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雪继续下着。

    外头的路上积雪渐深，偶尔会有几道车轮，是夜归的人。

    那些细雪，零零碎碎地飘着，不拘是朝着哪个方向，就只是落着，全世界的雪都是一样的，每个地方的雪，都是一样的白净。

    夜里，恬恬醒了。

    家伙坐起来，静悄悄地看着外面的白雪，她没有惊动所有人，一个人悄悄地爬到落地窗前，看着外头不断飘落的雪花。良久，她伸出指头，轻轻碰着窗户。

    但她碰不到雪花。

    有没有，有没有一朵雪花，是爸爸变的，回来看恬恬了呢？

    又不像，因为雪花是白的，但是爸爸离开的时候，头发还是黑乌乌的，那就不是爸爸了，也不是妈妈。

    苏绮红醒来，身边少了一只人。

    就着幽暗光线，她看见恬恬趴在窗边，屁股翘得老高，正专注地看着外面的雪花。她轻轻脚地下床，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给恬恬披上厚实温暖的羊毛毯：“恬恬在想爸爸了？”

    恬恬侧头，软乎乎的脸蛋，在黑夜里却是格外清晰。

    因为她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家伙没有话，只是将身体投进苏绮红的怀里，还蠕动了两下，两只细臂搂得紧紧的，哼叽哼叽两声，像是呜咽又像是哭泣。

    苏绮红望着外头的白雪，声音低而温柔：“虽然爸爸不能回来看恬恬，但是爸爸知道，恬恬每天都会生活得很快乐，琛哥哥也是。”

    肥肥的人抿唇：“那终有一天，是不是我和爸爸还会见面？”

    苏绮红点头：“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恬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世界很大，等到恬恬长大可以到很多地方看看，有很多的人、事、物，都十分有趣。”

    恬恬趴在女人怀里：“那妈妈会跟我一起去吗？哥哥和苏茉姐姐也会去吗？还有妹妹和周叔叔，他们也一起去吗？”

    苏绮红浅浅地笑：“妈妈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等恬恬长大，大家还会在一起，一起好好地生活着。”

    恬恬放心了，但好像还有些不放心：“那你们要一直陪着恬恬。”

    女人点头，将家伙横着抱，像是哄宝宝一样地哄。

    恬恬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贪恋这样的温柔。

    她在妈妈的怀里睡了。

    一会儿，眼睛又偷偷拉开一条缝，又轻轻闭上。

    

    雪花一片一片，无声落下。

    恬恬睡着了，梦里她尝到了雪花的味道，有一丝清甜的味道。雪里，还有淡黄的梅花，那些花瓣厚实有肉，肥嫩嫩的，好香好香啊！

    恬恬在梅花丛中，感觉很快活，一会儿她又恍惚闻见妈妈的味道。

    苏绮红低头，就着淡淡的光线，低头亲了亲家伙。

    夜色，一片沉静温柔。

    

    除夕夜很快来了。

    这年何竞离开了，家里的主人似乎也换了个遍，年后何琛要去英国念书，所以这个新年家里就格外地重视起来，何家哪一年的新年，都没有今年热闹。

    每个孩子都买了新衣裳。

    别墅的庭院里，没有挂象征喜庆的红灯笼，而是挂满了星星夜灯，等到天黑一开灯就像是无数的萤火虫在院子里飞舞，恬恬开心极了，在院子里跑了好久。

    二楼，何琛站在露台上，静静地看着院子里。

    他很久没见恬恬这么开心了。

    爸爸找来的那个男人，很会讨孩子欢心，大约是长得高高帅帅的，所以恬恬不自觉地喜欢他，平时很喜欢和那人在一起，偶尔还会跟着去公司，时间久了，那个在外面都恬恬是他的女儿。

    何琛知道，自己不该不高兴。

    爸爸走了，找来这个男人撑住这个家里，恬恬那么正是需要父爱的年纪，真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可是何琛是个少年了，心里总归有那么一丝微妙的不舒服，即使那个男人对他很好，凡事做得无懈可击，他还是无法坦诚以对。

    或许是，接受了那个男人，就像是背叛了父亲。

    天完全黑下来，院子里的灯亮了。

    苏茉和恬恬在院子里跑，开心极了，轮流被那个男人抱起来，她们的样子真的很开心，无忧无虑的，因为那个男人一只掌就能提起她们，很强壮的样子。

    何琛忽然明白，当年苏姨为什么会喜欢他。

    因为实在长得好，高高的身材还很精壮，身上有权贵家庭养出来的气质，哪怕是穿一件破衬衣都掩饰不住高贵的出身。

    别墅里的灯亮了。

    何家，又是崭新的一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