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人贱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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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人贱如蚁



    事出突然,斜梁上的老米都不敢动了,个个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片刻后,众人终于认清现实,一些人继续往上爬,另一些人打起了退堂鼓,却又因为后面有人退不下去,一些人为了避开挡路的同伴,不得不挪到横梁上。



    狭窄的钢梁上同样上演了一轮争执和混乱。



    再看另一边,留在桥上的老米不约而同地聚拢在豪华大巴左右,一些人猛拍车门,试图进入车中,可车里半点回应都没有。



    另一些人干脆爬到车顶。



    那里有个观景平台,一群老米挤在一起,勉强从同伴的身上获取一点点有限温暖。



    也有几个老米往越野房车上爬,可看看越野房车的高度,再看看豪华大巴的高度,立刻移情别恋。



    此时此刻,不论身在何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充满惶恐不安,就连已经在钢架上立足的欧扬等人,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天地,欧扬愕然看到,视线之内已是一片汪洋,只有大桥孤伶伶地探出水面,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



    渺、飘摇、岌岌可危。



    欧扬的心脏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心底忽然生出阵阵无力和绝望。



    人类是如此的渺,在自然伟力造就的天灾面前,和一群蚂蚁,一撮灰尘没有任何区别。



    欧扬从不信奉仙神,可在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向所有知道或不知道的神明虔诚祈祷。



    朱一鸣和江雨薇也好不到哪儿去,心惊胆战六神无主。



    洪水还在上涨,水面高度超过大桥底面,汹涌的洪流持续冲击桥面,桥下的轰鸣陡然加剧。



    片刻后,洪水冲上大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淹没桥面。



    还在桥上的人全都慌了,有的拼命往大巴方向跑,有的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也有的抱住钢架死不松。



    目光所及,一片混乱。



    欧、朱、江心里一阵后怕。



    原本打算放弃攀爬的老米都不吱声了,个个拼了命的往上爬。



    但越是着急就越是出事,一个老米失坠落,掉进水里打了个旋,眨眼间没了影子。



    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个个心惊胆战。



    一些人干脆抱住钢梁留在原地,另一些老米恰恰相反,跟打了鸡血似的,没几下就爬上来,各自寻找栖身之处。



    有人想往三人组身边凑,欧扬二话不掏出枪来,朝天连放三枪再指住那人:“滚!”



    他才不管那些老米有意还是无意,都特么滚得越远越好。



    朱一鸣和江雨薇,也都警惕地取出武器。



    那几个老米识相地挪到其他方向,其他人也不敢再往这边凑。



    洪水上涨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得多,没多一会儿就没过腿,而且水流的速度非常快,冲得人站都站不稳,必须扶住钢架才能勉强行动。



    桥身已经被洪水淹没,桥边的护栏只能看到一点,除此之外,就只有钢架还在水中屹立不倒。



    低头往下看,水流快得出奇,令人有种眩晕的错觉。



    众人心中顿生忐忑:这座桥还能坚持多久



    砰——



    黑暗中一声闷响,一截朽木撞坏护栏,怼在钢架转了个圈,把几个奔向大巴的老米撞倒在水里,又嗵地一声撞在大巴车上。



    本就立足不稳的大巴车摇晃几下,车顶的老米厉声尖叫。



    好在只是晃了几晃。



    但那截朽木却在水流的冲击下,塞进了大巴车底!



    水面继续上升,大巴车头忽然飘了起来,车头在水流的带动下横过桥面,重重撞向钢架,就像有个无形的巨人,握住车尾狠狠地挥了一下。



    欧扬瞳孔暴缩,立刻伏身抱住钢梁:“心——”



    轰——



    大巴侧面撞上钢架,车顶上的老米下饺子一样掉进水里,瞬间就被水流卷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有寥寥几人抓住车顶的边边角角,勉强留在上面。



    还在桥上的就更不用了,除了几个紧紧抱住钢梁的幸运儿,其余的老米全都被洪水卷走。



    在欧扬等人眼中,前一刻桥上还有很多人,不过是一个浪头打过来,桥上的老米顷刻间全军覆没,只剩下几个抱着钢架的老米在洪流中苦苦挣扎。



    洪水往上涨一点,他们就往上爬一点。



    水中的每一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冲击,没多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只能赤着身体抱住钢梁。



    大巴车顶只剩下四男一女,一共五个人,趁着大巴被钢架挡住,立刻找了一道斜梁往钢架上爬。



    大巴车的天窗忽然打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老白男爬上车顶,车顶的老米顿时暴怒,连钢架也不上了,冲过去一脚就把中年老白踹进水里。



    如果不是车里的人死活不肯开门,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落水



    身份、金钱、地位,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浮云。



    那人倒不是为了什么公平正义,只是为自己差点害自己落水出一口恶气。



    这么长的豪华大巴,车里肯定还有人,那人一转身,天窗里探出一根霰弹枪管,轰地一声将那人胸膛打得血肉模糊,尸体摔入水中。



    接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天窗里爬出来,他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大声咒骂着连续开火,将车顶的老米一一击毙。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怒火已经冲塌了他的理智,居然又向水中的老米开火,一个紧抱钢梁的老米头部中弹,松脱后消失在洪流之中。



    他还想继续开火,危急时刻,一个老米主动放,同样被洪水冲走。



    还有一个老米缩进水下,打算利用水深挡住子弹。



    年轻人扣下扳,枪却没响。



    他不依不饶,迅速装填子弹,向水中连开几枪之后,又把枪口对准钢架上方。



    欧扬心头一凛,抄起打了个利落的短点射,年轻人身中数弹,霰弹枪脱,一头栽进水里。



    朱一鸣和江雨薇一齐看向欧扬,却什么都没。



    欧扬打心眼里不想,但年轻人已经失去理智,他不死谁死



    况且害死老白男的只有一个老米,其他人不过是无辜受了牵连。



    现场的幸存者,同样对欧扬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没几个人身上带着枪,若不是欧扬,不好谁是下一个受害者。



    



    洪水却越来越狂暴,大巴车被水流死死压在钢架上,停在桥上的其他车辆也被洪水冲走,有的翻倒之后被钢架拦住,也有的穿过钢架之间的空隙消失不见。



    就连沉重的越野房车都被水流推动,卡在两根钢梁之间。



    水面已经淹到车窗的位置!



    车灯渐次熄灭,桥面重归黑暗,只有大巴车尾,还有一点幽暗的绿光,犹如来自地狱的鬼火。



    欧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语望苍天。



    这雨,到底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咚——



    欧扬屁股底下传来剧烈的震颤,坚固的钢架猛然晃了一下,两个没有防备的老米惨叫着掉进水里。



    更可怕的是,黑暗中居然传来钢铁变形的声音,屁股底下的钢梁,似乎有一点倾斜!



    欧扬脸色大变,出什么事了



    “朱一鸣,朱一鸣,你有没有事”他放声大喊。



    “我没事!”



    “江雨薇,江雨薇——”



    “我也没事!”



    欧扬拼尽全力大吼:“抱紧钢梁,抱紧钢梁——”



    此时此刻,钢架是唯一的生还希望,不用他提醒,朱、江二人也直抱紧钢梁,不敢有半点松懈。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洪水的威力,仅仅几分钟后,钢架在撞击声中猛烈摇晃,欧扬只觉得身下传来一股巨力,身不由己地弹向空中。



    他拼命挥舞双,一巴掌拍在钢梁上却没能抓住,却只有指尖轻轻碰触一下,噗通一声摔进水里。



    完了!



    欧扬心如死灰。



    但他立刻感觉到腰间被绳索勒紧,全身更是被洪水猛烈冲刷,每一寸皮肤都承受着难以抵抗的巨大冲击。



    还有希望!



    死灰中骤然爆起一朵火,欧扬一把捞住腰间的绳索,两只胳膊全力拉拽,将自己提出水面。



    就在出水的一瞬间,一股巨力陡然将他提向上方,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欧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



    咔嚓一声脆响,一道闪电照亮天地。



    欧扬看到头顶一道钢梁越来越近,闪电消失的时候,已经近在眼前。



    他全凭本能张开四肢,整个人撞在钢梁上,疼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欧扬抱住钢梁死不松,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他这才发现,腰间的绳索越勒越紧,都快把腰勒断了。



    黑暗中看不清发生什么,欧扬顺着绳索摸到钢梁,发现钢梁另一侧的绳索绷得笔直,而且不断地摇晃。



    不好,朱一鸣和江雨薇也落水了!



    欧扬在钢梁的这一边,朱、江二人在另一边,刚刚是两个人的体重加在一起,才把他从水里提出来!



    欧扬很想翻身坐起来,找个更结实的位置,用更适合发力的姿势把同伴拽回来,哪怕只找到一个横杈也好。



    可实在是太黑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得多长时间,才能摸到合适的位置。



    朱一鸣和江雨薇根本等不起!



    欧扬扯住绳索,想把人拉回来,可他还倒挂在钢梁



    没时间犹豫,他把心一横解开背带,任由沉重的背包落入水中。



    背包虽然重要,但该扔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



    欧扬一把抓住绳索,奋力拉扯的同时,身体以钢梁下方钻过去,等人坐到钢梁上,绳索也在钢梁绕了一圈。



    浸湿的绳索摩擦力极大,别看只是一圈,拉扯的力量却降低一大半!



    欧扬澉解开腰间的绳索,只能拽住了拼命往回拉,可两个人的体重再加上水流的冲击,力量不是一点半点的大,绳索一个劲地打滑,磨得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一边拉一边吼:“背包不要了,背包不要了——”



    人在湍急的水中,哪怕身上只有一件衣服,也会产生巨大的阻力。



    或许是听见了吼声,欧扬里的绳索忽然轻了不少。



    他立刻加一把劲儿,终于将绳索一寸一寸地拽回来。



    冰冷的雨水不停落下,欧扬浑身冰凉,双渐渐麻木,几乎失去知觉,全凭一股心气支撑,不断将绳索往回拉。



    二十米长的绳索,江雨薇在中最间,他在心里默数到十八下,摸到的终于不再是绳索,而是浸湿的衣服。



    欧扬摸索着把她放在钢梁上:“江雨薇,江雨薇!”



    “没事,我没事!”江雨薇紧紧抱住狭窄的钢梁,一动都不敢动。



    绳索没想象中那么长,她根本没落进水里,而是一直吊在半空。



    欧扬把收回来的绳索缠在梁上,继续拽朱一鸣。



    只剩下一个人就轻松多了,没多一会儿就把人扯了上来,可不管欧扬怎么叫,朱一鸣都没有半点回应。



    坏了!



    欧扬赶紧把朱一鸣横放在自己腿上,抡起巴掌猛拍后背,指一通乱抠,控出口鼻中的泥水。



    然后立刻把人翻过来,一只胳膊托住后背,另一只猛按前胸。



    这不是正确的胸外按压,可钢梁上根本没有平躺的条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不对,其实可以!



    欧扬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以极其粗暴的动作将朱一鸣平放在钢梁上,用绳索胡乱缠了几道权当固定,捏开朱一鸣紧闭的嘴,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凑上去,嘴对嘴连吹两口气,单压在朱一鸣胸前,心里唱着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跟着节拍用力按压胸膛。



    欧扬的姿势非常别扭,但他的力量弥补了位置的影响,每一次都能按下五厘米。



    唱到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时,朱一鸣终于有了动静,哇地吐出一大口泥水,接着不停地咳嗽,咳完后终于恢复自主呼吸。



    欧扬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虚脱:“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闪电划破夜空,江雨薇恰好看到欧扬俯身,两个大男人亲在一起的景象。



    短暂的光明迅速被黑暗吞噬,就连视膜上的视觉残留也慢慢消失,然而这一幕却悄然印在江雨薇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