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她带着哭腔拨通视频通话时，打翻的面粉袋正在地砖上铺开初雪般的痕迹。

    镜头晃过冒着青烟的炒锅、挂着鱼肠的剪刀，以及她鼻尖上那抹可爱的面粉。

    电话那头传来娇娇标志性的叹气，混着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

    等到第三块鱼段成功煎出金边时，夕阳已经给流理台镀上蜂蜜色。

    叶砚玉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角，围裙口袋里装着。

    开着免提的娇娇正在远程指导：“生抽老抽2:，糖要冰糖哎，你心别烫着！”

    糖色在锅中泛起琥珀泡泡时，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个雨夜。

    母亲系着蓝印花围裙在灶台前翻炒，带鱼段在酱汁里咕嘟冒泡，她想起那时爸妈都还没有出事。

    那时的油烟味里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不像现在，警报器还在因为她半时前的操作失误滴滴作响。

    当第一勺酱汁淋上鱼身时，叶砚玉听到了自己肚子响亮的轰鸣。

    瓷盘边缘的焦痕被她用香菜叶巧妙遮盖。

    鱼段虽然大不一，但裹着透亮的酱汁竟也有模有样。

    筷子尖心翼翼挑起雪白鱼肉时，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切了满的洋葱。

    此刻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屏幕上的微信消息提示正在闪烁。

    娇娇发来的语音带着笑意：“你爸闻着味儿都能下三碗饭。”

    背景音里隐约有麻将牌推倒的哗啦声，“下次教你怎么刮鱼鳞，当年我第一次下厨啊，把你大哥的龙井当料酒倒”

    叶砚玉用指腹抹开屏上的油渍。

    烘焙杂志那页“海盐焦糖慕斯蛋糕”的教程照片里。

    标注的日期正是后天。

    她慌乱地把杂志塞进抽屉，却带倒了插着干茉莉的玻璃瓶，细碎的花粒滚落在粘着鱼鳞的剪刀上。

    门铃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浓烟警报器仍在不知疲倦地尖叫。

    她举着锅铲冲去开门时，踢翻了玄关处装着带鱼头的垃圾袋。

    银亮的鱼眼从塑料袋豁口滚出来，正停在来人的黑色工装靴前。

    “楼上的烟雾报警器”年轻男人抬头时声音突然卡住，喉结在深蓝制服领口动了动。

    她工具箱上贴着的胖头鱼贴纸还在

    “叮！“

    叶砚玉划开，购物软件弹出物流信息提示。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也浑然不觉。

    昨天才下单的珐琅铸铁锅、日本进口三德刀、测温探头平底锅居然已经到货了，配送员正在楼下按门铃。

    此刻对着玄关处堆积如山的快递箱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闻到米其林三星的香气从包装缝隙里渗出来。

    厨房很快变成了科技博览会展厅。

    智能电饭煲闪着幽蓝的呼吸灯，空气炸锅的液晶屏倒映着抽油烟不锈钢表面，料理台上并列摆放着分子料理枪和低温慢煮。

    叶砚玉把印着“厨神速成秘籍”的烫金封面菜谱架在pd支架上，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某位五星大厨煎牛排的教学视频。

    

    慌乱中他抄起料理台上的白色粉末罐——等等，视频里这时候应该撒盐？

    面粉接触明火的瞬间，整个厨房爆发出型蘑菇云。

    叶砚玉被气浪掀得倒退两步，后腰撞上洗碗发出“咚”的闷响。

    浓烟争先恐后地顺着新风系统管道逃窜。

    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红色警示灯将满室狼藉照得如同犯罪现场。

    “业主请立即撤离！业主请立即撤离！”走廊里传来械女声的广播。

    叶砚玉抓着烧焦的锅铲呆若木鸡。

    透过厨房窗户，他看见对面楼层的窗帘此起彼伏地抖动，无数镜头正对准自家冒烟的窗口。

    最先破门而入的是住在对门的王奶奶。

    老人穿着印满向日葵的睡裙，举着湿漉漉的拖把冲进来时。

    叶砚玉正试图用洗碗布盖住起火的垃圾桶。

    “兔崽子不要命啦！”拖把头“啪“地拍在年轻人屁股上，“这栋楼均价八万五一平，烧了你赔得起吗？”

    紧接着涌进来的人群让叶砚玉恨不能钻进洗碗。

    60的健身教练举着灭火器像举着哑铃。

    302的红博主举着云台相全程直播。

    住在顶楼的法务总监已经掏出录像：“根据物业管理条例第3条，您这种行为已经构成”

    “都让！让专业人士处理！“物业经理老周挤过人群时，胸牌在应急灯下反射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三个保安，提着防爆盾牌的样子像是来拆弹。

    当看到灶台上那袋印着“低筋面粉“的包装袋时，这位退伍消防员的表情像是生吞了苦瓜。

    “叶先生，“老周用两根指捏起焦黑的锅铲，“您知道粉尘爆炸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吗？可燃性粉尘、充足氧气和点火源。“

    他忽然顿住，转头看向正在直播的镜头，“这位业主，麻烦您尊重他人隐私权。“

    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叶砚玉正被二十七位邻居围在中央。

    穿睡衣的退休教师指出他拖鞋穿反了。

    遛狗回来的程序员分析他应该用贝叶斯算法控制火候。

    穿洛丽塔裙的女生眨着贴了三层假睫毛的眼睛问：“姐姐要尝尝我烤的曲奇吗？“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居委会刘主任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

    她身上的红马甲像面警示旗，“但做饭和搞科研是两码事，下周社区食堂试营业，记得来领八折券。”

    当消防员确认隐患排除后，老周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根据区安全管理规定，您需要签署这份承诺书。”

    他忽然压低声音。

    “我年轻时在炊事班也炸过三次高压锅——周末来物业办公室，我教你炝锅不溅油的诀窍。”

    虽这次大家只是口头教训了一下叶砚玉。

    不过倒是炸出不少会做饭的邻居。

    这些可好了，现在她的红烧带鱼有救了。

    在大家的帮忙下，叶砚玉总算做出一道像样的红烧带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