后向李子枫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有话就问。李子枫才看向朱洛云,“殿下,您被贼人擒住时,可有听他们过什么?”
凌夜宫无端端想要抓太子显然是不太可能的甚至一下派出了十几名死士,为了不泄露消息全部服毒自尽,死士不比那些喽啰,培养十几名死士花费的力量足以令凌夜宫稍稍肉痛。
抓到朱洛云之后要做什么?以太子做人质来要挟什么利益,还是像那名绿衣人所的,想要“面谈”,进行某种“交换”?
凌夜宫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朱洛云忽然被问了这问题,微微一愣,旋即摇头,“他们未曾什么—那时混乱,我只注意周围的敌人,后来被擒住,之后你们也便赶来了,之后便是砍杀。或有提到些话,我尚且不记得了。”
李子枫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淡然道,“我令人给殿下安排了厢房,殿下便委屈暂住一晚,明日一早便派车马护送回京。”
“有劳了。”
朱洛云便被弟子带走安置,房间内只余下青松堂堂主沈之屏与李子枫二人。二人走至书房内安坐,书房烛火长燃,昏黄的烛光,加上淡淡的草药味,让人昏昏欲睡。
李子枫沉沉地叹了一声,右轻轻揉着额头,以缓解头部的痛感,左的腕垫着诊脉的枕垫,任凭沈之屏的右其中三指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许久,沈之屏收回右,轻声道,“脉相急促,虚火上浮。你现在是否感到呼吸不稳,头昏脑胀,四肢百骸酸痛乏力?”
李子枫忍住腹腔的不适感,“是。”
“典型的发热症状。我给你开些退热安神的草药,熬制成汤,服下后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便可明显缓解。”
“嗯有劳师叔了。”李子枫敛回目光,尴尬一笑,“只是那位公子的侍卫重伤卧床休养,他身边不能没人值夜,所以”
沈之屏无奈笑道,“你呀!天生的操劳命。”着,递过去一个棕褐色的瓷瓶,“这里是薄荷丸,可疾速退热,今晚明早各服用一颗,一会儿熬了汤药给你送去,再安排个得力的人陪你,以防万一。”
李子枫接过药丸含进嘴里,一阵清凉感由内至外散发,顿感舒适,“多谢师叔。”
沈之屏开了药方,便唤来侍者下去按方抓药熬汤,待房门再次紧闭时,沈之屏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最近邺阳城出现了怪事。”
“哦?是何怪事,让您这般忧神?”
“前后有好几拨人都在打探我这在十年前,是否收治了一个重伤的孩子。”
表情僵在脸上,原本因发热而不稳的呼吸更显急促,烛台上插着金边红烛燃着的烛火,似乎有些晃眼,但不消半刻,李子枫便恢复如常,淡然笑道,“那倒是个趣事,也不知那孩子是何许人,竟让这么多人上心。”
“谁知道呢?”沈之屏轻叹道,心里深知这事定不简单。
李子枫故作轻松道,“到怪事,弟子这倒也有一件,不知为何,最近总有人在打探弟子的身世。想必是弟子每次外出,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了。”
“哦?”沈之屏眉头上扬,深邃一笑,“那你倒是要心了。你做事拼命,常常忽略了自己,这会给你带来大麻烦的。守护门派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还有我掌门师兄的徒弟,万不可太过心慈软,不然,就是对自己残忍。”
李子枫听罢,神色一紧,看着沈之屏深邃的笑意,回想着刚刚他所的意有所指的话,双眼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面前的这位沈师叔掌管青松堂,消息定然灵通,他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但他肯定的是,对自己不利的,他绝不会泄露给任何人。
回过神,李子枫淡然道,“多谢师叔提醒,弟子明白。”
翌日清晨,朱洛云悠悠转醒,穿戴好衣冠,无人服侍还有些许不适应,草草梳洗了便在庭院里闲逛,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偶尔一阵微风,带起泥土的气息,院中的绿植,蒙上薄薄的一层白霜。这时,有弟子过来请他用早膳,朱洛云稍一犹豫之后便答应了。
他现如今只想早日回京,以免再生事端,因为在云轩药铺歇息了一晚,恐宫中因为自己不见踪迹引发慌乱,昨夜便已让青松堂弟子报了信过去告知平安,虽此次回去一定会受到父王责怪。昨日的场景着实惊吓到他,很少感觉到死亡距离如此之近,明晃晃的利刃寒光和鲜血喷涌惨叫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听太子醒了,那侍卫便欢喜地前来探看情况,见侍卫身上缠满了散着浓郁药味的白纱,朱洛云心底有些复杂。
这“江湖”的刀光剑影,当真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吗?
后厅摆下了一桌丰盛的早膳,蔬菜粥、包子、菜、甜汤、点心应有尽有,朱洛云没什么食欲,胡乱吃了些,便早早搁下筷子,愣愣盯着桌上某处,似是在神游,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子枫患了热症,虽前昨晚经过沈之屏调养气色大好,但由于在朱洛云下榻的门前不眠不休地安排值夜、巡夜,刚才又跑前跑后安排膳食。身子有些不爽,此时也是强撑着精神陪朱洛云用早膳。此刻看朱洛云放下了筷子,顿时也没了食欲。
李子枫犹豫着张张嘴道,“太子殿下,这是您的家事,按理来我不该多嘴可是我还是想问个清楚,您究竟是为什么,想要以比武招亲来”
话还未完,朱洛云略显愠色的眼神便朝着李子枫扫了过来,李子枫看着他,没有再下去。朱洛云语气似是在叹息,“大致是因为羡慕这‘江湖’吧。”
“羡慕?”李子枫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这有何可羡慕的?”
“我自在皇宫中长大,也鲜少接触外面的景象,太傅教我读书写字,偶尔也能从那些书上读到一些江湖的快意恩仇。性情直爽,正义当道,不比皇宫中诸多禁忌,尔虞我诈。江湖中那般放肆大胆的生活,我自然是艳羡。”
李子枫默然。太子对宫中生活的了解自然是比自己更通透,不过从那些书本上读到的江湖,和现实也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