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酒店房间里呆了一整天, 第二天向东阳又陪着杨流舒去片场。

    这个剧组虽然大部分人与杨流舒都是第一次交道，但是大家都在一个圈里混, 对于向东阳“探班狂魔”的称号还是有所耳闻, 所以看到他又出现, 都暗中会心一笑。

    杨流舒现在拍的这部戏算是群像, 讲得是大时代洪流下各种人物的不同命运。主要人物是三对情侣，杨流舒演的是一个富家女，与同学相恋，后来同学投身革命, 相约私奔那晚, 她却被家人扣下，然后被日军将领玷污，最后为救曾经的男友而死。

    又是一个结局悲惨的角色。

    今天这场戏，就是日军军官强请杨流舒去家中做客，然后强占了她这一场。

    其实拍摄内容并不劲爆，尺度最大的, 也只是对方摁着杨流舒，扯开她的衣领，然后镜头就会转到室外，只能听到里面的各种声音, 最后转到室内时, 暴行已经完成，男演员象征性地扣军装领扣，杨流舒衣衫不整地缩在地板上。

    本来是很容易完成的场景, 因为向东阳在场，饰演日军军官的男演员一直放不开。

    NG了几次后，那人终于忍不住，以调侃的方式出原因。

    “真不行，向先生在这，要我欺负杨老师，压力太大了。”

    众人哄笑，连向东阳都微微笑，然后被杨流舒毫不客气地“轰”出去。

    这一次很顺利，一次过，然后短暂休息。

    戏服是夏天的裙子，这大冷的天，完全是要人命。

    阿青忙拿了热水过来，向东阳也早拿羽绒服将杨流舒裹紧。

    杨流舒冻得够呛，捧着水杯的手还在发抖。

    “都怪你，才NG了那么多次，冻死我了。”

    向东阳淡淡笑，将她的手拢到手心里渥着。

    喝了几口热水，杨流舒这会儿终于回暖，人也有了精神。

    “其实后面那个日本人是喜欢聪慧的，不过以强迫开始的感情，要有爱，那真是侮辱了‘爱情’这个词。何况聪慧心中一直有她之前的男朋友，还有国仇。我对聪慧这个人物的理解，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感动。不过就怕有一部分观众，会因为日本人的深情……”

    蓦地一抬眼，看到向东阳目光沉沉。

    她忽然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舔了下嘴唇，试图挽回：“最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人是侵略者，国家大义面前……”

    他忽然松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暖和点没有？”

    她用力点头。

    “我等会儿就要走了。”

    她一惊：“午饭都不一起吃吗？”

    “时间真的不够。”他歉意地一笑，“我是直接去机场。”

    杨流舒无奈点头：“一路顺风。”

    他笑，旁若无人地抱住她，亲她的额头。

    松开她，他看着她，抿了下嘴角。

    “站在那个日本人的立场，如果是我，也会跟他一样的选择。”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以聪慧的道德感，他们注定了不可能像正常情侣那样。”他抬起手，明显是想摸她的脸，手快触到她脸颊时，又收了回去，“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杨流舒呆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点什么，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愣神的功夫，向东阳已经转过身。

    －－

    当初孙潜的事被暴露，她曾经曾经质问过他为什么。

    向东阳表现得十分冷静。

    “因为我爱你，以你的道德感，不会在有男友的情况下，还给我机会。流舒，重逢那晚，我送你回去，你为什么给孙潜那个电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的确，以他的城府，又怎么会看不穿她的那点儿心计。

    “我做事追求效率，既然结果一样，自然要选择一条最简洁有效的方法。”他冷冷一笑，“难道非要等你们谈个三五年，发现不合适分手，才来接受我的追求？”

    她是真不明白，明明是做了错事，他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甚至咄咄逼人？

    “因为我并没有强迫，而是给了他选择。只不过在他心中，你没有他的前途重要。”

    简直字字诛心。

    她即使在极度的悲伤和愤怒中，也并没有失去理智，没有一味地将责任推给孙潜：“可是，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没有你，他也未必会……你敢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弃我？”

    向东阳赞同地点头：“有道理。不过流舒，能诱惑我的东西，实在不多。”他很温柔地帮她抹眼泪，叹息着抱住她，“要不然，我也不会等到二十八岁再来遇上你。”

    －－

    向东阳并没有自夸，以他的条件，如果愿意，绝不会等到二十八岁才结束单身。

    这五年，他的家人，包括她自己，都给了他很多压力，他也从没有想过随便放手。

    他或许的确曾经做错过，但是在这段感情，他做到了言行如一。

    她想个电话给他，解释一下，手机握在手里，还在酝酿着如何，收到他发来的微信。

    东阳：别乱想。我是真赶时间。

    她眼眶一热，有种受了委屈后，终于得到安抚的感觉。

    马上又要开工，她来不及字，就匆匆发了一条语音。

    流舒：虽戏如人生，但是人生未必如戏。

    剧中的聪慧，至死都惦记着前男友，剧外的她，心上有的，其实只有他一个。

    不管他俩最终走到哪一种境地，孙潜在她心中，完全不能和向东阳相提并论。

    没多时，向东阳回了一句话过来。

    东阳：我们之间的问题，责任在我。你在意的，也从来不是他。

    紧跟着，又是一句。

    东阳：好好拍戏[笑脸]。

    她握着手机，眼中热得更厉害。

    他真懂她。

    而对孙潜，他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杨流舒曾经找过孙潜，在发现是向东阳有心介入之后。

    当时孙潜已经拍完张导的戏，据马上又要进组。依然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角色。

    当然，应该也是他拿女朋友换来的。

    面对她的质问，孙潜沉默了好久。

    最后他点了点头：“是，可以这样。不过流舒，你去听一下，就该知道向东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我可以选择，可是我要是真拒绝了，你以为还能有我的好？就好像现在，你来问我，我也想装着是被逼无奈，来让你继续对我有好感，可是我不敢，我怕他，你明白吗？”

    她冷笑：“你不用装可怜，你本来就是为了你自己。”

    孙潜挑眉：“你要这样，也可以。别人挤破头去抢的资源，他随随便便就可以给我两部，就为了让我退出，流舒，你看你多值钱。我要不是你男朋友，哪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虽然并没有真正爱上过这个人，可是当初肯答应他，也是因为觉得他上进专情，没想到还算周正的皮囊下竟是这样一副嘴脸。

    她带着最后一丝对人性的希望，颤抖着问他：“还好他是想正当追求我，假如当初他要你帮他下药，你是不是也要帮着将我送到他床上？”

    孙潜脸色阴沉，过了片刻，点了点头。

    “是。他是看上了你，他要是喜欢男人，我早主动躺平。像我这种条件的，要在娱乐圈里出人头地，你知道有多难？我是真心喜欢过你，可是爱情在名利面前，连个屁都不是！”大概是看她生气，他嗤笑一声：“你也别装得清高。你还不是他一追，就迫不及待往他床上爬。当初我想抱一下都不行，怎么换成他，你就肯张开腿？咱俩都差不多，谁也别谁！”

    她终于忍无可忍，甩了他一耳光。

    孙潜的手都扬起来，又慢慢放下。

    他冷笑一声，又叹了口气：“你看，你是他的人，我根本不敢对你动手。明白了吧，这就是权势和金钱的魅力。”

    人性经不起考验，杨流舒能理解孙潜的选择。

    但是她心中很清楚，他俩并不一样。如果是她，她会选择同甘共苦－－哪怕不是出于爱，也应该有契约精神。

    －－

    很快到元旦前一天。向东阳特地绕了道，来接杨流舒回家。

    剧组一旦开机，每一天都在烧钱。为了明天的请假，今晚杨流舒还有夜戏。

    向东阳来得巧，正赶上剧组吃晚饭，于是向先生十分幸运地分到了一份，里面还有一只鸡腿。

    两人挤在一起，头碰头吃着盒饭，杨流舒不爱吃肉，啃了一口鸡腿就丢给向东阳。向东阳微笑着接了，又将自己这份里的青菜夹给她。

    阿青很识相，向先生在场时，她一向都是自觉主动地消失。

    此刻，她正抱着自己的晚饭，和几个龙套窝一起。

    今晚是杨流舒和剧中的同学男友私奔被扣的戏，有不少龙套演员。

    有人问阿青：“你老板看起来好高冷啊。”

    阿青嘴中塞着饭，话得含糊：“没有。其实人特别好，就是不爱话。”

    另一个：“不过向东阳对她真好。听以前也是这样经常去探班是不是？”

    阿青猛点头：“‘探班狂魔’可不是浪得虚名，随便的。”

    前面一个笑道：“你们看了那个电视剧没有，就Ｈ台正在放的，杨流舒的那部，向东阳竟然也在里面。听是为了你老板才肯出镜的。我天，这也太宠了吧？”

    阿青啃了口鸡腿，心中暗自不屑。

    向先生都快将流舒姐宠上天你们知道吗？就是以前流舒姐经常对他不冷不热的。

    不过看今天这样，感觉流舒姐好像变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