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与人间的告别

    春到人间草木知。

    立春。

    李岁回到了太白城郊的院子。

    穿过后山那片山林时，三眼猴子从树枝高处，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李岁肩头。

    李岁来到白琉璃河畔，默念唤魂咒。

    一道黑影缓缓凝聚而出。

    正是北亭国古衙门副衙主周夜的魂魄所化。

    李岁将那本收录满了亡魂都大千录，递给周夜。

    “这是人族能否幸存下来的最后的会，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时间。”

    周夜冷哼一声，“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便没有太多好感，你可知为什么？”

    李岁笑问，“倒是好奇了。”

    周夜身影逐渐凝实，慢慢显露出人身，一脸冷淡道：“你心无敬畏，若换作千年以前，人族万国鼎立之时，你注定是天下任何帝王的肉中刺眼中钉，唯有死方能令天下人安心。”

    不能为我所用者，唯有让其死亡，才能防止一切变故发生。

    李岁耸了耸肩，笑意更浓，“山上人都在苦求逍遥二字，到头来，反而楚楚受到限制，到底，还是心里头的功名心太重。”

    一脸冷漠周夜，愣了一下，破天荒没有反驳。

    李岁打量了一眼彻底显出人身的周夜，“你想好没有？”

    周夜轻抬双眸，豪气冲天，“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个鸡毛！”

    话音刚落。

    周夜一个闪身，化作黑烟撞入白琉璃河底。

    补全阴间鬼道，打通通往幽冥的鬼门关，是北亭国老皇帝为人族预备下来的最后退路——

    若是开天之时，天劫地火之下，整座天下生灵涂炭，那么这时候，彻底打开的阴间冥府，就成为了收纳鬼魂之地。

    以及暂时收纳生人的安身之处。

    只要魂魄进入阴间冥府，那么有朝一日，便会轮回转世。

    生人误入阴间冥府，古书上可不止记载了一种返回阳间的方法。

    ——

    午时。

    一艘巨大仙船出现在登天长城上空。

    是北亭国的那艘仙船。

    船上走下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剑客。

    女子与暂时接管了登天长城的齐夫子交接清楚此次前来的目的。

    她奉祖师爷之命，帮北亭国老皇帝来登天长城接走那些白玉京里头的北亭国人士回乡。

    登天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攻破，以防万一，还是将自家人接回去更好一点，最起码拥有护国大阵的北亭国，少还能撑上个几十年。

    很快，登天的通知传入白玉京五城。

    早些年被送来白玉京的北亭国人士，以及最近才来白玉京的人，皆登上城头，坐上仙船。

    随着登天长城将会被攻破的话语声，不断在城中游走，霎时间人心惶惶。

    一些个白玉京本土人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嚷嚷着要跟着北亭国仙船去逃难。

    闹事的人越来越多。

    坐镇城头的齐夫子，叹了口气，随后和那位女子剑客商议了一番。

    很快，白玉京本土的五艘仙船，升空而起，载着那些想要离开故乡，去往他乡避难的居民。

    李岁也来到城头，和齐夫子道别。

    “齐先生，人间道路漫长，还请多保重！”

    齐夫子笑了笑，“年纪，竟学那些老不死的深沉模样，无趣的很。”

    他想了想，突然道：“回了北亭国，替我向崔衙门问声好。”

    三百年前认识的老友，好不容易脱困，却身不由己。

    

    如今，局势紧张，却又相隔太远，这辈子，怕是很难再相见了。

    白玉京所有修士，皆已登上城头。

    抱着必死的决心。

    李岁向相识之人一一道别。

    李岁悄然走到游侠儿旁边，玩味笑道：“原来你喜欢的姑娘是天井城的女子剑仙苏浅啊？”

    游侠儿立马收起视线，挺直腰板，豪气十足道：“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厉害的事，能一直喜欢一个姑娘不变心是最厉害的事！”

    李岁立马收起玩意，想起某件事，问道：“从玉荒城带走的那尾景鲤呢？送出去了？”

    游侠儿顿时泄气，尴尬一笑，“那个往事不要再提，咱们点正经事。”

    李岁鄙视了他一眼，“遮遮掩掩的喜欢，到头来，苦的是自己，何必呢？”

    李岁伸出来。

    游侠儿一头雾水，“你想干嘛？”

    李岁摇了摇头，看着这位臭味相投的好知己，忍不住叹息一声，“瞧你怂样。”

    游侠儿挠了挠头，充耳不闻，装聋作哑装糊涂。

    李岁一把扯下游侠儿腰间的那枚宝物袋，里面装着一湖清水和一尾福运景鲤。

    李岁去到那位天井城女子剑仙苏浅跟前，打扰道：“一个傻瓜的心意，请你收下。”

    沉鱼落雁般的脸庞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我有喜欢的人，所以不会收的，不过，还请你转告那个大傻瓜，谢谢他的喜欢。”

    李岁顺着苏浅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边，有个读书人，站在茅草屋前，遥望城外。

    正是书山楼楼主，齐夫子。

    李岁不由得失笑。

    有些喜欢，是得不到回应的。

    而有些喜欢，同样是没有回应的。

    甚至是，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的喜欢，一直都存在。

    白玉京的五艘仙船跟着北亭国仙船，向南飞去。

    仙船上。

    卢铁行和魁梧汉子，一同来到李岁住处，请教武道疑问。

    他们的曾亲眼目睹，眼前的李岁，曾一步登天，直入一个从未见过的境界。

    在他们都认知里，武道一途尽头，就是止境。

    正好，卢铁行和魁梧汉子高困，都已跻身十境的止步境。

    他们都以为这就是武道的尽头。

    直到李岁的出现。

    李岁便认真回答了二人的困惑。

    “止境之上，名为武神境，而想要跻身武神，得有那与天争的胆气，抗下天威而不胆怯”

    曾经的玉荒城城主裴见，也搭乘了仙船，准备再次游历妖族腹地，真正做一回逍遥客。

    曾以待罪之身脱困，来到白玉京找那老道士算账。

    结果，那老道士很能打，打得裴见有些怀疑人生。

    老夫子想将其关进白玉京的功德林，让其消去心里的戾气。

    好在老剑仙出面，保住了他。

    老剑仙给出的条件是，以十二境的修为，去斩杀三头十二境大妖，同境对同境，很合理，只要交出答卷就能离开城头，天地任你逍遥。

    大年初一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中。

    裴见成功凑够了三头大妖的条件。

    如今，彻底恢复自由身，便有些肆无忌惮了。

    李岁却是没忍住打趣了一句。

    “听人，当初你和那老道士打架时，那老道士拿拳头专门呼你脸，怕不是嫉妒你长得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