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浮萍一片乱世逢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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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皦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神秘的驼背斗篷人,可这是第一次,那个人主动来寻她。



    “不知先生寻我何时事?”



    “末芳”



    听到这个名字,谢皦瞳孔骤缩,而斗篷人抬头,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可是这张脸,谢皦永远不忘。



    “父亲?”



    谢皦将诸葛筠带到一茶楼内,两人坐下,谢皦再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拉着对方形如枯槁的,不禁喜极而泣:



    “父亲!”



    谢皦看着对方这不寻常的衰老速度,好一阵心疼,问道: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来,您都守在我身旁,为却从不与我相认吗?”



    诸葛筠却似乎并没有与谢皦相认的喜悦之情,而是一脸紧张道:



    “末芳,为父要与你一件事,你切记按照为父的去做。”



    谢皦看着诸葛筠,忽而心生异样的感觉,驼背,斗篷,这个自家族没落时,就与她形影不离的人,如影子一般,出没在阴暗的角落。



    她想起一些事,可时间久远,她不敢确定,只是相逢的喜悦消退,心里的热情凉了半截。



    “父亲,您要吩咐什么?”



    诸葛筠压低声音,面色却十分狠厉:



    “离开谢玿!若有会,杀了他!”



    谢皦眉头一皱,猛地撒开诸葛筠的,严厉地质问道:



    “您在胡什么?”



    诸葛筠见谢皦如此抗拒,声音提高一个度,道:



    “末芳你你听为父的!为父都是为你好,都是为了诸葛好!”



    眼前之人,如此陌生,就算是亲生父亲,要她抛弃谢玿,甚至,杀了谢玿,这永不可能。



    可此人,到底是自己的父亲。



    谢皦挣扎一番,起身,郑重地告诉诸葛筠:



    “对不起,父亲,您依旧是我的父亲,可我亦是义父的女儿,如今我已不是诸葛末芳,而是谢皦,恕我不能按您的做。”



    “我不会离开义父,更不可能伤害义父,还请您离开,不要再来找我这种话。”



    “若您还要执着于此,那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诸葛筠没想到谢皦会如此绝情,当即大骇,起身后退几步,指着谢皦想要什么。



    谢皦看了一眼诸葛筠,低头,朝他行了一礼道:



    “也许您不知道,诸葛末芳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是义父给了我新生,抱歉,父亲。”



    罢,谢皦转身就走,心里却隐隐作痛。



    之后,谢皦再也没有单独见过诸葛筠,直到谢玿告诉她有关天师和正道之事,她心存疑虑,直觉正道便是诸葛筠,然而无法确认。



    谢皦私心不想将此事告诉谢玿,她怕谢玿因此厌弃她,故而一直瞒着谢玿。



    直到赴左贵妃举办的赏梅宴,谢皦再一次看见诸葛筠,果不其然,他此时已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正道。



    联想诸葛筠的异常,谢皦几乎可以确认封玉衡公主也是诸葛筠的笔,谢皦心里有太多疑问,需要诸葛筠解答。



    于是谢皦瞒着谢玿,迁府后,借着入宫谢恩的会,以玉衡公主的身份,与正道见了一面。



    谢皦等在偏殿,正道由宫人引入,一见谢皦,正道立马上前,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道:



    “臣,见过玉衡公主。”



    谢皦看着诸葛筠头上的白发,佝偻的身形,听他给自己行礼,谢皦心里好一阵心酸。



    她上前去将正道扶起,神色有些哀伤,问道:



    “父亲,您不必与我拘礼,我约您一叙,是有些事情,要向您问清楚,还请您解惑。”



    正道恭敬如故,道:



    “臣不敢,公主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



    谢皦看着诸葛筠,神情难过,问道:



    “陛下为何动了将我纳入后宫的想法?是您的主意,是吗?”



    正道面色如常,稍稍站直了些,道:



    “是。”



    “是我向陛下进言,要他收了你。”



    谢皦不理解,为何父亲会这样对她,多少红颜,埋骨深宫,他却要亲将她送出去。



    “为什么?您为什么这么做?”



    正道看见谢皦眼里的受伤,却毫无愧色,皱了皱眉,对谢皦道:



    “你还不懂吗?这都是为了你好,只有留在真龙天子身边,诸葛一族才能过得了这一劫。”



    谢皦心有不甘,忍住想哭的冲动,问他道:



    “是因为我命里带皇吗?为什么是诸葛氏一劫,你们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正道却是摇摇头,语气颇是无奈地对谢皦道:



    “公主,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为父会为你做好一切,为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诸葛氏,还有你。”



    “若时成熟,为父自然会将一切都告诉你,你若还认自己是诸葛后人,那便至少,听为父的话,不要与为父对着干。”



    那一次与正道会面,谢皦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她清楚了一点,诸葛筠这么做,是因为那卦象。



    可,到底,那是什么?诸葛一族面临的劫,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谢玿?与她,又有什么渊源?



    二月二,南山围猎。



    谢皦虽贵为公主,却与所有宗室贵女一样,无权参与祭祀。她留在营地,自然有奴仆好好服侍她。



    天色阴暗,空气沉闷,无论是待在外头,还是留在帐篷里,都叫人觉得压抑。



    外头起了好大一阵骚乱,羽林军到处奔走,奉命清查猎场。



    谢皦心里不安,派侍婢去打听情况,还没等侍婢回来,却收到拔营回宫的消息。



    谢皦顿感不妙,恰好侍婢回来,一脸惊恐道:



    “公主,杀人了!”



    谢皦一愣,连忙让她顺气,追问道:



    “什么杀人?”



    “祭祀上,皇长孙遇刺,不过死的不是皇长孙,而是另一人,叫谢什么远。有位大人当场发疯,将那两名刺客皆杀了。陛下下令撤退,此刻正与天师商议。”



    谢皦当场如石化一般,好半晌才完全想明白侍婢的话,谢伯远,义父怎么会怎么会



    来不及阻拦,谢皦扭头就冲了出去。



    侍女大喊:



    “殿下,您要去哪?要收拾东西回宫了?殿下?”



    谢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脑子里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仅凭本能行动。



    她想去找谢玿,却被告知谢玿早已离开,带着谢伯远的尸身一起。



    谢皦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站在原地惶惶不知所措。而后她听见几位大人在讨论此事,越听越心惊,她几乎要站不住,还好被宫人扶住。



    怎么会生了这种事?



    “我看,都是陛下的计谋。陛下越发疏远谢玿,故而”



    “嘘!不要命啦?心被人听到。”



    “害,我这心里不是滋味,太过荒唐了。”



    “也是,若真如此,谢玿这般冲动,只怕是难逃一劫。”



    他们在什么,谢皦没再听清了。



    她下意识挣开宫人搀扶她的,思绪很混乱,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向旁人询问陛下的去处,她似乎在无目的地游走,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直到来到一个帐篷外,她抬制止宫人欲通报的动作,站在门帘前,刚准备掀帘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陛下,谢玿乃是真正祸乱天下之人,如此祸害,不可不早日除之。眼下时正好,必杀之。”



    谢皦心里有根弦断了,她愣了很久,才分辨出,这是正道的声音,也就是,她的父亲。



    为什么,一定要置谢玿于死地?



    皇帝似乎沉思了许久,半晌才道:



    “朕再考虑考虑。”



    谢皦回神,连忙往旁边一躲,帘子被人掀开,皇帝阔步走出来,门口候着的宫人也随之离开。



    正道刚坐下,面色沉重,思索着皇帝会有几分的可能性采纳自己的建议,便听见身后有人进来。



    正道只当是皇帝去而复返,站起身行礼道:



    “陛下,您”



    “我不是陛下。”



    正道一愣,猛抬头,下意识道:



    “末芳?”



    随即正道收敛表情,抬步便要走,谢皦抢先一步堵在门口,眼中含泪地看着正道,质问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谢玿?他到底与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他替你养了八年的女儿,尽了所有你未尽的责任,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正道似乎并不想与谢皦纠缠,他着:



    “你无需知道,你只要好好地做你的公主就好了。”



    



    一边准备绕开谢皦往外走。



    谢皦浑身轻颤,一口银牙几欲咬碎,两攥紧成拳,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在正道的即将碰到帘子时,谢皦下定决心,开口道:



    “罪人诸葛筠,站住。”



    正道的动作一顿,谢皦冷冷的声音传来:



    “皇上尚且不知你的真实身份吧,罪人诸葛筠。”



    正道猛地回头,谢皦的话戳中他的痛处,他眼中隐隐有怒火闪过。



    “你什么?”



    正道如鹰鹫般狠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谢皦,谢皦丝毫不畏惧,回以冰冷的注视,一字一句道:



    “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有查过,诸葛落难,亦算不得无辜。”



    “母亲病逝,你本该被流放,收押牢狱内,却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从此人间蒸发。你化身正道,也是因为,诸葛筠,乃是罪奴,你不敢用这个身份。



    可若是陛下知道了,是否还会将你迎为座上宾?”



    谢皦眼角泪珠未干,语气却毫无起伏,着这般看似无情的话。



    正道略微眯眼,放弃离开的想法,转而朝谢皦走来,语气阴恻恻道:



    “逆女,你敢威胁我?你不要忘了,你也是罪奴之籍。”



    谢皦眼神冰冷,冷哼一声,对正道:



    “诸葛筠,是你不要忘了才对,我如今,可是谢玿之女,谢皦,当今玉衡公主。就凭你,也想拉下我?”



    正道强压着眼里翻滚的怒火,尽量平和地问谢皦:



    “你想要什么?”



    “我要真相。”



    不知这句话如何刺激到他,正道突然暴怒,冲到谢皦面前道:



    “你不要忘了,你是诸葛后人,身上流着诸葛氏的血!那祸星算什么,我才是你的父亲!”



    “父亲?”



    谢皦冷哼一声,眼圈泛红,心酸道:



    “你若把我当女儿,为何要将我送给皇上,为何要杀视我如己出的义父?”



    正道顿了顿,瞬间调整情绪,露出无奈的神情,对谢皦和声道:



    “末芳,父亲是爱你的,你要信父亲做这些,是为你好。父亲这么做,都是出于无奈。”



    谢皦却笑出了声,视线朝上看,不叫眼泪落下来,问道: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对吗?那个斗篷人,是你吧?”



    正道见状,以为谢皦有所松动,连忙应道:



    “末芳,你也知道为父身份特殊,只能暗中保护你”



    “保护我,呵呵。”



    谢皦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下来。



    “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为什么要让我去找叔父?为什么要把我卖掉?为什么偏偏是那天转卖?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看着我受苦,却无动于衷,甚至是你,亲将我推入深渊!”



    泪眼模糊中,谢皦看见正道错愕不已的脸,那种神色,令谢皦心痛如绞。



    恭喜她,她猜对了。可谢皦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哭着质问道:



    “为什么啊?你是我父亲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为何从来不曾庇护我?”



    “如果不是遇见义父,我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如果不是因为那卦文,一开始,我也只是你的一个普通孩子。你没能给我的,他给我了,是他替你无私照顾我八年,你与他有什么仇恨,你要处处与他过不去?



    你推我进深渊,他救我于水火。是你亲毁掉了诸葛末芳,既然她由你造就,那便也由你毁掉,我不欠你了。我的命,是义父给的,谢玿,才是我真正的父亲。”



    响亮的巴掌声在帐篷中响起,谢皦捂着脸,被打得向右踉跄一步。



    正道恼怒而压低的声音在谢皦面前炸开:



    “你怎么有脸,你不欠我?你怎么有脸,诸葛一氏不庇佑你?若非我暗中筹谋,你以为你能遇见谢玿吗?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拥有的,都是我让你拥有的!”



    谢皦愣愣地听着,正道恼怒异常,低声骂道:



    “诸葛一族在你这一代将有灭顶之灾,你命里带皇,只有你,能破这一劫。我细心培养你,为的,便是如此。而这皇命,一开始,指向的是谢玿。”



    谢皦怔住,愣愣地问道:



    “什么意思?”



    正道冷冷地瞥了谢皦一眼,嗤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大费周章把你送到谢玿身边。”



    “你十岁生辰,我忍不住,为你再算了一卦。你命里有劫,就在那一年,如果没能渡过,会死。”



    “我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你身负诸葛家族的希望,无论如何,我要把你送到命定之人身旁。于是,我折了二十年阳寿,终于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谢皦看着正道,眼泪滑落,喃喃道:



    “是义父”



    “正是。”



    正道颔首,道:



    “我果然猜得不错,谢玿尚公主,只要他们能诞下一子,则谢玿必将摄政,你与他命里相逢,去到他身旁,总会有转。只是,不知是你先与谢玿相逢,还是先应劫而死。”



    谢皦听着,思索着,眼泪不断往下滑,望向正道的眼里尽是心碎,她问道:



    “所以你我对不起诸葛氏,是因为,你认为,那年诸葛一族落难,是应我的劫吗?”



    正道凶相毕露,怒声道:



    “若非是为了应你的劫,我本可以杀了他,怎由得他来为祸家族?”



    这个“他”,指的正是那位背叛诸葛筠的大伯父。



    谢皦心里苦涩到想发笑,正道继续道:



    “只是,没想到公主突然病逝,谢玿膝下无子,除非他谢玿自立为王,否则他不会有帝星之象。亦或是,送一子给他。”



    “所以你设计让义父遇见我。你怎知,他一定会带走我?”



    正道颇是自得地笑了笑,似乎是对自己的占卜技术很是自信,睨了眼谢皦道:



    “因为这就是命中注定。”



    “是我帮你遇见他的,你感恩他,便要感谢我。”



    随即正道皱眉,陷入回忆:



    “只是没想到,天行有异,待我发现时,谢玿已经成为祸星,而紫微星大盛,你若仍跟着谢玿,不止你会死,连诸葛一族也会覆灭。”



    谢皦笑出了声,倔强地抹着眼泪,心脏一阵阵地抽痛,颇为无语道:



    “这就是你把我往皇帝身旁推,并且要杀义父的理由?”



    正道一脸的理所应当,指着谢皦的鼻子骂道: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围着你转,你还什么不欠我?还什么不欠诸葛氏?诸葛氏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连你母亲也是为你而死!”



    谢皦几乎要崩溃了,她抓狂至极,哭着对正道:



    “你有没有想过,诸葛落难是你造下的孽,不是我的劫。我的劫从来就是你,是你将我逼上绝路,生死不如!如果一开始你便错了呢?后面还会对吗?”



    “你真的是为我好吗?你真的爱我吗?”



    正道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恼羞成怒道:



    “我不可能会错!”



    谢皦哭着,反驳道: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是你在执迷不悟!”



    正道这一吼,把谢皦镇住了。



    外头传来人声,问道:



    “先生,需要帮忙吗?”



    正道面色稍稍和缓,应道:



    “不必。”



    随即他转向谢皦,警告道:



    “你最好是安分守己,好好做你的公主,你流着诸葛家的血,你的命由诸葛家了算,这是你的归宿。”



    “你以为事到如今,谢玿还能活吗?以你的能力,能护住他多少?今日之事,谢玿犹如蝼蚁,被玩弄的团团转,毫无反击之力。”



    “那个孩子的命,就是他临死前,送给他的礼物。”



    正道笑了笑,转身朝外走。



    “你什么原来是你?”



    谢皦整个人呆住,抬慌乱地要去抓住正道,随即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义父?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



    伯远伯远对不起。



    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义父,告诉义父正道的真面目,伯远会不会,会不会就不用死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