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军旗破,男儿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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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羌六部联合攻城。



    青州真的大难临头了。



    崔泽和王秀心中都响起这两句话。



    但他们齐齐选择将话梗在喉咙里,咽回腹中。



    



    城下,不知是北羌哪一部先朝雁北门发了一箭。



    随后是第二箭、第三箭



    六支箭系着六封布帛钉上雁北门。



    射完箭后,北羌人不退。



    他们依旧密密麻麻地堆叠在雁北门前。



    一路延伸到雁归山通往天的尽头。



    崔泽沉稳地扫过北羌六部的先锋军。



    他吩咐道:“开城门,我去取信。”



    王秀带头拦他。



    崔泽拍了拍王秀的肩,将他推开。



    “不必担心。”



    “傅玉同不是了,我得回营帐里求他。”



    崔泽单枪匹马出到雁北门外。



    他一出来。



    雁北门又悍然关上。



    不知为什么,北羌人看着这一幕竟放肆地笑了起来。



    嘲笑声中,裹着低沉又恶劣的异族语。



    崔泽一根根地拔下雁北门上钉的箭。



    北羌人的话他听不懂。



    但他看得懂北羌人的咧开的嘴角,藐视的眉头。



    守在城头的王秀听得懂。



    他愤慨地一拳砸在垛口处的砖石上。



    “你看他,好像一条孤单的野狗。”



    “昭人就是胆,只敢派一个人出来。”



    “我们随便一挥就能砍掉他们最精锐战士的头皮,他们当然吓得尿裤子。”



    “不单尿裤子,还会叫阿妈哈哈哈哈!”



    北羌人的嘲笑声一直往上升,直到升上天。



    那些笑声像太阳一样暴晒下来,格外扎眼。



    “亏他们还号称礼仪之邦,是最有知识的东方之国。”



    “狗屁,他们是最怕死的狗屁!连羊粪都不如。”



    北羌人哄笑作一团。



    崔泽忍受着北羌人的笑声,带着钉在雁北门上的布帛,回到城内。



    六封布帛展开来,上面写的竟是完全一样的内容。



    放傅玉同出来,代表昭国和谈。



    否则顷刻之间,六部铁蹄踏至,便叫青州城破人亡。



    王秀抓起一封布帛。



    他红着眼,将那布帛撕个粉碎。



    “林帅,我宁愿以死殉城,也绝不和谈。”



    王秀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地聚到他身后。



    他们也满眼血丝,无声地跟着王秀同样的话。



    宁殉城,绝不和谈。



    崔泽一份份翻过剩下的五份布帛。



    他将布帛拢在一处。



    有将士实在忍不住问他:“林帅,我们拼了!”



    “能赢吗?”



    崔泽望过雁北门前的青州军,又遥遥望向伤兵营的方向。



    他沉默地咬着后槽牙,平静地摇头。



    霎时间,以崔泽为圆心,沉默像巨浪一样打出去。



    雁北门前陷入了死亡的沉寂中。



    崔泽收紧了握着布帛的。



    “把傅玉同带过来。”



    王秀当即反对,“不可!”



    他的甚至握上了刀。



    “绝不能和谈。”



    “一旦和谈,青州人生生世世都将做北羌人的奴隶。”



    “林帅你明明”



    崔泽压住他握刀的那只。



    “和谈在一日间谈不出成果。”



    “我了解傅玉同,他指望这件事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我们和青州城都是他的筹码。”



    “没到价钱,他不会随意将青州交出去。”



    王秀紧攥着刀把,另一捏紧了拳头。



    “林帅,你走这步棋是在豪赌。”



    崔泽抬眸望进王秀的眼睛。



    “如何,为了青州,赌吗?”



    王秀半垂下头,无可奈何地忍着气怒。



    



    “也罢,赌了。”



    崔泽重拍的他肩,示意他去带傅玉同来。



    王秀仍垂着头。



    提步回营前,他朝崔泽念了一句。



    “林帅,若两日内我等找不出抵御城外北羌六部的办法。”



    “青州城,青州,乃至昭国就真的没了”



    崔泽暗下眼眸,如叹息一般:“我知道。”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王秀没带人回来。



    军营中跑来一个兵,请崔泽回营去。



    那兵愤慨不已,向崔泽禀报道:



    “林帅,姓傅的不识好歹,非要你出面去请。”



    崔泽闻言长长的睫羽颤了一颤。



    他回头望了一眼暂时还安然无恙的雁北门。



    他翻身上马,策马向军营而去。



    



    营帐中,王秀已暴跳如雷。



    他将二尺多长的长刀架在傅玉同的脖子上。



    傅玉同还被捆着,坐在地上。



    他轻蔑地望着地,任王秀的刀架在肩头。



    王秀:“你他娘的龟孙子!”



    “你还摆上谱了?!”



    崔泽伸挑开帐门入内。



    傅玉同见他来了,缓缓抬起眼帘。



    “林泽,我是陛下亲封的持节使。”



    “你来,我有没有谱可以摆?”



    崔泽上前,将王秀的刀抬开。



    他懒得跟傅玉同演什么官场上的客套把戏。



    “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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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玉同轻笑一声。



    他一双墨色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崔泽。



    “我了,你得求我。”



    “你得跪下来求我。”



    王秀听得脸发绿,他又将刀举起,恨不得当场劈下。



    崔泽微抬起,阻下王秀。



    他扛着满身的甲胄,触着地,双膝一弯,向傅玉同跪下。



    “请持节使大人,往雁北门,出城议和。”



    傅玉同鼓捣着,硬是从地上拱起来。



    他一起来,便抬腿踩向崔泽触地的那只。



    他俯身道:“不够。”



    “林泽,你最不愿青州议和。”



    “我偏要你亲为我推开雁北门。”



    “你不仅得推开雁北门,还得扛着青州军的军旗,送我出城。”



    傅玉同收回脚。



    他像盯猎物一般地盯着崔泽纹丝不动的脸。



    “我知道你想拖时间保青州。”



    “所以我要你为了保青州,亲自敞开青州的城门。”



    “送我出城,看着我把青州交易给北羌。”



    傅玉同放话至此。



    崔泽纹丝不动的表情上终于添了一根虬结的青筋。



    见到那根青筋,傅玉同像捕捉到猎物的悲鸣一般,畅快地笑了起来。



    他昂起头,发话道:“现在,替我把绳子解了。”



    “动作快点,别耽误了朝廷议和。”



    崔泽被踩的不住地打颤。



    他强压住颤,撑在地上。



    崔泽扛着厚重的甲胄起了身。



    起身后,他又用那只强压下颤抖的替傅玉同解了绳结。



    雁北门前,也是崔泽的这只,替傅玉同推开了大门。



    崔泽骑上马,从王秀中接过青州军的军旗。



    直到扛着青州军军旗再度策马走出雁北门。



    崔泽都像吞了炭一样,不出一句话。



    沉默像是他流的血。



    青州军的军旗才出雁北门。



    北羌人张弓一箭就射破了那面被扞卫了数不清岁月的苍蓝旗帜。



    旗帜上原本绣着天幕山和山上流下来的雪河。



    旗帜一破,雪河直落,如长泪垂下。



    崔泽跟在傅玉同身后,依旧沉默着。



    这会儿他的沉默不再像血,像是男儿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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