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舅舅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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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舅舅倷好



    “啧啧,你可真是心狠啊”女鬼倚在门框上,捂着脸假哭,“这样的美人儿,你不要就不要,还将人家真心扔在地上,随意践踏,我都心疼死了”



    “我没有践踏他的真心,”顾亿道,“若我一直吊着他,才真是践踏”着走到桌前,继续干饭。



    女鬼唏嘘不已,“木头做的饭桶,到底有什么好呢?现在的男人,眼光真不怎么样,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不过受了情伤的男人,玩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她飘到顾亿身后,“哎,打个商量,借你”



    “滚!!”



    几日后,在一阵摇晃中,飞鸟梭抵达目的地。



    陵鲤山是一座山,巍峨雄奇,是整个上宵最大的一座山,山底有数不尽的灵石矿脉,所以,统治这里的壤下氏,也是六大氏族中最有钱的。



    顾亿上次来的时候,是被人绑来的,走的时候,是被人追杀的,根本不知道陵鲤山是什么样,心思光在如何保住狗命上,现在一落地,站在山脚下,仰望半空中那座金光闪闪的宫殿,内心复杂。



    真的,好有钱,那个疯比狗东西,可真会投胎。



    正感慨,四周人群一阵躁动。



    头顶上方,一只云舟破浪而行,临到山脚下,忽地降低,以灵师目力,可以清晰看到一美貌女子坐在舟首,脸上蒙着面纱,身姿曼妙,宛若仙子。



    “竟然是伝氏,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人群中有人议论。



    “为何这样?”



    “你不知吗?两年前,因为浮空山那件事,伝氏家主伝起阳受了重伤,玉人楼灵阶最高的贵女,珏囡儿情深义重,仍旧嫁他。可惜两年过去,不仅未能诞下子嗣,伝主伤势也没好,听时日”



    “嘘,胡什么?不想活啦?”



    “咳咳,道听途,哈哈,道听途”



    销灵如土的云舟落下,走下来一位七阶灵师,他来到伝胜央面前,俯身一礼,“央少爷,珏夫人有请。”



    众人心中一惊,纷纷朝他投去目光。



    众所周知,伝氏家主伝起阳成过好几次亲,可惜每任夫人都未诞下子嗣,这本没什么,只是他原是上任家主养子,继位后能力一般,年纪愈大,子嗣愈艰,伝氏中还有上任家主弟弟伝二叔虎视眈眈,一直想推自己的孙子伝胜央上位。



    伝氏族中分立两派,各拥其主,内斗愈烈。



    伝胜央没话,一脸冷漠。



    那灵师也不恼,低声了句什么,由于设下结界,众人并未听清。



    伝胜央眉头微皱,转身对吉伯了句什么,随后跟着那人上了云舟。



    直到云舟再次启程,飞向高空,伝胜央都未朝顾亿方向看上一眼,与之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傻瓜如甄德秀,都发现不对,他问顾亿,“你和表哥你们吵架啦?”



    顾亿摇头,“没有,只是解开一些误会。”



    他还要再问,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央少爷?呵,或许不久后该改口央少主了”



    “你伝夫人找他啥事儿?”



    “哈哈,谁知道?婶侄儿,想想都刺激”



    



    甄德秀点头,“没错,我表哥定是伝氏下任家主!”



    顾亿对这些不感兴趣,刚要走开,前方又传来惊呼声。



    只见道路尽头,密林深处,不知何时走出四头兽人。



    他们山一样,虎头人身,灵力外放,气势骇人。



    虎族兽人在兽人中地位极高,自尊心极强,宁愿战死也不愿成为他人坐骑,但现在,四名虎头兽人肩上,竟然扛着一顶轿舆。



    上面端坐一位青年。



    那青年十分英俊,坐在轿上,腕撑额,眼睑微阖,似乎在睡觉。



    “这,这是兽人吗?”



    “他们不是被赶到蛮荒,不准上来吗?”



    “哎!长毛畜生,谁允许你们来上宵的?!”一名灵师上前挡住去路,出口辱骂,“这里是你们这群屙脏玩意儿配来”话未完,人已倒地没了气息。



    虎头兽收回带血利爪,下意识想舔一口,身旁同族碰了他一下,偷偷朝轿上瞟,眼神敬畏中带着恐惧。



    杀人的虎头兽抖了一下,连忙将血液在身上蹭干净,扛着轿子继续朝前走。



    “大胆牲畜!竟敢在这里撒野?!”



    周围灵师杀气冲冲,纷纷亮出武器,冲了上来。



    人族向来歧视兽人,认为他们力大无脑,没有礼仪,无视伦理,粗鄙野蛮。



    如今这群畜生玩意儿竟然在人族地界公然杀人,简直是倒反天罡,自寻死路。



    只是刚冲过去,他们便觉身体一僵,体内灵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轿上青年睁开眼睛,“吵。”



    话音未落,数十灵师连惨叫声都未发出,瞬间化作血雾,消失在空中。



    四周陷入死一般寂静。



    良久,直到那一人四兽消失在石阶尽头,甄德秀脚才逐渐回暖,他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音道,“他,他是谁?”



    无人应答,四下寻找,这才在一块石头后发现顾亿。



    她扯着谷边沐蹲在那里,中抓着一把丹药猛嗑,边问身旁人,“这幻灵丹功效如何?当真八阶灵师也发现不了?”



    谷边沐点头,“没错,发现不了,一颗足以,你别吃了”是药三分毒。



    顾亿不理,尤嫌不够,干脆将一瓶都倒入口中。



    谷边沐连忙制止,“你做什么?”



    顾亿一边吞药一边喃喃,“贼老天,可千万别是冲我来的”



    除了年纪稍大几岁,那轿上青年,与她在古氏老宅中见到的鼍龙少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她可一直记得,那位年轻的鼍龙族族长,临消失前看自己的最后一眼。



    杀气毕露。



    顾亿眼皮狂跳,总觉得自己要倒霉。



    



    晚些时候,吉伯伯掏出请帖,带着几人进了壤下府。



    尽管宾客众多,壤下氏地广屋大,再多也住得下。



    甄德秀爹甄海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挺着个肚子看上去十分和善。



    他本在院中画符,听见响动,转头看来。



    下一刻将笔一扔,冲了过来,抱住甄德秀就开始嚎哭,“哎呦喂!不孝子啊!十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老爹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你倒好,走就走,爹也不要,吉伯伯也不要,这要是有个好歹,咱们甄氏断了根不,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娘交代,你干脆带着我一起死拉倒!”



    吉伯伯也抹起眼泪,走过去抱住甄海,“家主,带上老奴,咱们一起去死,反正少主也不要咱们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



    被抱在中间的甄德秀十分尴尬,满脸涨红,他偷偷瞄了一眼顾亿,见她瞪圆眼睛,眼神惊奇,不由感到一阵丢脸。



    “爹,吉伯伯,不要这样,我朋友在这呢”他挣脱身体,“我这趟出去遇险,多亏她救了我”



    甄海擦擦眼泪,“嗯,你吉伯伯跟我了”转眸看向顾亿,“好孩子,阿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甄伯伯,等参加完壤氏婚礼,你就跟我们一起回瓦秀,甄伯伯好好招待你们”



    他这样客气,搞得顾亿都不好意思拿出甄德秀的欠条事儿。



    这时,谷边沐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符箓,开口道,“神隐符”



    甄海精神一振,走过去问道,“这位哥,你竟然知道神隐符?”甄海不是符箓师,却对符箓颇感兴趣,经常照着古书自己画,错多对少。



    如今法道凋零,好多秘技失传,着实可惜。



    谷边沐点头,指着符箓上一角,“但你这画错了”



    甄海一拍大腿,“我怎么总失败呢!”



    拉着谷边沐开始讨论符箓法术,顾亿听不懂,吉伯十分善解人意,吩咐一旁仆人带顾亿去房间休息。



    这壤下氏果真财大气粗,哪怕是宾客住的房间,也极尽奢华,桌上果蔬茶水皆灵气充盈,无一凡物。



    顾亿将桌上吃食全造了,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也是一座庭院,比她现在所在更为华贵,想必是氏族地位更高者所住。



    巧的是,对面房间窗户正好被人推开。



    一少年站在窗边,看见顾亿,他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示意,又重新关上窗户。



    顾亿一动不动,整个人如遭雷击。



    下一瞬,她身体一纵,跃出窗外,一溜烟来到对面庭院。



    正要进去,门口闪出两位高阶灵师,将一横,“曜氏居院,来者何人?”



    顾亿忍住心悸,颤声问,“楼上,楼上是曜星以吗?”



    “大胆?!竟敢直呼少主名讳?!”其中一位灵师气势一沉,掌心灵力翻涌,就要击向顾亿。



    “日九,住。”一道少年声音响起,“我们是来喝喜酒的,阿月的好日子,不要给他惹事。”



    



    叫日九的灵师收回,与身旁同伴一起跪下,低声道,“少主,家主吩咐过,务必确保您的安危,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您。”



    “我爹也太夸张了!”少年走了过来,隔着两名护卫,看向顾亿,“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顾亿喉咙发涩,眼睛发胀,见到星以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两年没见,他稚气稍褪,红发也长长了些,肤色比之前白了点,有种病态的美。



    “星星,”顾亿哑着嗓子,在两位灵师怒视下,缓缓开口,“我是莲莲。”



    不想少年听罢,一脸莫名,“星星?你是在叫我吗?哈哈哈,我爹都不这么叫我,至于莲莲,那是谁?”



    顾亿怔住,定定看着眼前之人,良久后低声笑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转身离开。



    曜星以看着她背影,突感一阵失落,转身吩咐道,“日九,去查查这人是谁。”



    “是。”



    



    顾亿推开门,谷边沐正在房中等她,见她过来,递过一张黄符,“给,血脉引。”



    看着黄符上的红色血滴,顾亿问道,“这是甄海的血?”



    谷边沐点头,“若是血亲,纸张会变成白色,反之则无变化。”



    顾亿咬破指,挤出一滴血滴上去,黄符毫无变化。她点点头,将黄符收起,就要出门。“顾亿,”谷边沐唤住她,走过来,看着她眼睛,“要喝鸡汤吗?”



    顾亿微愣,反应过来摇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谷边沐点头,“好。”



    顾亿出了门,来到一间房外,敲了敲。



    “谁?”



    “我。”



    “等,等等!”



    屋中忽地传来一阵桌椅板凳响,似乎有人摔了一跤,然后是箱柜抽动,脚步声,好一会儿,就在顾亿耐心告罄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甄德秀探出头,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衣服也换了,看着格外精神富贵。



    “咳咳,建建”



    “等等!”顾亿皱眉,“你叫我什么?!”



    甄德秀红着脸,“我知道顾亿是你真名,但是我叫你建国叫习惯了,我”



    顾亿打断他,“叫我建国,不准叠!”



    着走进屋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甄德秀脸色微变,“不,不是不要我血了吗?”



    顾亿懒得废话,抓起他指,一个起刀落,赶在血珠滴落前,用黄符接了。



    一秒、两秒



    黄符毫无变化,一点变色的迹象都没有。



    甄德秀捂着指,“这是什么?”



    “血脉引,”顾亿缓缓开口,在对方倏然变化的脸色中,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甄氏亲子”



    红杏没有骗人,甄德秀应该就是古氏后人。



    “你骗人!我要去问我爹!”甄德秀激动大吼,转身跑出门。



    顾亿正要追上,储物袋一阵震动。



    她心念一动,掌心出现一只玉片。



    “亿,”禾菘蓝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你还好吗?现在可在陵鲤山?”



    顾亿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禾菘蓝,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喜欢我吗?”



    传音石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就在顾亿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禾菘蓝的声音从中传出,平静中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试探,“为什么这么问?”



    “伝胜央的,这两年你们一直在找我是吗?你还得了心病?”



    那边又安静片刻,禾菘蓝带笑的声音响起,“亿,我确实喜欢你”



    顾亿脸色微变,“我不需”



    “但却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禾菘蓝打断她,“我待你好,是因为一个人。”



    顾亿疑惑,“谁?”



    “禾盼姝你应该认识。”



    顾亿大惊失色,“婆婆?!怎么会?!”



    “禾盼姝是我姑母,多年前离家出走,三年前我收到一封信,她命不久矣,托我照顾她的外孙女,你身上的微尘,就是信物。”



    顾亿久久无言。



    禾菘蓝继续道,“我是姑母一带大,她将信物给你,自是极为看重,我自然要护之爱之”



    最后两个字声音极低,顾亿差点没听清。



    她心脏酸涩,要问这莫罗,谁在她心中排第一,那人就是禾盼姝。



    “婆婆她待我很好”顾亿低声道,“要不是婆婆,我早死了”



    禾菘蓝低低“嗯”了一声,“别难过,我,我会代替姑母”



    “禾大哥!”顾亿抹了把眼睛,“你是婆婆的亲人,救过我命又待我好,我都知道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她突然害羞起来,传音石另一边的禾菘蓝屏住呼吸,心翼翼道,“你。”



    “我,我可以叫你舅舅吗?”顾亿脸微红。



    另一边的禾菘蓝却是白了脸,指一抖,差点将传音石掉到地上。



    他许久没有回复,顾亿脸上红晕褪下,“你不愿意?是觉得我身份低,实力弱,又非氏族之人,不配叫你舅舅?”



    禾菘蓝连忙否认,“不,不”



    顾亿缓了脸色,试探道,“禾舅舅?”



    好一会儿,禾菘蓝咬牙“嗯”了一声。



    顾亿喜笑颜开,“太好了,婆婆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她继续道,“该死的伝胜央,尽胡八道!下次见面定要揍他!”害她自作多情,误会禾大哥喜欢她,真尴尬。



    喜认舅后,顾亿心情好了不少,“舅舅,我现在有事,晚点找你!你给我讲讲婆婆的事儿!”



    着收起传音石,去追甄德秀了。



    泽兰谷,禾氏。



    禾菘蓝放下传音石,垂下脑袋,久久无言。



    



    顾亿找到甄德秀的时候,他正蹲在角落哭。



    “呜呜为什么这样对我”



    顾亿忽地有些自责,人家本来好好的,做着甄氏少爷,因为她的原因,爹没了。



    很多时候,真相往往更伤人。



    “别哭了,”顾亿递给他一块帕子,“也不是非要有血缘关系才能当亲人,只要他真心对你好,血缘不重要的”



    “你在什么啊”甄德秀递给她一张符纸,“我是我爹亲生的”



    顾亿微惊,接过符纸,银白色,两滴血。



    惊疑间,指尖不心划破符箓,露出内里本色,金灿灿,一片黄。



    甄德秀低着头,不停揉着身上,“我就问了一句,他就跳了起来,边哭边打我,我长这么大,这是他下最狠的一次,呜呜,好疼建国,你不要听别人瞎,我真是我爹的孩子”



    顾亿连忙将符箓收起,捻了捻指尖白色染料,轻轻“嗯”了一声。



    甄德秀哭够了,忽地偷眼看她,“我,我翻过黄历了,一个月后有好日子,我”



    “今天开了吗?”顾亿掏出红漆木匣,“开。”



    甄德秀撇撇嘴,抹了把眼泪,接过木匣随意一拉,接着塞入顾亿怀中,偏头害羞道,“一个月后有良辰吉日”



    顾亿已经听不见了,她低着头,傻愣愣看着中木匣。



    细细缝,微微开。



    甄德秀絮絮叨叨,有的没的了一大堆,身边人始终一言不发。



    他以为她是害羞,转头看去。



    月光如水照石阶,凉风悠悠抚草芥。



    哪里有人?



    “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