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桃蹊

    花梨木床上，罗帐半掩，调养了几日后，柚柠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深吸了口气，轻轻撩开锦被，缓缓坐起。

    亦兰见状，急忙上前将帐帘挽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绣了梅兰的褂给她披上，又拧了帕子把脸擦过。

    “夫人是想起来走一走吗？今天的天气可好着呢！”

    亦兰想要伸去扶她，却被柚柠摆拒绝：“我自己能行，整日躺着，浑身都不自在，倒不如起来活动活动。”

    窗外的月季娇羞的半开着，重重叠叠的花瓣相互簇拥，八仙也开得如火如荼，硕大的花球沉甸甸地缀满枝头，把枝条都压弯了腰。

    沈夫人抱着孩子从旁边奶娘那屋过来，见柚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中的襁褓，便把孩子轻轻放在了床上。

    大红色的襁褓里包裹着一个白嫩嫩的人儿，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粉嫩粉嫩的嘴巴，闻着还奶香奶香的。

    柚柠伸出一根指，戳了戳他胖乎乎的脸蛋，人儿立刻就张着嘴儿寻了过去。

    他的脑袋随着指的方向晃动，动作笨拙又可爱，柚柠忍不住在这个肉团子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这下可好了，团子的鼻子吸了吸，脸瞬间皱成一团

    他的眉头发红，原本还的嘴巴此时也张成了圆形，嘹亮的啼哭瞬间响彻整个房间。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像个土匪似的！”

    沈夫人赶忙把孩子从床上抱起来，一边缓缓踱步，一边轻轻摇晃着团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哎哟，我的宝贝，不哭不哭哟。”

    柚柠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颇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没用多大力气呢。”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沈夫人这才默默一叹：“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坐月子，孩子的事不用你操心，早点把身子调理好才是正经。”

    吉良从外面端了托盘进来，将上面置的米红枣粥、八珍糕、乌鸡汤、山药炖排骨还有一碟子炒青菜芯，依次摆在了桌子上。

    沈夫人凑近襁褓中的团子，一下又一下，深深地嗅着，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与疼爱。她把孩子抱在怀里，怎么看都看不够，舍不得有片刻松开。

    柚柠道：“母亲，让我也抱一抱吧。”

    沈夫人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口中喃喃自语：“我的乖孙哟，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哟！”

    柚柠以为她没听到，于是又道：“母亲，给我也抱一下吧。”

    沈夫人头也没抬的道：“你先用早膳，用完了再抱，别吓到我的乖孙。”

    亦兰捂着嘴在一旁偷笑，都是隔辈亲，现在连团子的亲娘都插不上了。

    柚柠撇了撇嘴，只得到外间的大炕上坐下，她先接过吉良盛的乌鸡汤喝了一碗，又每样菜都吃了一些，刚刚放下筷子，沈月薇的脑袋就从门口的架子后面探了进来。

    “嫂嫂，我可不可以进来？”

    柚柠招，沈月薇进来把里的一大束月季送到她面前：“嫂嫂，我一大早上起来就到园子里去摘花了，想你闷在屋子里必定会烦闷，这样鲜艳的花儿送给你，光瞧着心里就会欢喜。”

    亦兰过来将花接到里，又去寻了个瓷瓶把花盛下，堆堆簇簇，挤了满满一个瓶口。

    柚柠看到花儿，觉得赏心悦目，唇边挂着笑：“谢谢我的好妹妹，可用过早膳了？”

    “就想着给你摘花了，滴水未进。”

    她嘴上着摘花，眼睛却一直往里屋瞟。

    柚柠抿嘴笑了，吩咐吉良再去端些饭菜来，又见她脖子都伸长了，这才问道：“你是不是想侄儿了？”

    

    沈月薇的脑袋点的如鸡啄米一般，一双圆圆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沈夫人从里屋抱着孩子走出来坐到大炕边上，柚柠和沈月薇都探过头去瞧。

    上方一下子出现了三颗脑袋，团子先是眼睛转了转，紧接着眉头慢慢变红，嘴巴一撇。

    柚柠心道不好，赶忙拉住沈月薇一起躲到了沈夫人的身后。

    尽管躲的这样快，团子还是哼哼唧唧起来，原本乌溜溜的眼睛开始不安地转动，胳膊腿儿也跟着有节奏地扭动起来，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像是在用力。

    紧接着，他的屁股开始不安分地拱来拱去，双腿微微弯曲，似乎在努力地想要挣脱什么束缚。嘴里的哼哼声也变得更加急切，一声连着一声，最终变成了响亮的啼哭。

    沈夫人“哎呦”一声，立刻站了起来。

    柚柠一脸无辜道：“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没亲他。”

    沈月薇被团子嘹亮的哭声震住了，皱着鼻子道：“也不赖我，我只是做了个鬼脸，他又看不懂。”

    沈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们二人一眼：“孩子这是拉了！这都看不明白，真是无用！”

    “孙妈！孙妈！”着她便转身去了隔壁屋子，留

    沈夫人和沈月薇都走了以后，沈念辞从前院回来，把中拿着的锦笺给她看。

    “这是父亲给咱们儿子取的名字，你看看。”

    锦笺上面果然是沈之信的笔迹，写了桃蹊、念安。

    柚柠略略一想，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想来父亲是盼着他不必多言，以谦逊为基，以勤勉为翼。”

    沈砚辞微微颔首，感叹道：“父亲是想让咱们儿子做踏实谦逊之人。”

    柚柠又看了看念安二字，想了想道：“清夜无尘，月色如银。还是念安两个字用的好，不为尘世纷扰所困，守住内心的安宁，心无尘埃，以后儿子的乳名就叫念安。”

    又过了几日，苏老夫人过府来看孩子，她的身姿依旧挺拔，精神矍铄，脚步轻快。

    跟在她身后的良姜捧着两个精致的朱漆木盒，盒里放了一把长命锁，一对金镯子、金脚镯子，还有一个镶了各色宝石的金项圈。

    另一个是满满一盒子的补品，价值不菲。

    团子很给面子，好奇的睁着一双大眼睛东瞧西望，逗他的时候还会开心的胳膊腿儿一阵乱蹬，响屁一个接着一个，引得大伙哈哈大笑。

    苏老夫人看了孩子又去看柚柠，念念叨叨了好半天，叮嘱她坐月子的时候不能碰水又不能吹风。

    柚柠皱着鼻子心中暗想着，一个月不洗澡，那人岂不是要臭死了。其实她早就在夜里偷偷洗过好几回了，可是她不敢。

    快要出月子的时候，江家也来人了，江老夫人带着仇氏一起来的。

    团子不像苏老夫人来的那次那么给面子，只一味的闭着眼睛睡觉，脸蛋胖嘟嘟的，睫毛细细密密的微微上翘着。

    江老夫人的脸上是慈祥的笑容，仇氏的表情却有些怪异，口中夸赞了几句便要伸去抱孩子。

    沈夫人顿时就不乐意了，飞快的把孩子搂在怀里，转过身背对着她，紧忙着吩咐道：“孙妈，快把孩子抱下去喂奶，许是饿了，一个劲的皱眉呢。”

    奶娘赶忙接过孩子，哄着就去了隔壁。

    仇氏的面上僵硬万分，分明睡的熟着呢，哪里皱眉头了，就是不想让她抱孩子而已。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婆媳两个没一个好东西，都防着她！

    这时候又听外面丫头沈砚辞和沈阁老回来了，于是江老夫人起身告辞。

    等她们走了以后，亦兰打开江家送来的贺礼，两匹丝绸料子和文房四宝，给柚柠看过以后便收到了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