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多可笑,他姓林,又不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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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宅之内,崔泽与傅玉同互相僵持。



    傅宅之外,御林军低头不语。



    这时,一阵略带阴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都聚在这做什么呀?”



    陈公公从穿过御林军,走入崔泽的视线。



    崔泽一见是他,眼里的拼命的红散了去,变成了死寂。



    陈公公在此,便如同光启帝在此。



    他再拼命,也拼不过光启帝翻为云覆一压,随落下的大山。



    陈公公心又嫌弃地越过门前的木屑堆。



    他跨步迈进傅宅内,掐起兰花指,指着众人道:



    “都回家去吧。”



    “堵在这做什么?”



    “须知道见御林军龙幡如见陛下。”



    “真不怕冲撞了御林军,治你们顶撞圣驾的罪啊。”



    众人被陈公公恫吓,个个敢怒不敢言。



    见一众人不愿散去,崔泽提剑抱拳,也劝他们:



    “诸位请回吧。”



    “多谢诸位今日愿为我挺身而出。”



    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问崔泽:



    “林侯爷,我们走了,你的铠甲怎么办?”



    “青州又怎么办?”



    “北羌蛮子,不杀了吗?!”



    崔泽半灰着眸子。



    他如今也不知铠甲该怎么办。



    但他向帮他的百姓们做下承诺。



    “我会去青州的。”



    “想尽办法也要去。”



    众人得了崔泽的承诺,总算愿意离开。



    他们如潮水般从傅宅的大门退出去,散在街面上。



    渐渐像退潮一样,消失不见。



    跟着崔泽进来的人散了,崔泽便也向外走去。



    他走到门前时,御林军们挨个唤他:



    “统领。”



    “统领”



    魏来也满怀悲愤地唤他:“统领”



    崔泽就近拍了几个人的肩膀。



    傅宅的半扇门上,凭条依旧迎风发出扑棱棱的声音,扰动崔泽的神思。



    崔泽扫了一眼那凭条。



    他染着低沉的悲凉,不祈求答案地反问陈公公:



    “昭国是没有讲理的地方吗?”



    陈公公咳嗽了两声,冠冕堂皇道:



    “林侯爷,你的是什么话?”



    “是傅大人上折子前几日陛下赐他的宝物丢了。”



    “陛下嫌这贼子猖狂,才派御林军来守傅家。”



    陈公公迈着碎步走到门边。



    他将门上钉着的凭条仔细地取下来,递回给崔泽。



    “您广平侯府的东西,无人会贪。”



    “不过嘛”陈公公缓缓眨了下眼睛。



    “光明铠实际是林家的物件,该由林家人出面领回去。”



    面对如此荒唐言语,崔泽麻木地接过凭条。



    他自嘲道:



    “知道了,我不姓林。”



    崔泽不再停留,拔腿便走。



    素衣的他穿过金甲如鳞,胜过天光的御林军。



    在他身后,陈公公呼出一口气,抱怨似的开口:



    “哎哟,傅大人,老奴许久不骑马了。”



    “今日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豁出这半条命”



    “还好我催着御林军,到得及时。”



    御林军们闻言将头压得更低。



    这好吗?



    这有什么好光彩的吗?



    龙幡也被魏来放低,不再迎风飘扬。



    第一次,御林军们看着立在他们最前端的龙幡,不再觉得光荣。



    



    崔泽失魂落魄地走过兴义街。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振作。



    但他实在振作不起来。



    多可笑,他姓林,又不姓林。



    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林侯爷!”



    崔泽回身一看,是追到茶棚给他报信的伙。



    崔泽勾出一个愧疚又勉强的笑。



    “抱歉,辜负你了。”



    “我晚了一步,光明铠还在傅宅中。”



    何水紧盯崔泽。



    不知为什么,他铆着劲,铆到整张脸涨红。



    崔泽道过歉,见何水似乎不打算话。



    他愧疚地朝何水点了下头。



    就转回身去,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何水突然朝他大喊,声音里还带着颤。



    “林侯爷,你别去青州了吧!”



    “他们不值得!”



    “刚刚在傅宅门外,我全看见了!”



    原来何水铆足了劲就是想把这句话出口。



    崔泽蓦然回首



    他心里窜起一股焚烧了数日的无名火。



    “你谁不值得?”



    “你凭什么他们不值得?”



    “是,傅玉同不值得,高居含元殿那位也不值得。”



    崔泽越火气越重。



    他怒从心中起,直烧天边去。



    “但戚氏满门,值得。”



    “长乐郡主,值得。”



    “青州的百姓,更值得!”



    听崔泽提到青州百姓,何水一下就红了眼。



    一个大男人,哗啦啦的,转眼就落了泪。



    崔泽见何水的泪从比他那张寻常人更黑的脸上滑落。



    崔泽恍然想起,何水的哥哥何山,也长着这样一张黑红黑红的脸。



    而那个黑红脸的健壮汉子,是自己的老乡,是青州人。



    何水自然也是青州人。



    崔泽走上前,轻柔又急促地问他:



    “你也是青州的?”



    “你是住在京城,还是打青州来的?”



    崔泽在自己的记忆碎片里一顿翻找。



    很快,他找到一段回忆。



    “我记得以前你哥哥过,你在青州是一等一的艺人。”



    何水听见崔泽起他的事,他再也绷不住。



    何水张开,一下熊抱住崔泽,埋头大哭起来。



    这个七尺多高的汉子当街哭得像个孩子。



    他哽咽着,带着哭腔的话差点连不成句。



    “我是从青州逃出来。”



    “林侯爷,青州已经不成样了。”



    “城里头少粮食,又没有过冬的棉花、柴火。”



    “每天冻死的,饿死的,数都数不清。”



    何水哭诉间,渐渐恨红了眼睛。



    “最可恨的是北羌蛮子,他们不仅杀我们青州兵,他们还”



    “他们还割下我们青州兵的头皮,凿下他们的骨头,拿来当酒碗”



    



    听罢何水对北羌人的控诉,崔泽恍惚得几乎找不到北。



    他们两人相互搀扶着对方,勉强找到一处茶棚坐下。



    崔泽捂着恨得发疼的脑袋,拽住何水的衣袖问他:



    “你离开青州多久了?”



    “家那边,还有信传来吗?”



    何水胡乱地给自己擦泪。



    “我刚到京城。”



    “乡亲们让我来京城找我哥,请我哥去问朝廷。”



    “朝廷什么时候再给我们青州派一个不怕死的头领。”



    “青州人需要他。”



    “再没有人管,青州就真要变成跑丢在狼堆里,找不到家的羊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