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伤我一分,我必以十倍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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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启帝的惩罚有如天雷,降下得极快,直劈到傅玉同和林念瑶头上。



    傅玉同当场被太监拖到殿外,押在行杖刑的长凳上。



    丽山行宫大殿中的人很快走空。



    光启帝憋了满肚子的火,离开的脚步迈得最快。



    满殿的人,除了负责行刑的太监,最后留下观刑的只有崔泽。



    崔泽掀起他的锦衣下摆,大马金刀地坐在行宫大殿的厚重门槛上。



    傅玉同被押在行宫大殿的台阶之下。



    两个太监将他按得死死的。



    他将头抬到最高,才能看见横踞殿前的崔泽。



    崔泽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傅玉同却受不了他的眼神。



    那双眼像刀笔,能一笔一划,一字不落地刻下他今日所受的耻辱。



    负责行刑的太监撩了傅玉同的衣袍,又将一节约四寸长的竹节棍递到傅玉同嘴边。



    “傅大人,您咬着。”



    傅玉同低头一看,竹棍上遍布齿痕,是被前面遭刑的人咬过的。



    他向来自认光风霁月,自然不肯将就,衔他人衔咬过的东西。



    太监看出他的嫌弃,也不惯着他。



    “行了傅大人,别假做清高了。”



    “这里是行宫,往日贵人们都是避暑才来这的。”



    “眼下是大冬天,行宫里东西不周全,就剩这个了。”



    “您快咬着吧,别耽误的办差。”



    傅玉同瞪那太监一眼,又昂头用渗了血的眸子死瞪高高在上的崔泽。



    “我不咬。”



    “你只管打。”



    “我记得他挨卫尉司一百杖的时候,也没咬竹节。”



    崔泽耳力好,远远地听见傅玉同蛐蛐他。



    他不屑地轻笑一声。



    声音随风散下去,隐隐约约地飘进傅玉同的耳朵里。



    傅玉同登时愈发逞强。



    他催那太监。



    “我不会咬的,你打便是。”



    那料太监在寒风中翻了个十足的白眼。



    “傅大人,您哪能和殿前那位比?”



    “人家昨夜带着重伤在行宫里打了半宿,大名鼎鼎的公主府护卫哪个奈何得了他。”



    “人家是真英雄,受得住大刑,面不改色。”



    他将竹节贴到傅玉同唇边。



    “你一个琉璃风灯似的书生,快些咬住吧。”



    “免得的们一棍打下去,你疼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太监好言相劝到这份上。



    傅玉同就是不肯咬。



    早上的寒风实在渗人。



    太监被冻得发了狠,将竹节硬往傅玉同嘴里递。



    “快咬着,别逼的动塞你嘴里。”



    傅玉同将这番奇耻大辱全记在崔泽头上后,才松口咬住了那节竹节。



    他刚咬住竹节,太监立刻朝后头使眼色。



    另外两个太监高高举起长棍,重重落了下去。



    一棍下去,傅玉同痛得直吼,差点没把嘴里的竹节咬碎。



    竹节虽不至于被咬碎,但上头也烙下了傅玉同的齿痕。



    傅玉同每挨一下都会痛得大吼。



    他疼得实在难捱,只得拿记恨崔泽来分散注意力。



    光启帝罚了他一百棍。



    一百棍漫长得傅玉同一路把帐算到他与崔泽一齐拜入老师门下那日。



    崔泽明明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跟要饭的叫花子没区别。



    却在入门时,凭他力气足赢了自己一招。



    因为那一招,他崔泽做了老师的亲传弟子。



    而他只能当老师的普通学生。



    从那日起,崔泽就比自己命好,凭什么?



    明明文以载道,他才是继承老师衣钵的人!



    凭什么?!就算是现在,坐在上面占着大殿的是他。



    



    被按在台阶下,受辱的是自己。



    崔泽他到底凭什么?!



    崔泽横踞在门槛上,活像只震慑四方的雄狮。



    有他在,太监们只管闷头打。



    崔泽一直听着



    等数出傅玉同的刑快行完了。



    崔泽起身,走下台阶。



    他问傅玉同:“挨满一百棍的滋味如何?”



    “不好受,对吧。”



    第一百棍打完,太监退到一边。



    傅玉同吐掉用牙咬出千道百道痕的竹节。



    他嘶哑着:“你来嘲笑我了?”



    “又或者你这个烂好人,同情我了?”



    崔泽替傅玉同盖好衣袍。



    他替傅玉同掩住了血肉模糊的狼狈,也让厚重的锦缎压过傅玉同伤口,送了傅玉同一场比挨打更钻心的痛。



    崔泽平静道:“都不是。”



    “谁会怜悯自己的敌人?”



    “况且这一百棍是你应得的。”



    他眸中流淌过溢满锋刃的凛冽。



    “我留到最后只想告诉你。”



    “你伤我一分,我必以十倍报之。”



    “今日我陪你熬完整场刑罚,想必让心高气傲的你刻骨铭心。”



    “我刚刚过的话,你一并刻进心里。”



    “下次你再行恶事,我翻起倍来,你别报应太重,你担不住。”



    崔泽不轻不重地拍过傅玉同的肩头。



    他迎风而去,清清静静,把傅玉同留在血肉模糊的烂摊子里。



    被遗留在血腥里的傅玉同追着崔泽远望,眸里淬满了毒。



    



    广平侯府,正堂内又烧上了炭火。



    林君成窝在一张摆在炭盆前的软椅上。



    那是老夫人特地为他准备的,上头铺了最软的兔毛裘。



    老夫人翻放在桌上的花名册,都快看花了眼。



    她看到一个合意的,便拿给她的乖孙看。



    “乖孙看看,这家的姑娘好,样貌美,性子还柔顺。”



    林君成眯起他本就狭长鬼祟的眼睛。



    “还行吧,算不上多好。”



    “做我岳家差了些,帮不上我的忙。”



    “性子柔顺,做妾还不错。”



    老夫人赶忙放下,转头又翻开一本花名册,继续替林君成挑选。



    林君成伸了伸胳膊,把掌拢在炭盆上烤火。



    “林泽那个祸害死了就是好!”



    “我的爵位白让他占了那么久。”



    “害得我身份低了,好几年不上一门亲。”



    林老夫人马上应和道:“就是,都怪他这个丧门星。”



    “误了我乖孙的大事。”



    林君成眼睛一转,挪着软椅往老夫人那边靠了靠。



    他压低声音问:“奶奶,林泽死了,拿什么棺材葬他?”



    “上好的棺材可要一大笔钱呢。”



    “怎么能为他花了我的钱。”



    林老夫人呷了口茶,两眼不离里的花名册。



    “他用得上什么好棺材。”



    “寿材店里,买副松木的薄板给他就行了。”



    林君成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他嘀咕了一句:“松木的?”



    差的松木又软又疏松,葬人的坑若是埋浅了,松木薄板的棺材甚至连条刨食的野狗都防不住。



    林君成没来由地替崔泽打了个寒颤。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崔泽罪有应得,也就不管了。



    林君成眼睛又是一转,瞟向桌上的另一堆花名册。



    “奶奶,发卖林念瑶的人家找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