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挺一边倒了半碗酒递给薛成远一边：“你瞧，野猪肉是入冬前村里分给大家的；萝卜也是储存好的；鸡蛋是从飞龙窝取来的，这些都是我们随可得的。”

    这是薛成远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原来这里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来，干杯！”

    端着酒碗与黄挺碰了一下，薛成远喝了一口：“这酒为什么有点甜？”

    “我知道我知道！”

    旁边的二蛋激动地道：“我和哥哥一起去摘了蓝莓和酸果，这是我妈妈酿的果酒。”

    “什么时候能再去摘？”

    “等到春天过后初夏的时候吧，那时山上野生果实很多，村里那些孩子都会去采摘当做零食。”

    “山里孩子不像城里人，只能吃自己采的果实才能尝点甜头，季节不对连果实也找不到。”

    “挺好，等到了季节我就跟你一起进山摘东西。”

    大家聊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开门吧，门没有锁！”

    “我刚走到门外就闻到了屋里传出来的香味。”

    见到薛成远进来，桌上的众人笑道：“老队长，一起过来吃点吧。”

    “不了，我是来找成远事的。”

    “今天你们下山的时候，我上山布置了几个套子，并告诉山上的人，以后成远每隔三天来一次王家屯，再回去山上待一天。两边都得兼顾，这也是上面的规定，多少还是需要遵守的。”

    “他住的地方就在这女娃旁边的屋子，我一会让家里的老婆子带些东西过去收拾收拾，再添一些干净的乌拉草进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大家继续吃吧，别多喝酒，晚上还得去我家呢！”

    “好的，谢谢老队长了！”

    “吃吧。”

    看到老队长离开后，薛成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乌拉草？”

    “听过东北三宝么？”

    “不是指人参、鹿茸和貂皮吗？”

    “其实鹿茸并不属于三宝之一。”

    “真正的东北三宝包括人参、貂皮与乌拉草。”

    黄挺因饮了一些酒而情绪高涨道：“起人参确实是一样珍贵的东西，如果采到一根超过0年的山中野人参，带到县城的收购站就能卖出十多元呢。”

    “年限越高，这价格越高涨，”

    “貂皮自不需赘言了，水獭不易捕获；即便在寒冬时穿起，也感到非常暖和；如今价值也很高昂了。”

    “而对于我们来，乌拉草的主要功能是为了保暖的。”

    “这里冬天特别寒冷，分配的棉布有限；所以我们收割乌拉草，经过晾晒，储藏。严冬时把它们放在脚下充当热鞋垫使用。”

    “建房子时，房顶也会放些乌拉草；能保持十多年来都不坏。”

    一旁的辛琇晶听到这里不禁连续点着头，“今儿真的学到许多，以前我还真没听过。”

    “的确如此，生活的各个层面，保暖始终是我们在冬季生活的首要问题。”

    饭还没吃完一半，三个孩却已经吃好了饭并兴奋地朝外冲去。

    “黄哥，您这几个娃是不是都没去上学吗？”

    “上学有啥用，我们村子唯一认识点字的都没完成学学业；更不要文化程度有多么高深。”

    “更何况让她们去山下的学校念书，光是路上就需要耗掉大半天的时间；况且在那里也没亲属之类的照应。”

    黄挺摇了摇头，“只能寄希望于孩子们长大了之后可以帮忙分担点事情，并能够获得一点劳作报酬；然后再教他们设置捕猎套或陷阱等等，至少饿肚子不会成问题吧。”

    “这样做不妥。”

    薛成远放下中的碗筷，严肃地：“虽然识字可能不一定是最好的出路；但如果有人听受过正规教育；至少会更受到人们的尊敬和信任；因为这意味着有一定的文化和素质；当然，现在还不能谈论知识的重要性的问题。”

    “今后我要在王家屯这段时间里尽力创造条件来辅导村里的孩子们学习基础读写技能和简单的数**算；如果能够实现这一目标该有多好。”

    “等今天晚点再去见老队长的时候顺便提提这件事怎么样？您看这几家的娃天天在外游荡终归也不是办法啊！”

    正到这里，发现周围的氛围突然凝重了。

    抬起头时，看到黄挺和他的妻子，连同辛琇晶都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啊？饭都快凉掉了！”

    “成远，你这话可都是真的？”

    黄挺用激动的语调问道。

    “这怎么可能有假？”

    “扫盲脱贫本来就是国家的任务，不只是孩子们，任何想学习识字的大人，只要愿意来听课，我也一同教。”

    “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大家，要不我来这儿干嘛？真只是为了种地和巡山？这些工作谁都能做，不缺我一个。”

    “太好了！年轻人就是思想开阔，难怪上面派你们到我们这贫穷的地方，看来的确是个好主意。”

    “很好！太好了！”

    黄挺站了起来：“你们先吃饭吧，我去跟老队长谈谈这件事。”

    “家里的！吃完再去吧！”

    “不行！这事关系到屯里的孩子们，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着，黄挺穿鞋出了门。

    “你们俩慢慢吃，我也过去听听。”

    “嫂子您忙吧。”

    等人都走了以后，屋里只剩下薛成远和辛琇晶两人面面相觑。

    “你刚才的话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话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收回来吗？”

    辛琇晶有些犹豫地：“你要知道，这些可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孩子。屯里几十个孩子，没有一个人上过学，你怎么教他们？”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看看屯里的状况，实在是无从下啊。”

    “辛琇晶同志，遇到问题我们要积极解决，不去解决它永远都是一个问题，是不是这个道理？”

    “再，就算我自己忙不过来，不还有你在吗？”

    “可我还得下地干农活呢，这是咱们来的时候必须学的。”

    “一会见了老队长你别话，全交给我，你就负责在一旁听着就好。”

    辛琇晶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会成为你最坚实的g后盾，一直支持你！”

    “去去去！少来这一套，实际点儿的支持。”

    “你这人！你还想让我给你端茶倒水洗脚？”

    “你还真想给我洗我都不干！给我洗脚不成你媳妇了！”

    “我都嫌你呢！”

    辛琇晶生气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不吃了！”

    “哦，那你先不吃了我也得吃。”

    看着薛成远这样，辛琇晶气得胸口起伏。

    怎么办，管不了这人，谁来帮帮她啊！

    “啥？教孩子们识字？”

    老队长听到黄挺的话站了起来：“你是真的？”

    “是真的，成远是这么的，他还如果大人想识字的话也可以来，他也一起教。”

    

    老队长拄着旱烟杆来回踱步：“这事儿靠谱，很可行。村子里没个会认字的人哪行，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山坳里吧？”

    “当初我在外面打仗的时候，想写信回家，还得找指导员代笔，半天不出一句话。”

    “等会儿让每家出一个人去麦场集合，咱们把这个事讲一下。”

    “万一有人没在家怎么办？”

    “男人不在家，就让他媳妇来。只要来一个能够听取信息的人都行。”

    “这是关于王家屯今后的大事，每家都得派个人来！”

    “不来的话，我就拿枪亲自上门请。”

    黄挺连忙阻止：“老队长，不用不用！我去叫，挨家挨户喊一遍。”

    “你可要跟他们清楚，我没逼他们。”

    “没错没错，大家都听到了。老队长为人一向如此，怎么可能会**别人呢。”

    见黄挺走出门去，老队长也披上了厚衣服，出门朝前走去。

    “老伴儿，房子收拾好了吗？”

    “还没弄完呢，你进来干啥？”

    “我来看看这屋里收拾得怎么样了。”

    老队长环视屋内的陈设，喷了一口烟：“这样的话，等会儿把给咱老幺做的棉被也带过来。”

    “啥？那是老幺结婚用的被子，明年的婚事！”

    “这也是明年的安排，到时候再。”

    老队长注意到屋子变得有些昏暗，啧啧了两下：“咱们房间里那盏煤油灯也搬过来，这屋里太暗了，夜里孩子们可要看不清楚。”

    “但我们只有一个煤油灯”

    “你就别了，女人生来就头发长见识短。”

    “人家特意从远方来屯里给大家孩子教字和计算，难道不该好好招待人家？”

    “咱们家老大、老二家共有五个娃；女儿那边在山那头，她家里也有三个孩，虽然其中一个是新生的。”

    “再算上老幺可能结婚后的新人口。”

    “你再算算有多少孩子需要教学。山里跟城市可不一样，你得好好照料他们才行。”

    “真是这样？”

    “骗你干啥？赶紧准备吧，看还缺什么，等会再拿过去，顺路到老大老二那聊聊此事。”

    见老队长渐行渐远的身影，女人放下了中的活，快步回到家里。黄挺继续挨家通知，老队长也去告诉了他的儿子们。

    此时，薛成远在房间里翻出一袋大白兔奶糖，递给辛琇晶一块，二人谈了起来。

    “你的父母在辽沈那边怎么样？”

    “都很好，我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辛琇晶一边打开奶糖一边笑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四九城？”

    “想回去也回不成，根本不允许离开这儿。”

    薛成远想到当时来的政策规定，至少三年才可以回家一趟。

    三年啊！

    他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连回家都做不到。

    除非是特别允许调回，或是在地头表现优异上大学。否则，就只能等上整整三年了。

    “没问题，有我在，包你吃饱饭，不愁没吃的。”

    听了辛琇晶这句话，薛成远不由得看了看她。

    这点，他还真不担心会挨饿。

    “成远，我把消息带给屯里每个人了，大家都到麦场那儿集中了，老队长让你也赶快过去！”

    “好的，我这就来。”

    答应着，薛成远下炕穿上鞋子和外套，便同辛琇晶一起去麦场。

    “你，这次老队长叫我们去有什么事情呢？黄挺也不多透露半个字儿，问他他还不明。”

    “唉，我本来刚吃完午饭还想眯一会儿再去干活，现在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我们家当家人不在，非让我过来，真是麻烦死了。”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老队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老队长做没谱的事？”

    “有道理，我们等会儿听听老队长怎么吧。”

    麦场上几十个人有的站着，有的蹲着，目光望向村庄深处，等着人过来。

    随着远处两个身影逐渐接近，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那不是两位新来的城市学生吗？怎么会一起走来这儿？”

    “可能是他们本来就认识，再了这里一共就两个人，你以为他们会和谁一起？”

    “和你一起？人家得看你有没有这魅力才行。”

    正着，薛成远和辛琇晶已经到了，老队长则悠闲地背着双，握着旱烟管缓步走到麦场**。

    “人都到齐了吗？有没有谁家没来？”

    “老队长，村里每一户都到齐了，如果还有不来的话，我能保证把他们都拎来！”

    “哈哈哈！”

    全场哄笑声一片。

    老队长摆摆：“的这是哪门子话啊？动不动就要拿枪突突。告诉你们，解决问题不用暴力。”

    “别的办法试过了不管用时，可以考虑最后用武力段。”

    “知道了！”

    老队长抽了两口旱烟后，道：“今天也没什么事，主要就是来问问大家一个事儿：你们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学会写字和计算吗？”

    这个问题让大家愣住了。

    “老队长啊，谁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能识字、会计算呢？但这条件实在是不具备啊。”

    “咱们村就一个上过学的人都没毕业，自己名字三个字能写出两个来就觉得自己写得不错了！”

    “哈哈哈”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的确有这样的情况。

    “王二毛！别在那儿胡诌八扯，我至少还能写两个字，你看你自己一个大字都不认识还吹呢！”

    “行了行了！都别再吵了。”

    老队长看向人群：“我问你们的是想不想让孩子认字算数的事，并不是你们这些大老粗自己识不识字的问题！”

    “老队长啊，谁做父母的不想自家孩子有文化会算数啊，可是我们村在山沟沟里条件实在太差啦。”

    “如果出去上学，不学费高，还这么远的地方，没人接应也找不到地方住宿，况且没有人愿来这儿当老师。”

    “是啊，老队长，我们也想给孩子提供学习条件，可是学费贵，一年能挣多少？实在无能为力。”

    “好了好了好了！”

    老队长示意让大家保持安静，接着：

    “我就是为了这事才过来。”

    “成远，过来一下。”

    老队长示意薛成远上前，解释道：“这是新来的护林队员，有些人也许不认识。”

    “原本这个伙子在山上工作挺好，可听咱们村的孩子都没有会上学。”

    “他得没错，我们要为了孩子的将来打算打算。他下乡插队就是为了给咱们大家伙儿带来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