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兴致勃勃，马步蹲，时间渐渐拉长。石锁玩的，让杨玲看的眼花缭乱。

    人家大人水桶去河边挑水，他拎两个木桶，去河边拎水。晚上还要学拉二胡。

    隔壁张大妈一早端着饭碗串门：“杨玲，你家晚上杀猪吗？”

    杨玲没反应过来，疑惑得问：“我家哪有猪啊？杀什么猪？”

    “吔，这就怪了。我每天晚上听你家猪叫到半夜啊！”

    肖秉义听懂了讽刺：“妈，她嫌我拉二胡吵她了。”

    杨玲歉意的笑笑：“张大妈放心，猪杀光了，很快有鸟叫了。”

    邻居的称赞和挖苦，反而刺激了他练下去的兴致。只是拉二胡去了河边。

    他十岁，已养成早晚练一会的习惯，擦枪已擦到能拆能装。

    当然，也偶有鸟鸣。

    杨玲也兑现了承包合同，张校长学招生，儿子已达高水平。

    学堂第一届只招学一年级，镇上报名近百人，年龄不等。年龄的七岁，年龄大的十三岁。

    肖秉义除了个头高一点，并未引人注意。

    比他一点的周大会长女儿周雨，不想去南京上学了，非要回镇凑热闹。

    拖着两条黄脓鼻涕的弟弟周风，自然是姐姐的跟屁虫。

    周雨喜欢跟肖秉义一同上学、放学，听他讲旧唐书和西游记。

    他们两家住宅，坐落在中桥和西桥之间，都在街南边。

    周雨家住中桥头下去，朝南走五十米左右。

    她家大门朝东，出门丈余宽便是中河。肖秉义家住两桥中间。

    学堂在东街街北，背街。

    肖秉义上学有两条巷子可走，近一点的走中桥东五十米朝北的柴巷。

    还有一条在东街茶馆斜对面，他很少走。

    只是饿了，偷偷溜茶馆旁老拐家买个甜烧饼。

    周雨不管风吹日晒，吃好饭，就带弟弟背着书包，站桥头等候。

    肖秉义因男同学嫌他孤傲，不带他玩。只好跟周雨凑合。

    跟她一起上学，他当然没意见。就是讨厌她弟弟周风，两条黄鳝似的黄脓鼻涕。

    他曾仔细观察过，周风鼻孔里，两条黄鳝慢慢伸头。

    然后周风舌头上翻舔一下，随着吸气，又缩回鼻孔。

    啊哟，恶心死了，他见了就想吐。

    周雨发现端倪，常带一条毛巾给弟弟擦鼻涕。还不好意思的招呼：“对不起，我弟患慢性鼻炎，正在南京治疗。”

    肖秉义这才知道，她在南京已上学二年级，只是对斯人好奇，才回来低就。

    她还找了张校长，要求跟肖秉义同学坐同桌，而且总想帮助他。

    她哪里知道，肖秉义同学第一天看完领回的课本。接着看西游记了。

    他看课堂提问，总是周雨抢答，很不服气。多次举，无奈张校长总点周雨。

    后来才知道，学堂四合院是张家老宅。但同学们趴的课桌，是周雨父亲捐赠的。

    他很无奈，总想治治她。她起身回答问题，他就盯着她研究。

    白皙的皮肤，连细细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两条胳膊，犹如街上菜市的花香藕。

    她得到张校长表扬，总是转脸得意的瞅瞅他。两个发亮的黑眸子，常常刺痛他。

    他受不了，又气不过，不想再看到她得意的眼神。他要设法让她主动离远一点。

    开始拿纸写上“我是周兴业丫头，还有个弟弟叫黄脓鼻涕。”悄悄贴她背后。

    可是一下课，被她的跟屁虫黄脓鼻涕拽掉。

    他看此招不行，灵一动，下了狠。

    周雨发现，今天抽屉里爬一条毛毛虫，明天抽屉里有只青蛙。

    书包也有蟑螂和老鼠。

    肖秉义看周雨吓得扔掉书包，蹦起来，他心里舒坦无比。实在憋不住，躲墙角哈哈大笑。

    张校长要训肖秉义，周雨不同意。

    她早已觉察肖秉义同学有动作，准备对等还击。

    她有意让前排的弟弟挂着黄脓鼻涕常回头，恶心他。

    这一着真灵，肖秉义原本偶然也看看黑板。

    现在只要他看黑板，周雨便踢踢前排弟弟。

    肖秉义看前排周风回头，自然要瞥一眼，一对黄鳝慢慢出洞，又猛的缩回。

    

    啊哟，娘的个头，真恶心。心里直翻，忙转头。

    最后双方都明白了彼此的用意，握言和。

    周雨先拿诚意，带他去自家桑园偷桑葚。

    看桑园的是个哑巴，动起怒来样子很怕人。周雨姐弟俩也怕。

    肖秉义少见多怪，对去桑园吃桑葚很惊奇。青桑椹，他也吃，酸的牙疼。

    三人回家，嘴唇都乌黑乌黑。

    周雨母亲训管家，怎么能让姐弟俩去桑园呢？被蛇咬一口咋办？

    管家气急败坏，找来亲戚哑巴训示。

    哑巴委屈的表示，他对姐和少爷不敢造次。

    管家想想也是，无奈示意他，不能造次是对的，吓唬吓唬也行嘛。

    周雨三人不知家里已变了态度，放学后依然如故。

    三人边采边吃，猛然间窜出抄着扁担、凶相毕露的哑巴，阿噗阿噗撵狼似的吼叫。

    三人先是一愣，周雨跟着喊一声“妈呀”，撒腿就跑。跑急了，脚崴了。

    肖秉义回头看周雨同学可能要被俘，急忙回去营救。

    “肖秉义同学，我脚崴了，不能跑。你拉我没用，能背我吗？快呀！”

    肖秉义看哑巴嘴里发着怪音追过来，也吓傻了。

    一把拎起周雨，朝肩膀一搭。就像传中的狼叼山羊，撒腿就跑。

    三人跑出桑园，口袋里的桑葚没剩几个。相互看看乌嘴唇，开心的大笑。

    桑园再也不敢去了，轮到肖秉义显诚意了。

    肖秉义拉二胡给姐弟俩听，却惊讶的发现，姐弟俩靠一起睡着了。

    还能拿出啥诚意呢？不要急，他还有很多课要补呢。

    他本来就好奇捉蛐蛐，这一下正好满足好奇心。他准备带姐弟俩捉蛐蛐。

    谁知周风摇头否决：没到秋天，蛐蛐的很，而且会飞，不好逮。

    周雨介绍弟弟，学前跟管家在院子里就玩捉蛐蛐。

    他老练的很，听声音就知道是“红马头”、“黑马头”。

    他还知道捉蛐蛐需要一套工具，尤其是碗橱上的细铁砂适合做罩子。

    周风收割了肖秉义佩服的眼神，二话不，偷偷将自家碗橱细砂撕下来。

    周雨也将家中大罐罐偷出来，给蛐蛐安家。

    放学后站河边泼水，浇得蛐蛐四处溃逃。

    肖秉义负责捉拿归案，周风负责看管。周雨负责望风。

    追捕工作不简单，夏天的蛐蛐身胚，大都会飞，周风称之为“飞毛腿”。

    肖秉义追的一头大汗，最后，不是被他压死，就是钻进墙缝。

    好在周风有经验，捉拿归案几个。

    三人找一偏僻处，头对头，看蛐蛐斗得死去活来，非常开心。

    蛐蛐脱逃，三人为抓逃兵，乱砖堆被翻了几遍。茅坑也常去。

    通过一段时间接触，三人已经谁也不讨厌谁了。

    再上课时，肖秉义对周雨抢答，已无所谓了。

    这一天，张校长为启蒙稚嫩的心灵爱祖国，集合三个班学生训话。

    肖秉义察觉，周雨这次要露大脸了，心里羡慕的要命。

    但是，他不准备跟她抢会。

    不知何时开始，他感觉给她会，心里就高兴。

    张校长走上讲台，肃穆的问：

    “同学们，请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周雨因跟肖秉义常在一起，头天晚上被母亲训了一顿，提醒她，男女授受不亲。

    她听到张校长的问题，想都没想，抢答：“报告，我是女人。”

    哈哈哈，操场一片笑声。

    张校长皱起了眉头，严肃的再问一次：“同学们，你是什么人。”

    肖秉义看周雨低下头，知道她答错了。只好亲自披挂上阵，他要为周雨扳本。

    他信心百倍，举抢答：

    “报告，我是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