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依次落座，座位以室内墙上条幅为主座位，官场中饭局是不会少的，坐席的位置有“尚左尊东”，既“面朝大门为尊”。

    若是圆桌，则正对大门的为主客，越靠近主客位置越尊，相同距离则右侧尊于左侧。

    所以主座位置是水务厅副厅长樊原土，右侧位置是市委书记杨东山，左侧位置为市长祁连雪。

    水利厅三位水利专家，坐的位置靠着富贵牡丹图，右侧坐着县委书记胡天，左侧坐着县长何惠明。

    管理处长南山坐在靠屏风的次位，端茶倒水，但能吃点残羹剩饭，偶尔代着喝几盅酒。

    南山能坐在门边，那是莫大的荣幸，主要原因他是勘探队组长。

    副处长夏润雨没有固定座位，本来海子宾馆后厅有服务员，但碍于视察组谈话内容，县长何惠明只能让服务员走到外间。

    资料员王玉霞代替服务员又不够级别，怕慢待客人，所以夏润雨就是服务员角色。

    官场座次安排，那可是一门学问，很有讲究，如果不学习，搞不好要出大问题。

    桌子上的菜非常简单，一盘热气腾腾的大煮羊肉上了桌。

    县长何惠明做东，他开口:“一方水养育一方人，西河县是贫困县，没什么好吃的，大煮羊肉略表心意，趁热吃。”

    大家互相谦让着，首先副厅长樊原土开筷，夹了一块羊肋骨。

    然后桌子上八双筷子，才伸进羊肉盘子里。

    只听服务员喊一声:“麻烦帮一下忙。”

    夏润雨眼光向外略略扫了一眼，一整只羊在硕大的铁质盘子里，外皮深黄，肉色深红的烤羊，在一个银色大大盘，下衬着一个沙枣木方桌，方桌考究，木纹理舒缓，八十岁环状年轮，岁月的痕迹刻在木纹上，古色古香，仿佛君王在朝堂宴请功臣良将。

    烤好的全羊放置在银色大盘内，烤羊头戴红花，嘴里含着灵芝。

    烤羊端上桌，客人要三叩九拜，感谢上天赐予美食。

    今天由于是贵客，况且市委书记杨东山和市长祁连雪陪客人，繁琐礼仪就免了。

    盘子里整只烤羊，直接端上桌。省略了祈拜，叩首，祭酒，割礼，这些环节礼仪。

    只有品尝这一环节不可缺少。

    烤羊盛在桌子上，处长南山，把茅台酒往酒壶里灌，酒醇，肉香，飘溢院落。

    夏润雨把玉石制作的夜光杯，放在客人面前，南山处长一一把酒，斟到夜光杯里，浅浅白色，醇厚的白酒在杯中，如羊脂玉般的透明。

    这种场合不猜拳，猜拳那是属于粗野草民的欢乐，南山处长已打听好，哪一个领导酒量大，哪一个领导酒量。

    所以他给每个夜光杯倒酒的频率也不一样，这种场合，都是贵客，属于品酒。

    贵客一般不喝酒，也不和普通人喝酒。

    这种场合，有谁两眼放光，嗜酒如命，会成为官场的花边新闻。

    哪一个领导喜欢，喝什么酒，也会成为西河县酒场的谈资。

    今天虽是县长何惠明做东，他站起来，烤全羊，羊头刻意朝着副厅长樊原土的位置。

    而书记杨东山是主政一方的父母官，“羊头指向的方向为尊，樊厅长，您喝三杯酒。”

    樊厅长端起酒，一饮而尽，他知道官场酒文化规则，没有推辞。

    书记杨东山知道引流工程是市长祁连雪主管，都是有身份的人，谁有谁的一亩三分地，官场不能滥权，这在宦海是一种忌讳。

    “祁市长你来几句。”

    市长祁连雪站起来，恭维的:“既然杨书记免开尊口，惜字如金，那我就几句。”

    “樊厅长和几位水利专家调研引流工程，不辞劳苦，感谢樊厅长对引流工程的大力支持。”

    “樽酒一杯表心愿，美酒醇厚暖人心，祝樊厅长更上一层楼，祝引流工程早开工。”

    副厅长樊原土也是经过几十年宦海历练，知道官场酒文化，樊原土酒量并不大。

    所以夜光杯斟酒有点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酒醇漫漫品，出盅酒浅浅。

    他站起来端起了夜光杯一饮而尽。

    桌子上的客人都站起来碰杯，以樊原土酒盅为中心，市长祁连雪、市委书记杨东山的杯子，比水利厅副厅长樊原土杯子稍微低半厘米。

    市委书记胡天，县长何惠明杯子又比市委书记低，夜光酒杯层次分明。

    官场敬酒，以职务大碰杯，酒杯增之一毫则不敬，减之一毫则恭维过度。

    三位水利专家是省委派来的，和县长何惠民酒杯一样高。

    南山处长的酒盅，如宇宙中的流浪行星，游离太阳系，他端起酒杯，没敢碰杯，级别不够，他拿起酒杯，看着副厅长樊原土，市委书记杨东山，市长祁连雪一行喝完了夜光杯淳淳白酒，他才慢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勘探人被洪水卷。醉卧客厅谈言欢，雪山落难不沾酒。

    市长祁连雪夹了一块烤羊排，羊排送到嘴边，香气扑鼻，他又咬了一口羊排，羊排皮酥脆口，嚼起来松软鲜嫩，那味道浓郁不腻，诱人食欲。

    他本想再吃一块烤羊排，但市长祁连雪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今天他不是品尝美食，而是陪着贵客。

    副厅长樊原土没有急急赶回省城，对祁连雪来就是莫大的荣幸，给市长一个面子。

    副厅长樊原土能吃你一口烤羊排，冷龙岭雪山隧洞工程，就有了开工立项目的会。

    在这里吃只是一个形式，主要的是润入这个圈子。

    不一会又上来一盘高原三烧，是高原地区经典名菜，以炸牛肉丸子、土豆块、羊筋和牛羊肉块为原料，经过特定的烹饪方法制作而成。

    一盘红烧黄河大鲤鱼，一盘骆驼蹄筋，一只水煮鸡，一盘凉拌沙葱，一盘土豆丸子，一盘凉拌翡翠肉苁蓉。

    两个主菜大煮羊肉，烤全羊，六个热菜，两个凉菜恰到好处。

    酒饱饭足后，就是开怀畅饮，这场宴席是县长何惠明做东。

    他站起来，恭维樊厅长，“樊厅长是江南人，戈壁村野没有什么名吃，这土豆丸子人人喜欢，那是西北的一道名菜，寓意甜甜蜜蜜，团团圆圆，樊厅长尝尝”

    樊原土夹了一个土豆丸子，送到嘴里，甜儿不腻，松软可口。

    “来我们再干一杯酒。”县长何惠明提议。

    于是大家又端起酒杯，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主人和客人都有些晕乎了，再加上夏润雨不知道副厅长樊原土的酒量。

    给樊原土酒杯盛酒把握不住，樊厅长喝的有点上头了，头轻飘飘，好像困在冷龙岭雪山。

    樊原土曾经也是地质队员，他好像又回到过去，他望望夏润雨:“一个女同志在冷龙岭雪山勘探不容易啊。”

    于是樊原土拿起酒杯，“冷龙岭隧洞引流工程是一个大工程，我争取争取隧洞工程立项，你们的勘探工作也不容易，一个女同志在冰天雪地中，难道西河县没有人才吗？”

    夏润雨羞红了脸，她解释一下:“樊厅长，雪山勘探是我的工作，我学的专业就是测绘工程”

    “”夏，我敬你一杯”

    樊原土爱屋及乌，他端起酒杯。

    夏润雨也端起酒杯，“不喝，就是不尊重领导，目中无人。”

    来来，大家都干。

    

    夏润雨喝了白酒，所以才有了南山处长给刘世雨打电话的故事。

    茅台醇厚，但也醉人，夏润雨喝到胃里翻江倒海，这时她还有自制力，但为了引流工程，不得不喝。

    不喝酒不行啊，西河县是贫苦地区，酒文化炉火纯青，劝酒的学问深奥。

    酒桌上拼酒的力度越来越大，南山处长有心保护夏润雨，又暗于规则，所以他打电话让刘世雨、开车去接。

    对一个喝醉酒的姑娘，其他人南山处长不放心。

    刘世雨打算和李黎平一起到海子宾馆接他们的直接领导夏润雨，李黎平一口回绝。

    “不去，到冷龙岭雪山扛标杆，爬雪山那是我李黎平职责所在，是公事。”

    “到海子宾馆，吃肉、喝酒，是夏润雨私事，我李黎平不伺候。”

    刘世雨是司，主管后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刘世雨赶到海子宾馆，从服务员那里探听，才找到海子宾馆后园，七拐八弯到了夏润雨吃宴席的富贵牡丹厅。

    市委书记杨东山，市长祁连雪，副厅长樊原土喝的兴致正酣，市长祁连雪瞅瞅刘世雨，一个俊秀的伙子，也不过是个服务员，没有在意。

    夏润雨头有点晕乎，她的脚轻飘飘的，如同踏入冷龙岭雪山冰川，但是她努力克制自己。

    无奈身体不受控制，胃部有一股液体往上涌。

    “克制、克制，不能吐。”夏润雨心里默念着，她就要吐，还好这时刘世雨来了。

    夏润雨不自然的一笑，踉踉跄跄走着，刘世雨赶紧扶住夏润雨。

    “夏处长你少喝点，一个大姑娘怎么成了酒鬼。”

    “我少喝点，我少喝点。”夏润雨委屈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可是替你刘世雨、李黎平喝的庆功酒，替所有引流工程处的人喝酒”

    “夏处长，你醉了。”

    “我没醉。”

    刘世雨大扶住夏润雨肩膀，夏润雨感到心里面稍微踏实一些，忽觉佳酿醉春色，一颦一笑添红霞。

    刘世雨穿梭在海子宾馆后院，凉风轻轻一吹，夏润雨喝酒上头了，她突然蹲在牡丹树下，哇的一声，只是干呕。

    刘世雨又把夏润雨扶起来。

    “夏处长还是少喝点，你看现在多难受。”

    “别叫我夏处长。”

    突然夏润雨两勾在刘世雨脖子上，起醉话:“男孩不趁女孩之危下，乃禽兽不如也。”

    刘世雨又重新把夏润雨扶好，刘世雨拉开了越野车车门，把夏润雨抱到副驾驶上。

    刘世雨发动汽车，这时，夏润雨哇的一声，一口烤羊肉外加茅台酒，在胃里酝酿的呕吐物，吐在刘世雨的脖子里。

    驾驶室一股酒气，没有茅台的醇厚，烤羊肉的脆香。刘世雨打开越野车车门，打算把夏润雨弃之荒野。

    可他不敢，无奈又合上车门，夏润雨头偏向车门，一只又揪住他耳朵

    夏润雨感到一股味道包裹了她，带着淡淡的野草味。

    她觉得呼吸不畅，心跳快要蹦出来。

    这种奇妙的感觉，令她沉迷，陶醉。

    她又侧过身勾住刘世雨肩膀。

    “世雨，我没有醉。我渴望自由，你信吗？世雨。我是替你喝酒。”

    “夏处长，你替我喝的什么酒？”

    “茅台，庆功酒，我们在冷龙岭雪山勘探，得到了省樊厅长的夸奖，世雨你功不可没。”

    “夏处长，你别讲笑话了，少喝点。替我喝庆功酒，你没有资格，而我也不配喝庆功酒。”

    “对，我少喝点酒，世雨我最不喜欢喝酒，我最渴望期盼的是和你在冷龙岭雪山下，困在帐篷里与你共患难。”

    “困在雪山，那样不行，即使苦死累死也没人你好，为了这一天，我把自己变成了酒鬼。”

    “世雨，我漂亮吗？”

    “夏处长漂亮。”

    “我漂亮，你还那么冷漠。”

    “夏处长你醉了。”

    “我没醉，为引流工程，我可以放弃做姑娘的尊严，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早一天呼吸自由的空气。”

    夏润雨嘤嘤的哭泣，那双灵动大眼睛，委屈的泪水，红色的脸颊，零散蓬乱的头发。

    夏润雨忽而把勾在刘世雨脖子上，忽而又抽回。

    越野车上，一个美女醉醺醺的坐在刘世雨旁边，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夏润雨只喝得胃里翻江倒海，她一阵晕眩，大脑犹如吸入吗啡，一片空白。

    夏润雨倒在刘世雨肩膀上，脸颊仅仅隔着几毫米。

    把夏润雨送到宿舍，安顿好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夏润雨看见刘世雨，需要安慰，需要温暖。

    她是女人，也会经常发脾气，但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一不二的女强人。

    她顿时一阵眩晕，大脑如同被强有力的电流击过。

    男孩对喝酒的女孩，总有一点异样的感觉，没想到温润的夏润雨，喝的烂醉如泥。

    刘世雨驾驶越野车，到了西河县水务局大门口，刘世雨远远看见一个人，是李黎平和王玉霞。

    李黎平虽不管，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王玉霞从电话里听夏润雨喝醉了，也从家里跑出来。

    王玉霞打开越野车副驾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夏姐喝多了”

    夏润雨着醉话:“我没有喝多，我今天是替你们喝酒。”

    “你别胡言乱语，你替我们喝酒，你是替你自己喝，升官发财。”李黎平愤愤不平。

    王玉霞抱怨李黎平:“过来帮一下忙，你是活死人吗？”

    李黎平抱着夏润雨的身子，王玉霞拽着夏润雨的腿，上了西河水电局二楼设计处夏润雨办公室兼宿舍。

    刘世雨到卫生间清洗脖子里的欧如物。里拿着夏润雨的棕色的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