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胡同口。肖黎拉着棠的下了车，没往胡同里走，而是转身抱住棠。

    正月的风还是冷飕飕的，肖黎把棠冻得冰凉的脸儿贴在自己温暖的脖颈上。肖黎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棠环着他的腰，感受着他的气息。

    两个人就这样难舍难分地抱了好一会儿，肖黎才亲了亲棠的头发，回去吧。

    拉着走到棠家门口，互道晚安后，肖黎又不舍地把棠扯进怀里，低头正要亲上去，胡同深处的黑暗里突然传出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一起扭头看过去。

    田棠这才看到，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个人靠在墙上，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嘴里好像叼着烟，有个红点在忽明忽暗。

    那人直起身子，慢慢朝他们走过来。肖黎正要把棠护在身后，棠却很快认出了来人的轮廓，声叫了声“范俊哥？”

    范俊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似乎在外边站了很久，冻得鼻尖通红。

    棠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起刚才和肖黎的温存大概都被范俊哥看到了，不禁又紧张起来。

    肖黎看着范俊哥的眼神很有深意，他把棠搂得更紧些，叫了声“哥”。

    范俊哥没看肖黎，他盯着棠看了一会儿，问她：“去哪了，怎么这么才晚回来，韩姨联系不到你很担心，刚刚给我打了电话。”

    棠这才想起包里的电话，她匆忙翻找出来，已经没电了。她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怪不得妈妈没有打电话催她回家。

    她抬头对上范俊哥的眼神，支支吾吾地只是去吃了东西看了电影。

    察觉到棠的紧张，肖黎一边用搂着棠的安抚着她，一边面不改色地对范俊哥：“我明天要回学校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在和棠约会。我们去了很多地方，至于去了哪里需要一一明吗，哥？”

    范俊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猛地吸了口里的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重重呼出一口烟圈，回去吧。

    田棠心翼翼地溜进家门，屏住呼吸寻找妈妈的身影。

    妈妈似乎在沙发上睡着了，田棠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蹑蹑脚地往卧室走去。

    “终于知道回来了？”妈妈的声音响起来，把田棠吓得几乎跳起来，她转过身，紧张地看着妈妈，假笑着：“对不起妈，没电了，我没发现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妈妈从沙发上坐起来：“和筱甜玩到这么晚，都去哪了？”

    田棠咬了下嘴唇，故作镇静地：“去看电影了，我们看了星际穿越，还去夜市吃了芡实糕”

    “田棠！”妈妈的声音严厉起来，“我上午就打电话问过筱甜了，你要骗我好歹也跟你朋友串好口供吧。”

    田棠心扑通扑通跳，心里想着完蛋了，嘴上则声跟妈妈着对不起。

    妈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田棠，语气冷的让田棠害怕：“是肖黎吗？”

    田棠不敢撒谎了，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安静得让田棠害怕。她时不时偷偷查看着妈妈的脸色，每次都撞上妈妈的眼神，吓得她赶紧移开目光。妈妈一直盯着她，沉默着。

    

    良久，妈妈叹了一口气，：“你有多喜欢肖黎？如果你们分开棠，你会受到很大伤害吗？”

    田棠的心揪了起来，她眼圈红红地看着妈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肖黎一定要分开吗？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保证不会做过分的事，这样也不行吗？”

    妈妈看着棠的表情，面露痛苦：“棠，一定要是肖黎吗？你就那么喜欢他？”

    棠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妈，那你呢，你就一定要讨厌肖黎吗？肖黎又没做错什么，他那么好，那么优秀，他吃了那么多苦，有家不能回，还要回来看我妈，他不该被讨厌。”

    “我一点儿也不讨厌肖黎，棠，”妈妈摇着头，“我从来就没讨厌过他，我只觉得愧对他，心疼他。可是棠，以后爱着你陪着你的人，不该是肖黎，他的情况太复杂了，他背负的太多了，你还，还很单纯，如果你和肖黎在一起，以后会很痛苦。妈妈很自私，妈妈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去分担肖黎的痛苦。”

    躺在床上，田棠一直在琢磨着妈妈的话，她不能完全理解妈妈话里的意思，但毋庸置疑的是，肖黎一定在承受着巨大的，并且为胡同里的大人们所知的痛苦。

    那痛苦应该不止是被他爸爸长期虐待，也一定和当年的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

    田棠不敢细想下去，她想起傍晚在夜市肖黎看到爸爸时那可怕的反应，那可怕的眼神

    心疼和无力感席卷了棠的全身，她紧咬嘴唇，眼泪一滴滴落在枕巾上。

    肖黎的车下午一点半出发，棠一上午都魂不守舍。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眼睛不时瞟向挂钟，一个时几乎一页字都没看完。

    终于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妈妈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副样子，心烦意乱地赶她出门：“想送就去送，我又没不让你出门你人假装在家有什么用，魂儿早都飞了。走吧走吧，赶紧的。”

    田棠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激动地合上书，想飞奔出去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磨磨蹭蹭地收拾一下，给妈妈陪着笑脸，走出大门。

    一出大门，田棠雀跃地原地跳起来，飞奔向范俊哥家。

    范大娘正在准备午饭，看到棠来了，乐呵呵地留她吃过午饭再一起送送肖黎。棠撒娇地和范大娘贴了贴脸，蹦蹦哒哒进了房间。

    肖黎和范俊哥正在下棋，看到她进来，肖黎笑着招让她坐到他身边。

    范俊哥的这副象棋有些年头了，黑子里的一枚“车”和一枚“炮”都有了裂痕，还是田棠时候和范俊哥下棋时摔坏的。

    田棠看着棋子想到时候下棋不是和范俊哥耍赖就是输了恼羞成怒，不由得想笑。

    午饭时，肖黎很真诚地和范大娘范大爷着感激的话。范大娘故作生气，责备他跟她这个当大娘的这些客套话，她胡同里的孩子都跟自家孩子没两样，以后想回来了就过来住。肖黎低头吃着饭，眼圈有点红。

    和范大娘范大爷道别之后，肖黎在范俊哥和棠的陪同下出了门。范大娘追出老远，不放心地叮嘱着买些水和吃的再上车。

    一路上，棠都在絮絮叨叨，无非是些好好吃饭早点睡觉兼职不要太累之类的嘱咐。

    肖黎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着棠好像一个即将送爱人上战场的妻子。棠气呼呼地闭上嘴，肖黎就哄着她再多点，他很喜欢听她唠叨。

    上车前，肖黎还舍不得松开棠的。田棠红着眼眶再见，肖黎没管周围乱哄哄的人群，托着棠的后脑勺，低头给她一个深深的吻。

    一旁的范俊哥别过了头，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