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出卖的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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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泽道:“我本就是奔着死来的。”



    “死有何惧?没多大事的。”



    “守不住青州,我不甘心啊”



    范涛被崔泽得怔住。



    他怔了半刻,直到寒风再度卷起他的胡须。



    范涛终于肯放开。



    他后退一步,向崔泽完完整整地作了个揖。



    “能与林帅共事,下官之幸。”



    范涛拾起地上的灯盏。



    他抬起,“林帅请随我来。”



    他举着灯在前头引路,路过正厅时还抄起了一把凳子。



    崔泽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走着,直到范涛把崔泽带进柴房旁的一间屋里。



    屋内没有窗,不过有一扇钉死了的门。



    看方向,这扇门不过是通向厨房的一扇普普通通的门。



    崔泽正疑惑范涛为何将他领到这来。



    范涛就举灯向他解释:



    “林帅,这扇门背后是官署通向城中的暗道。”



    “此处本是供我等逃亡保命的。”



    “半月前知州大人将此门封死,率领我等与青州城共存亡。”



    “从那以后,这扇门再没被打开过。”



    范涛将灯盏放在一旁,抬请崔泽后退。



    崔泽依言照做。



    范涛一回头,抡起红木凳当攻城锤。



    一锤抡中,两寸厚的木板顷刻间被他砸出个三尺宽的大洞。



    崔泽被瘦瘦的范老头一锤砸懵。



    他半张开嘴,结果被扬起的烟尘和木屑呛到咳嗽。



    在他咳嗽的间隙,范涛抡圆了胳膊又抡一锤。



    “轰”的一声,钉死的木板被肢解出一个八尺高的大洞。



    偌大的洞足够崔泽通过。



    范涛放下残破得不成样子的木凳。



    他抬袖掩住口鼻,在铺天的烟尘中请崔泽通行。



    “林帅,拿上灯盏,请吧。”



    崔泽向范涛微微点头。



    他带上灯油所剩无几的残灯,提步向幽深的暗道走去。



    崔泽整个人将跨过木门时,范涛突然拉住他。



    “虽然听起来乌鸦嘴了点,但我怕林帅一去无回。”



    “在林帅走之前,我想问问林帅的本姓。”



    范涛眼中寂寥胜过希冀。



    “若林帅真一去不回,起码我能将真正的大人刻在心中。”



    “大人不该困于那无情无义的广平侯府。”



    崔泽才见了瘦的范司马单破厚门。



    他人还没彻底回过神。



    这下又被范涛发自肺腑的关心问愣。



    他心中震撼和动容撞在一起,激荡成一整片涟漪不止的水纹。



    崔泽花了好一会才从脑子里找到自己该答的话。



    “范司马我姓崔名泽字临渊。”



    范涛跟为他壮行似的,拍拍他的肩。



    “崔泽崔临渊,老朽记住了。”



    “崔帅往城东修远坊去吧,老朽总觉得那处傅家的人太多了。”



    范涛敦厚的声音在幽暗的地道里回荡,送崔泽踏上不知出处的前路。



    



    灯盘里的灯油燃尽时,崔泽恰好走到地道的出口。



    他跨出地道,走出院子,往身旁一看。



    他到的地方竟是白天帮阿莲抬水的那口甜水井。



    刚出了院子,崔泽便听到成队的重甲巡逻的脚步声。



    他脚下一闪,闪进暗处。



    与他一墙之隔,重甲走过。



    他微微探出头一看,发现巡逻的是王秀的部下。



    明明今日才杀回来,身上还带伤的兵。



    想来王秀和他们是为了保青州城不生骚乱,于是在夜里巡查。



    



    崔泽在心里为自己也为他们叹了一声。



    叹完气后,他随风而动,更快地融入夜色中。



    月上中天时,他来到了范涛所的修远坊。



    修远坊乍一看与青州城其他地方并无差别。



    甚至这里比青州城的其他地方更荒凉残破。



    深夜,修远坊的街面上没有人。



    修远坊的几排屋中也不见灯。



    崔泽站在坊外,倚着夯土墙观察了半盏茶的功夫。



    他忽然发现一座带着院子的二层楼不对劲。



    那座楼窗户窄不,窗上还遮了木板。



    似乎生怕别人窥探到里面。



    楼的院门紧锁,摆明了生人勿入。



    崔泽左右望了一圈。



    观察清楚后,他快步行到楼旁的一幢低矮民房。



    他踩着墙边的水缸,借力蹬墙而上。



    上到民房屋顶后,他又顺着楼一楼梁架伸出来的短檐走到院的正上方。



    崔泽趁下方无人,轻巧落地。



    不想他刚一落地,楼一层的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仆人。



    仆人身上穿的是傅家衣。



    崔泽在傅家时见过。



    两人四目相撞,仆人捧着托盘满脸茫然地打量崔泽。



    仆人像在问:你怎么出来了?



    崔泽余光扫过仆人中的托盘,又见仆人没有立刻叫嚷。



    望着托盘上空了的酒壶,他灵一动。



    崔泽用臂掩住脸,跌跌撞撞地倒向一旁的清漆木柱。



    “喝多了,我要上茅房!”



    “茅房在哪?我怎么找不着?”



    “呕”



    仆人怕他吐在门前,赶紧给他指方向。



    “那边,那边,茅房在那边!”



    崔泽扶着墙,脚底打圈地往仆人指的方向去。



    仆人还在后面问他:“贵客,用我扶你去茅房吗?”



    崔泽胡乱摆,一拐脚,他把自己拐进了茅房。



    茅房的门一关,崔泽立刻冷下眼眸。



    他静静地听门外的声音。



    听得仆人远去后,他果断从茅房出来,回到楼门前。



    崔泽单推开未完全关上的门缝。



    门一开,门内的光亮像火一般扑出来。



    十来个人围在一张长桌上饮酒作乐。



    桌上佳肴鲜美,山珍海味一路摆开。



    崔泽黑白分明的眼眸定住,在十来个人脸中,唤出他唯一认识的那个。



    “王全,有半日未见了。”



    “却不知王大人饮酒作乐时,可还记得我这个吃白薯喝凉水的青州主帅?”



    崔泽的话一出,长桌旁十来个人全滞住。



    他们活像一幅不会动的画。



    十来个人中,王全也不会动。



    他的笑容如退火一般消失在脸上。



    一转眼,他欢乐的红脸变成了血色尽失的白脸。



    崔泽边用余光打量着桌下藏没藏刀剑,边走到长桌边。



    他夺过王全里的酒壶,仰头灌了自己一口。



    略带浑浊的酒液从细长的铁壶嘴流出。



    玉泉如飞虹划过,落进崔泽的咽喉中。



    酒液辛辣,里面掺了丝于崔泽而言相当陌生的甜味。



    将嘴里的酒全咽下去后,崔泽抬擦过唇角。



    崔泽拭唇不像在拭唇,倒像在磨刀。



    他将铁酒壶慢而稳地放到王全面前。



    铁壶轻轻地放稳的声响惊得王全一抖。



    崔泽睨着他道:



    “王大人饮的是青州百姓之骨血。”



    “出卖的也是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