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这人吃果子喝茶终于舒坦了,就收了潘桃的银两,两人又定了契约,算是把这铺子又给续租了下去。
等着这人回去,把新的契约书拿给自己东家看,东家看了一会儿,问道:“这契约书上的潘氏是哪个?原本不是姓王的在租家里的铺子吗?”
这人忙笑答:“那姓王的不是个东西,铺子不租了,也不和咱们,私底下就给转了出去。如今租着咱们铺子的,是个水灵灵的娘子。开的成衣铺子,我瞧着,生意还不错。”
这人的东家姓曹名醇,是个蓄着胡子的青年男子,身量不高,青铜面皮,瞧起来精明非常,一听是个水灵灵的娘子,立时就有了兴趣。
“哪户人家的?怎的家里头没个男人吗?叫个娘们儿抛头露面的。”
这厮忙笑盈盈回道:“听人是个寡妇呢,新近又死了公爹,家里头就只剩下她,还有一个刚断奶的女娃娃。”
曹醇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又问:“长得真水灵?”
厮回道:“可不是,那模样儿齐整得很,和咱们家的红艳不相上下。”
这话的曹醇立时就心头一跳,红艳可是他们家的一朵花儿,丫鬟里头,那可是个拔尖儿的。于是情不自禁的,就把那水灵灵的寡妇搁在了心里头。终于寻了一日,命厮领着他去了潘桃租赁的那铺子。
躲在斜对面的茶水铺子里,曹醇见那娘子果如厮口中所言,身形袅娜,粉面如春,长得甚是动人,不觉便起了纳进后院儿的念头来。
心思,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家里头还有个女娃娃要养,又并非子,以后大了,也撑不得门户。自己家又是富贵人家,家中的婆娘,哪个不是绫罗绸缎穿着,琼酿玉汁喝着,一股脑给那寡妇听,不怕她不动心肠。
于是朝厮招招手,细细低语了一番。
潘桃哪里知晓,背地里,竟有人起了她的主意。只想着那贼眉鼠眼色眯眯的伙计已经收了租金,又新定了契约书,这事儿便已经了了,自家只要好生经营,不怕生意不兴隆,日子不好过。
这几日又揽了几单生意,挣得了一笔银子,潘桃心里畅快,便给了刘婆子半两银子,叫她上街上割了肉,了米酒,又买了新鲜果子,预备着晚上做上一桌子好菜,大家也乐呵乐呵。
等着刘婆子刚去,潘桃这边儿才刚坐下,铺子里便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穿着石青色团花褙子,发髻上簪了两根福寿如意银簪,一进铺子来,两只眼睛便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盯住了潘桃,上下一量,便扯起唇露出一抹笑,盈盈走了过来。
潘桃以为来者是客,忙起身迎了上去,福了福,笑道:“大姐是要做衣服吗?”略退了半步,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成衣,道:“这是才做出来的新样子,颜色款式很是适合大姐的年纪,端庄又大气。”
那妇人却不去看那衣服,笑眯眯拉起潘桃的手,眼睛往她鼓囊囊的胸脯子和细软腰肢上绕了一圈,忽而笑了两声,道:“呦,你就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娘啊?”完了又“啧啧”两声:“都这条街上新开张了一间成衣铺子,老板娘长得是人比花娇,我还不信呢,今个儿瞧了,果然标致。”
这话三分调侃,七分嘲弄的,的潘桃立时就恼了,只是来人便是客,她自然不好就甩了脸子给客人瞧,于是猛地缩回了手,淡淡笑了两声,回道:“大姐笑了。”转头道:“翠环,你口舌伶俐,给大姐咱们新做出来的衣服样子。”着就要走。
却被那妇人扯住了手腕,妇人笑道:“你且慢一步,我有话和你。”
潘桃用了扯了扯,那妇人也是用了力道的,就没扯回来,不由得就拧了眉,淡声道:“我和大姐素不相识,却不知大姐和我要甚?”
那妇人笑嘻嘻道:“的自然是好事儿,等着我了,你这妇人必定要喜上眉梢?”又自己个儿“哈哈”笑了两声,便把那曹醇叫她办的事儿给了。的自然是曹家如何的家财万贯,那曹爷又是如何的风流倜傥,若是潘桃愿意了,又是如何的穿金戴银,喝金咽玉。
听得潘桃喉管里头直冒烟,这女人,话里话外都是那曹家能瞧上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若是不答应,便是眼瞎了,心盲了,必定是要上杆子追着撵着,方才是个正理。
心里憋着一股子怒气,于是用力一甩,哼了几声,冷笑道:“既是这曹家如此铺金盖银,不如大姐你毛遂自荐得了。我这贫民户儿出身的寡妇,可是万万不敢进了这高门大户的。”
那妇人来之前,自是将潘桃的底细扫听了一番,晓得这妇人家里头虽是不愁吃穿,也算不得富裕门户。又思量,这女子本就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死了丈夫,又没了公爹,她只把那曹家的门户上一遭,必定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如今瞧这女子的模样,倒好似不愿意。
于是脸上的笑便淡了,眉角往上挑了挑,撇着嘴道:“我你这女子当真是不知好歹,这般千好万好的事儿,你竟然不肯?若非是瞧着你还有副好样貌,哪里又轮得上你?搁我,你还是痛痛快快答应了才是。若是再摆弄你那心思,以为这般推三阻四的,就显得你比旁人金贵了两分,可就歇了这份儿心思吧!”
一番胡言乱语,直气得潘桃两眼冒火,银牙紧咬。她本就不是个好性子,原先在王家,加紧了尾巴不过是为了少得几分。后头嫁进了崔家,好似掉进了福窝儿一般,那故意收敛起来的性子,早被养了回来。只是长生哥哥素来爱她宠她,她哪里又舍得咧嘴呲牙。
这些时日,她寡妇当家,操持着门面事宜,虽是知道做生意须得忍得三分气,可此时,也是万万忍不得了。于是眼一棱,冷笑道:“翠环,这位大姐想必是得了失心疯了。只是咱们这开门做生意的,也不好收留了她,你去送送这位大姐吧!”完便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面对墙壁,再不肯搭理那出言冒犯的妇人。
这妇人本以为这寡妇不过是存了心思提高身份罢了,心里定是千般万般的愿意,可瞧着这般模样,却好似是她会意错了。思及自家那位曹爷的脾性,若是办砸了差事,只怕是要不得好过。
这般一想,妇人忙堆起了笑,前走几步,伸出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笑道:“抽你这张不会话的烂嘴。”又同潘桃弯眉扯唇地笑道:“娘子大人大量,且饶了我这老妇一回。那曹家果然是金玉铺成的福窝儿,那位曹爷,也真真儿的是位怜香惜玉的主儿。娘子年纪轻轻的,又何必守寡自苦?若是应了这婚事,当真是造化了。”
潘桃本就不曾有再嫁的念头,这妇人前头又那般羞辱她,便是后头起了好话儿,又能怎样。潘桃只不理会她,盯着墙上的衣服样子,动也不动。
翠环瞄了自家主子一眼,便转过脸扬唇露出浅笑,冷冷瞧着那妇人,手往门外一伸,道:“这位大姐,您这边儿请。”
这妇人不曾想,这娘子气性挺大,自己好言好语的,竟没半点儿用处。虽也晓得,原是自己低看了人,还以为这娘子本就和曹爷有了瓜葛,不过是要替自己摆谱子,也不知耍了什么性子,才叫得曹爷派了自家来媒,于是心里先瞧不起。
可如今只瞧人家冰着张脸,半分没有攀高枝儿的意思,这妇人心里就起了慌。这办砸了差事,回头叫曹爷晓得是她不会话,才叫人家起了恼,可不要革了他男人的米粮。到时候,她男人还不捶死她。
这妇人腆着脸,对翠环笑道:“这位姑娘行行好,且叫老妇再和你们家娘子几句好听话。”
翠环却推搡着她出了屋子,立在门槛上绷着脸皮子冷笑:“可得了您吧,咱们家娘子便是改嫁,也必定不会嫁去你的那个什么曹家。”抬起手往脸上刮了两下,讥笑道:“人活一张皮,您可给自己长点儿脸吧!”
的这妇人是又气又恼,登时通红了脸。立在街上见那长眉瓜子脸的丫头转身往屋里去了,心里渐渐生出了怨恨来。不就是一个身如浮萍的寡妇,不过是长得骚了点,就敢对她甩脸皮,且看她使个法子,可不弄死她。
于是回了曹家,立在廊下往自己大腿根儿上狠狠拧了一把,两眼泪汪汪地便去寻了曹醇。
曹醇见她来了,忙搁了茶碗,喜盈盈问道:“那喜事儿可定了?我叫人去查了黄历,下月十五是个黄道吉日,你去和那娘子道道,不如便在那一日宴请高朋,成了姻缘如何?”
这话却叫那妇人愈发的心惊肉跳起来,合着这位曹爷真真儿是上了心,她那边儿还不曾敲定了婚约,这边儿可就叫人查起了黄道吉日,这猴儿急的模样儿,可了不得了。
于是抬起手往脸上一捂,哭喊道:“哎呦喂我的曹爷啊,可不是老妇不顶用,谈不下这婚事,着实是那寡妇乖滑可恶,什么曹爷您好色无度,后院儿里已是女人如云,还要起了心思妄图坏了她的名声,她便是改嫁给谁,也不会进咱们曹家的这扇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