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燕云大帐威师将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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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照领着谢玿与资良瑜二人,从进入军营起,就受到层层盘查,进入大帐核心的距离不远,可谢玿带着兜帽,资良瑜衣着光鲜亮丽,未免太过引人注目,自然也被将士们警惕着。



    在军帐子前,卢照对守帐的士兵道:



    “副将卢照,求见威师将军。”



    士兵瞥了谢玿与资良瑜一眼,高声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京中使者,与威师将军有事相商。”



    卢照抬示意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出声对那士兵道。



    士兵继续问道:



    “可有凭证?”



    卢照心知肚明,谢玿可是逃犯,何来凭证一?故而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事关紧要,这二位使者先行,皇令稍后即至。”



    士兵瞬间戒备,举起长枪指着卢照,怒喝:



    “行踪可疑者,速退!否则即刻处决!”



    “使者所传达之事关乎皇城安危,若有耽误,不是你我担当得起的。”



    卢照疾言厉色,然而士兵油盐不进,逼退几人,怒喝:



    “退后!”



    卢照无话可,他们一行人确实行踪可疑,可谢玿讲的事情亦是至关重要,若连威师将军的面都见不到,遑论借兵勤王?



    卢照的拳头紧了紧,在军营里,忌讳攀附亲戚,可眼下,他动摇了。他不止是一位普通副将,他还是威师将军之子。



    “威师将军之子,卢照,求见将军。”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谢玿看向卢照,抬拉住他,面上流露出难过的神色。



    士兵表情亦有些松动,握紧中长枪,低声提醒卢照:



    “卢副将,将军就在里面。”



    卢照知晓他的意思了,高声朝帐子里喊道:



    “威师将军之子,卢照,求见将军。尔等还不速速让路?”



    “威师将军之子,卢照,求见将军——”



    “卢照,你有胆子喊完,我即刻将你送回京城!”



    人未到,声先至,皮毛帘子被一只粗壮大掌拨开,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紧致的暗金铠甲。威师将军剑眉刚目,美髭如瀑,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将三人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卢照脸上,嗓音低沉道:



    “出息了啊,逆子。”



    随后他转向谢玿,请到:



    “许久不见谢大人,已出落得这般芝兰玉树,颇有你父亲当年的英姿神韵,请。”



    谢玿先拱,恭敬道:



    “晚辈谢玿,拜见将军。”



    “不必,我愿再听你唤一句‘世伯’。”



    谢玿依了他,唤了声世伯。



    威师将军露出长辈慈蔼的笑容,随后转向资良瑜,面上波澜不惊,问道: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资良瑜行了一礼,道:



    “晚辈资良瑜,见过将军。”



    威师将军点点头,朝他抱了抱拳,然后转向谢玿,再次请到:



    “谢大人舍得丢下朝廷,来我这偏僻之处,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吾皇不善,家国不幸,愿闻其详。谢大人,资公子,里面请。”



    谢玿与资良瑜一同入内,威师将军则转向卢照,厉声道:



    “去领军棍一百,加练三宿。若再犯,必斩。”



    “是。”



    卢照退下后,威师将军卢庆才叹息着进了帐子,请王谢二人坐下后,他看向谢玿,哀叹道:



    “他已经三十有一了,吾儿太重感情,难成气候。”



    谢玿面露愧疚,道:



    “令郎都是为了我,还请世伯责罚。”



    卢庆抬:



    “世侄言重了,你与他打的情谊,他看重你些,也不为过。世侄,请吧。”



    谢玿点点头,摘下兜帽,露出那一头短发,对着登时目瞪口呆的卢庆,将那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方才听伯父所言,对时事有所了解,家国逢难,我等岂可袖旁观,若非走投无路,愚儿亦不敢叨扰伯父,叫伯父左右为难。一切,皆缘于那横空出世的妖道”



    这半年来,谢玿经历了太多事,朝堂也经历太多磨难,坎坷曲折,天下也随之波涛起伏。帝王违心,忠臣落泪,天下跌宕,命不由己,命不由天,命在他人。



    “晚辈此番,若非逢贵人,早已身首异处,万念成灰。唇亡齿寒,无国无家,亦无将军亦无我。惟请将军,拥立太子,率部勤王,谢玿不胜感激。”



    卢庆沉默着,面色凝重,直听到谢玿出此行目的,他才长久地叹了一口气,随着这声叹息落下去的,是他伟岸的身形,嵌在椅子中,仿佛一瞬间衰老了许多岁。



    他哀叹:



    “老将侍奉吾皇,已逾五十年,五十年,几乎是老将的一生。”



    谢玿瞬间紧张起来,有些急促地唤了声:



    “将军”



    卢庆抬制止,看着谢玿道:



    “叫伯父。”



    “伯父。”



    谢玿一颗心七上八下,他摸不准威师将军的态度,从入帐蓬起,威师将军就在点谢玿,听完这许多后,他却是先他与皇帝的情谊,谢玿生怕威师将军会拒绝自己。



    “世侄不必忧心,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卢庆姿态放松,神色从容,道: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五十年?我已经老了,无论是会,还是荣耀,都是留给辈的。”



    谢玿不敢太过放松,卢庆这是要谈条件了,接话道:



    “不知伯父所求为何?”



    卢庆捋了捋胡子,道:



    “世侄哪里话?我不求什么。老将守了一辈子燕云,以后还要一直守下去,勤王?”



    卢庆摆一笑,谢玿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连资良瑜表情也严肃了几分。然而卢庆突然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那不是老将该做的事情。”



    谢玿几乎是当即失声唤道:



    “将军!”



    卢庆等到笑够了,才道:



    “别急,吾儿卢照,将率两万兵马,进京勤王。”



    这天大的好消息突然砸下来,把谢玿给砸晕了,只呆呆地看着卢庆,方才卢庆的话明明暗暗,谢玿整颗心也随之起起落落。



    谢玿后知后觉地笑起来,整个人瞬间明朗起来,起身便拜,高声喊道:



    “将军大义!有将军相助,必能除妖道,立新君,以明天下!”



    卢庆忙将他扶起,语重心长道:



    “世侄啊,我戎马一生,守护燕云,燕云离不开我,我更是,离不得燕云啊。原谅伯父只能拨出两万兵马,这已是极限。古来西北、燕云两片,贼寇数犯,我不可能使燕云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他长叹了口气,垂首摇头道:



    “吾皇已老,什么妖精鬼怪,不过是被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恶罢了。我比不得吾皇,人老了,心病就走出来了。恨往事,恨昔人,恨老来得子,福嗣绵薄,恨吾儿平庸,后继无人,恨我卢氏不得善始善终。”



    卢庆的表情看上去落寞至极,低声道:



    “我罚了卢照,其实最该受罚的,是我自己。”



    谢玿看着眼前这花甲之年的大将军,战功彪炳,声名显赫,如今一看,也是垂垂老矣,眼里顿时多了几分怜惜。



    敬佩地一抱拳,谢玿道:



    “将军宝刀未老,精神矍铄,晚辈愧不如,心怀景仰,以瞻将军风采。”



    卢庆那一双眼中似乎噙着泪,道了一声:



    “多谢。”



    



    随即他抬抚上谢玿的短发,慈爱地对谢玿:



    “你父亲永远为你骄傲。”



    卢庆常年在外,和谢表交情又会深到哪里去呢?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却也叫谢玿心底湿润,鼻头发酸。



    谢玿点点头,卢庆拍了拍谢玿的肩,转向资良瑜,问道:



    “这就是那位多助你的贵人吧?敢问尊姓大名?”



    资良瑜和声回应道:



    “免贵姓资名良瑜。”



    卢庆深深地看着他,有些出神道:



    “资公子啊,瞧着面善,是位良人。”



    老卢将军和卢将军的反应完全不同,资良瑜听着这话确实开心,温和谢道:



    “多谢将军。”



    “我这世侄,能遇到您这样的知己好友,得您一路扶持帮助,真是难得。”



    卢庆稍作严厉,对谢玿道:



    “好好待人家,人生难逢一贵人。”



    谢玿点头,看了资良瑜一眼,浅笑着回应卢庆道:



    “多谢伯父教诲,我与良瑜,约定扶持余生,不敢辜负。”



    卢庆颔首,不住道:



    “那就好,真诚就好。”



    卢庆安排谢玿和资良瑜在营中歇下,军营中哪有接待客人的惯常,能收拾出一间房就已经很不错了,故而卢庆派人传话,是要难为二位挤上一挤。



    一点都不为难,能省去偷会的麻烦,是再好不过了。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谢玿曾想去找卢照,却被告知卢照正在受罚,不许与谢玿接触,谢玿便也作罢。



    在军营中,没有什么丫头厮来服侍,卢庆格外派了一个兵来送饭送水,已是极好的待遇。



    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军营里若无人随行,不可随意行走,故而两人早早洗漱,准备歇下。



    谢玿解了发带,只着亵衣,往被窝一钻,打了个寒噤,朝着正在散发的资良瑜道:



    “北边就是更冷些,这衾枕寒得像铁。”



    “我来暖你。”



    资良瑜笑了笑,朝谢玿走来,拉开被子钻进去,撑着头,含笑看着谢玿。



    谢玿被他盯得脸上越来越烫,坐起来,抬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道:



    “太蓬松了,有些不平。”



    资良瑜忍着笑,道:



    “像一朵蘑菇。”



    谢玿顿时恼羞成怒,嗔怪道:



    “你取笑我。”



    资良瑜继续逗他:



    “实话实。”



    谢玿不想再搭理他,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颇有些唉声叹气道:



    “今日伯父所言,他才是那个该被罚的人,你是如何看的?”



    资良瑜道:



    “将军在为卢照铺路,想叫他在新君前立功,他终究是不忍叫卢照一步一步慢慢走的,再公正无私,面对逐渐消散的荣耀,也会忍不住心动。”



    资良瑜安慰谢玿:



    “不过将军这是十分信任太子,也信任你。”



    谢玿闻言长叹:



    “将军啊。”



    “不知卢子都如何想的。”



    谢玿刚嘟囔一句,资良瑜的脸瞬间垮下来,谢玿眼睛一转,瞧见了他那幽怨的眼神,不禁问道:



    “你这是作甚?”



    话音刚落,资良瑜就凑近身子,目光幽暗,将谢玿逼在墙角,一双美眸认真望着谢玿,墨发垂下,扫得谢玿有些心痒,只听资良瑜吃醋地问道:



    “你这般在意他?”



    空气变得暧昧起来,谢玿听见自己瞬间擂响的心跳,急促,有力,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谢玿干巴巴地解释道:



    “良瑜,卢子都与我是挚友。”



    “我知道。”



    资良瑜一脸无辜纯良:



    “我忍不住。”



    完他便去吻谢玿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在谢玿耳朵上,心里一阵发怵般的痒,激得他身躯一颤,酥麻的感觉就爬遍了全身,勾起一阵欲火,谢玿想也不想就要推开他。



    资良瑜哪会叫谢玿逃掉?



    当即抓住他两只,如春芳吸引蝴蝶一样,从耳垂吻到脖子,再调戏地去亲吻谢玿的锁骨与肩头。



    直到惹得谢玿浑身难受,资良瑜才罢休,握住了谢玿的命,轻轻蹭着谢玿,他脸颊上起了一片红晕,哑着声音对谢玿:



    “今日卢照有一个问题,你没回答,可我想知道。”



    “什么?”



    “你究竟是喜欢王玢,还是喜欢我?”



    “”



    资良瑜不满地下了些力度,谢玿痛苦地一咬唇,没吭声,资良瑜则继续问道:



    “那我换个法,你是因为王玢才爱我,还是你已经爱上我,爱我资良瑜?”



    “良瑜”



    身影轻微晃动,资良瑜执着地道:



    “告诉我,谢玿。”



    “若没有王玢,若你一开始不曾遇见他,你可会爱我资良瑜?”



    “你可会?”



    谢玿咬着唇,沉默着。资良瑜埋首谢玿颈间,闷声道:



    “所有人都觉得我像王玢,我一开始不介意,可慢慢的,那些话就像一条虫子一样钻进心里,逐渐啃食着我的心谢玿,不一样的。”



    谢玿怔住,他总觉得脖子上有些湿热。



    “我是资良瑜,不是王玢。”



    “王玢是属于人间的王玢,君玙是属于神明的君玙,而我只是独属于你的资良瑜。”



    “所有人都可以认错,唯有你,我希望你如今爱的是我,只是我资良瑜而已。”



    谢玿吻住资良瑜的唇,他从未深思过这一点,若遵从内心,他无法回答资良瑜的哪怕其中一个问题。



    他的心告诉他,王玢永远是他心里的唯一,那么与众不同,死在彼此深爱之时,亏欠了那么多。



    可他的心也告诉他,他爱眼前之人,想与君玙厮守,心疼君玙的付出,一边想占有他,一边想将他还给天下。



    从前为了社稷,现在谢玿这般拼命,也是为了君玙。自己给天下的多了,君玙欠天下的就少了。



    炽热的亲吻,激烈角逐,谢玿低声问道:



    “良瑜,你若出了事,我也不独活,这样,算不算我爱你的证明?”



    “为何?为何不愿独活?”



    “我不知可是良瑜,人间无你,只要一这般想,我就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沉浸爱情中的人们总是多愁善感的,谢玿如此,资良瑜也不例外。有些问题已经寻不到唯一答案了,就像爱情在很多情况下是无解的。



    爱一个人,就接受他的全部。谢玿接受了深爱的王玢,也接受了身为神明的君玙,二者糅合在一起,就是资良瑜的模样,且是心里只装了个谢玿的资良瑜。



    若无王玢,或无君玙,何来情种资良瑜?



    资良瑜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了,可他太过看重谢玿,患得患失,才叫浮华迷了双目,不曾自己亲眼看清。



    知晓了谢玿的心意,资良瑜今夜一夜好梦,甜甜蜜蜜的。那怪梦也识趣地没出现,梦里泛舟,吹笛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