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惹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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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瑶进入刑部,宛如水滴落入瀚海,丝毫没有掀起涟漪。胥吏所需处理的事务很是琐碎繁杂,又没个定数,但由于跟随的人是隋程,竟比留在明长昱身边时更轻松些。

    大司空隋穆希望借唐延一案锻炼隋程,并希望他慢慢成长,将来足以成为隋家的顶梁柱。可事与愿违,隋程此人做事总是三分热度,自从带回重九的尸体后,他便再没发现其他线索。探索的热忱骤然下降,隋程更是没心思去关注案情。成日里抱着大黄玩弄,甚至爱上了逗耍刑部养的黑狗。

    君瑶整理好卷宗,将重九验尸单置于桌面,看了眼怀中抱着大黄,瘫软地坐在榻上的隋程,突然有些无助和愤懑。

    隋程慵懒地摸着猫毛,许是太过用力,大黄起身蹿到桌上,在验尸单上留下两个爪印。

    应该是明长昱还记得大司空的嘱托,对隋程无所事事的样子看不过去,终于让人来为他指点了一二。隋程恍然大悟,立即对君瑶道:“对了,重九的牙齿箍着黄金呢!”

    君瑶扫了眼验尸单,将大黄赶下桌,道:“是啊。”她依旧有些疑惑,斟询地看着他。

    隋程直身坐好,煞有介事地:“那具尸体其实是不是重九还未下定论,所以应该去查一查,确定重九真的在牙上箍了黄金。”

    他越越笃然,当即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让君瑶准备马匹,前往唐延居处查询。

    君瑶心底狐疑,重九的尸体已被发现两三日了,以明长昱的办事之能,只怕早就确定其身份了,何必再让隋程跑一趟?难道是看隋程太闲,给他找点儿事做?

    正值中午,街景一派春色融融。临近午饭时间,街巷边支起的摊贩、楼阁店面的生意热闹起来,还没出门,就闻到或浓郁或清淡的食物香。

    隋程的脚步有些迟疑,偏在此时有几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簇拥欢笑着过来,热情疏落地与隋程勾肩搭背。

    这些京城公子,自□□好,关系非比寻常。此番结伴前来,当然是要和隋程一起去吃饭的,是在某阁已订好了云云。

    君瑶听得一知半解,三言两语下来,也明白几分。原来这些贵公子们结了一个社,专门交流养宠物的心得,甚至会将爱宠一并带去观赏比较。

    隋程一听,哪里还放得下?当即就要带着大黄一同前往。回头又看到君瑶,缓过来知道自己方才是要去查案的。纠结思索之下,立刻做出决定,对君瑶道:“你前去查那尸体的真实身份。我……我还有要事。待你查完之后,将结果禀告给我就好。”

    君瑶咬牙,十分头疼:“大人,在下只是一胥吏,只怕……”

    隋程二话不摘下腰间的令牌,再写了一封手令,交与君瑶,道:“有了刑部的令,你自然就可以查了。”

    罢,他便带着大黄,有有笑地随好友离开了。

    君瑶默然无语,转念一想多少都能接触案子,便策马前往许府。

    许府依旧如往常般僻静,许奕山正在刑部当值,并未在府中。君瑶没能见到他,不出是失落还是平静。

    平日里与重九交好的,是许府的杂役方。

    问及重九的牙是否箍了黄金时,方十分肯定:“箍了,就在两颗门牙上。”他有些嗤之以鼻,“听闻是唐公子亲自给的黄金,重九总爱在我们面前炫耀。生怕别人不晓得他嘴里有金子。”

    看来那尸体,十有八九就是重九了。

    君瑶略微思索,:“重九平日为人如何?可与他人结怨?”

    方摇头:“这就不知了,他平日里除了随唐公子出门,大部分时候都呆在院里。”

    君瑶点点头:“唐延死的那晚,你觉得有什么古怪吗?”

    “古怪?”方疑惑,片刻后才迟疑地:“我确认唐公子房里的动静没问题后,就回屋睡觉。但是等了许久,都没见重九回屋睡觉。”他有些茫然,又改了口,不太确定地:“或许重九当晚就没回屋。”

    “你和重九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君瑶问。

    方点头,:“平时重九伺候好唐公子就回来睡了,鼾声震天。可那晚,我没有听到他的鼾声。”

    案发时唐延房中的细节再一次浮现在君瑶脑海中,她问:“重九是和唐延一同回府的,对吗?”

    “是,我肯定,”方道,“他们回来时,我正好看见了。平日里,唐大人是不会让外人进他房间的。就连重九,也只是进去一会儿就出来。可那晚……重九进去之后,很久都没出来。”

    君瑶脑中一个闪念——如果重九入房后没再出来,难道是死在房中了?

    若是如此,唐延是否知晓?

    可细想之下,又有许多费解之处。此刻能确定的,是重九乃中毒身亡。但他如何中的毒、何时中毒、何时毒发,都是未解的谜团。且他与疑似周齐越的尸体一样,头部都遭遇过重击……

    难不成凶手当真是唐延?

    一时片刻,也无法查清其中的端倪,君瑶决心再一次查看唐延的房间。

    只是案发现场的房间被封锁着,钥匙居然在许奕山手里,当下也开不了门了。君瑶只好离开,回刑部找隋程交差。

    一路上,她整理着案情线索,寻找着遗漏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刑部。入了隋程办公之处,才知道他并没有回来。

    独自在房中呆了一会儿,见柳镶刚办完差事步履生风地进门,疲累地坐在榻上缓神。

    君瑶眼角余光瞟着,竟依稀觉得柳镶身姿轻软,有几分风流。

    注意到她的目光,柳镶坐直身,问道:“隋大人呢?”

    君瑶叹口气:“他应该还在和友人们一起吃饭。”

    柳镶默了一瞬,道:“他今天怕是不会回来了。”

    君瑶疑惑:“为什么?”

    柳镶道:“若我没猜错,来找隋大人的,都是他平日交好的京中公子。这些公子整日玩乐,花样繁多,逗猫遛狗不在话下。所以他们就结了社,逢年过节或心情好时,社中就举行比赛,选出最优秀的爱宠。”他细长的眉眼微挑,笑道:“只怕隋大人,早就带着他养的狸奴比赛去了。”

    果真是富贵温柔乡之中的公子,养猫养狗都能玩出这些花样来。

    柳镶见她不以为意,又道:“比猫狗哪儿能体现出公子们的风雅尊贵呢?他们可是有赌注的,去年的赢家是侯府千金,她赢下了赵、周、隋三家公子的别院和酒楼。所以这三位公子岂能错失这次机会?他们必然会一决雌雄,将输掉的赢回来。”

    侯府千金,难道是明长昱的胞妹明长霖?

    君瑶见柳镶颇有兴致,便故作好奇,问道:“侯府千金养的什么宠物?”

    柳镶道:“一只白虎,听闻特意请了高深的驯兽师驯服,十分聪明顺服。会钻火圈、跳舞、算数,还会听人话。就算什么都不会,光是白虎的气势和珍稀,赢面也很大了。”

    这位侯府千金果然与众不同,竟驯养了老虎。

    柳镶又道:“侯府千金十分喜爱白虎,甚至使唤白虎恐吓追咬公主。此事让老侯爷惊怒,一气之下将白虎放归皇家园林,侯府千金这才收敛了,只怕以后不敢再结社参赛了。”

    他颇有些惋惜。

    方聊得有些许滋味,突然有人进门,厉声问:“隋大人呢?”

    君瑶一惊,抬头见吴岱满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立即起身。

    吴岱环视一圈,眉头紧蹙着,冷声道:“当值时间竟不见人影,太不像话了!本官真该让大司空来看看。”

    柳镶连忙见礼,油滑地笑了笑:“吴大人,奴婢正要去处理杂务……”

    吴岱冷哼一声,眼不见为净地挥挥手,柳镶立刻脚步生风地离开了。

    君瑶也正欲找个由头离开,却听吴岱道:“你还不去将隋大人找回来?”

    这正合君瑶心意,她本想借隋程的便利快速破案,不想耽搁,闻言便出了刑部,前去寻找隋程。

    京城富庶之地,酒楼宾馆众多,颇有名气,且有背景的,当属摘星楼,这里便是京中子弟风雅作乐常来的场所。

    隋程等十几个富贵公子们所结的社,叫做“白鹿社”。以此为名,并非是有人养了白鹿,乃是因为一句名诗“且放白鹿青崖间”。公子们以此给社命名,是想体现自身风流雅致,不慕污浊世俗之意。

    社名倒是颇有来头讲究,但当真担得起这“青崖白鹿”清名,便值得议论了。

    君瑶到达摘星楼时,隋程等人包下的二楼雅间觥筹交错,管弦呕哑。身着锦绣丝帛的公子们正对酒当歌,吟唱陶醉。隔着门,也能听见雅间内的言笑晏晏之声。

    君瑶一时被阻在门外,明来意之后,看门的厮道:“方才见隋大人如厕去了,你不如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如此也好,也省得她进门去,免不了要应对一番。她倚门站着,听见公子们将自家养的宠物夸赞了一番,甚至放出豪言,待比赛之时,定会拔得头筹云云。

    正沉醉欣喜,突然见一厮急匆匆从走廊尽头跑过来,到了门口却戛然停下脚步,惶恐不安地望着门,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片刻后,他终究是一咬牙,谨慎地推开门,挪着步子走到屋内,俯身对一位绿衫锦衣公子了几句。

    那绿衣公子勃然变色,带着身边的杯盏叮当落地。

    对面腰间配扇的公子惊愕,问道:“孟广兄,发生了何事?”

    绿衫锦衣的孟涵怒声道:“隋程杀了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