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已持续了三年。

    原本肥沃的土地早已干枯开裂，花草凋零，万物衰败。

    田地里已经种不出任何东西，最近连草根和树皮都已经被饥不择食的村民，扒得干干净净。

    村子里，今天又有老人饿死在家里，她的儿子和儿媳妇推着板车，一脸麻木地将老人从山崖上抛了下去。

    不要问为什么不把老人挖个坑好好安葬。

    因为曾经有已经埋葬的老人尸体，第二天成为了邻居桌上香喷喷的肉食。

    看着破旧饭桌上，每个人只能分到半个窝窝头，宋芊芊知道，这个家快要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大旱第一年，大姐被卖了。

    大旱第二年，二姐被卖了。

    现在，是大旱第三年，她知道，该轮到她这个老三了。

    她的大姐和二姐，都被卖给了山那边的一个村子。

    听那个村子有一个艺奇高的挖井人。

    大旱第一年，就带着村民在村子里挖了两口井，直到现在，依旧清澈甘甜，没有丝毫干涸的迹象。

    曾经有人将全身家当捧到那挖井人面前，只求他给自己家里挖一口井。

    但被拒绝了。

    挖井人，他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那个村子的守村人，他没办法离开村子。

    如果强行离开村子，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然他这样，但还是有人不信邪，半夜将人绑了去。

    结果第二天，那一家子离奇死亡，死状恐怖，死因不明。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去求那挖井人了。

    *

    果然，晌午的时候，家里来了个打扮精明干练的老太太，她带来了许多吃食和一串铜板，父母千恩万谢地接过，眼神复杂地看了的她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令她至今都无法忘记。

    她知道，她的牺牲为父母和年幼的弟弟，换来了一线生。

    然后，她就跪在父母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面无表情背着自己的包袱，跟着那个精明的老太太，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九年的家。

    不是没有怨的，但是，没有恨。

    她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她也知道当年大姐、二姐被卖掉的时候，父亲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母亲躲在被窝里哭了好久好久。

    她知道父母给她找的，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至少去了那里，她能吃饱饭，她能。

    活下去。

    领着她的老太太，就是买她的那户人家。

    老太太丈夫很多年前就病死了，她独自将儿子抚养长大，自己也落下了一身的劳累病。

    他的儿子成长得很好，也被她教育得很优秀。

    在他一举中了秀才那一日，被城里的富家姐相中，要让他做上门女婿。

    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是对他作为读书人的身份的践踏，更是对独自拉扯他长大的母亲的不孝。

    他抵死不从，恼羞成怒的富家姐命人打断了他的双腿，也断了他原本应该无比光明的前途。

    老太太最近身体越发不好了，她害怕自己死了以后，瘫痪在床的儿子无人照料，就找人打听想买个脚勤快、心地善良的丫头替她照顾好儿子。

    就这样，宋芊芊跟着她，回了家。

    老太太的儿子是个面容温和却沉默寡言的年轻男子，母子俩都是很好相处的性子。

    宋芊芊很是过了一段能吃饱饭、能睡好觉的日子。

    

    她一直都知道大姐和二姐也是被卖到了这个村子，可是她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却从没在村子里碰到过她们。

    她甚至还跟老太太打听过，老太太却，没什么印象。

    她心里，突然就涌出一股不安感。

    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不明不白地凭空消失了呢？

    她不相信。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井里打水的时候，捞到了女人的长头发。

    有人，那是冤死之人回来报仇索命了。

    她才知道，她的两个姐姐，是怎么人间蒸发的。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神秘的挖井人，村里的两口井之所以可以冒出水，是因为村民在祭祀邪神。

    而邪神让他们永远有水喝的代价，则是那些从外村买回来的女孩的命！

    她的两个姐姐早就已经成为了邪神的祭品！

    而她之所以可以一直安然无恙，是因为她的婆婆一直在供奉一位常仙。

    是常仙护佑了她的安全。

    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出门了，直到老太太去世的那一天，她将一个锦囊交到她的里。

    老太太，锦囊里装着常仙的一枚鳞片，要她贴身带着，能保命。

    老太太去世后，就只剩下她和男子相依为命。自那以后，男子变得越发沉闷、不爱话了。

    然后，在她十二岁的那一年，男子在晚上攥着摔碎的破碗瓷片，抹了脖子自杀了。

    他留了一封信，他，他早就该死了，他已经拖累了母亲一辈子，不想再拖累她。

    她突然就变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她不喜欢跟村民交流，觉得他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她实在闲得无聊的时候，就会跑到供奉常仙的屋子里，对着常仙的牌位自言自语。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一条通体雪白的蛇钻进了她的院子，在房门的屋檐下避雨。

    她早上打开门，吓了好大一跳。

    定睛一看，却发现白蛇靠近蛇尾的地方，有鲜红的血迹。

    所以，它是来寻求她的帮助的吗？

    她蹲下身子，轻轻戳了戳白蛇冰凉的蛇身，白蛇虚弱地睁开眼睛，费力地抬起蛇头蹭了蹭她的指，又软软地趴了回去。

    她温柔又细心地给白蛇包扎好了伤口，晚上怕它着凉，还把它放到自己的枕边，给它盖上碎花布拼接的被子。

    白蛇很快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好了起来，它彻底痊愈以后，还会时不时给她送来礼物。

    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几颗野果。

    她依旧会跑到供奉常仙的屋子里，有时候叽叽喳喳地一坐就是一整天。

    天气越来越热，村子里已经两年没有给邪神献上活人祭品了。

    终于有一天，两口井都干涸了。

    村民们慌了，他们认为这是邪神对他们的惩罚。

    所以，他们急需一名少女献祭给邪神，来平息邪神滔天的怒火。

    宋芊芊，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在一天晚上，刚沐浴完的宋芊芊只着了单薄的里衣，坐在床边擦头发，几个牛高马大的村民直接闯了进来，绑走了她。

    那只锦囊放在她的枕头边，距离她的指尖，只有几寸。

    却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