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走与留

    时近傍晚，天空依旧乌云笼罩，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完。

    通向外界的路障打开，二十多辆车冒雨出发，杰迪乘坐的装甲车走在最前面。

    不是重达十几二十吨的战斗装甲车，而是添加了装甲的越野车。

    很多人都觉得，明早再出发也不迟，但杰迪认为，就算熬个大夜，也要先离开疫区再。

    时局混乱，风云变幻，迟则生变！

    早走早安全，今晚还能走，明天未必还能离开！

    三人组的车排在中间偏后的位置，雨刷刮来刮去，前车的尾灯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朱一鸣开车，欧扬趴在桌子上看地图，先找到白枫镇，再把所有南下的路一一标记在地图上。

    江雨薇好奇地问：“咱们不坐船了吗”

    欧扬低头继续画：“先找船，没船就开车往南走。”

    按他原本的想法，疫区外的秩序还算稳定，飞虽然不能坐，但火车或者灰狗巴士也是不错的选择——米国的火车不安检，汽车更是随便上。

    可如今疫情扩散，疫区外的秩序虽然不至于崩溃，却也受到极大影响，通过正常途径南下充满不确定性。

    “船到桥头自然直。”欧扬放下笔，幽幽地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队继续前进，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欧扬打开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思绪跨越时间和距离，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

    “想什么呢”江雨薇问。

    欧扬叹了口气，“真菌都扩散到南米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

    江雨薇安慰：“新闻上不也各国联封锁米洲了么要是真菌扩散到米洲之外，还封锁什么”

    前头开车的朱一鸣忍不住：“哎，你们真菌到底是怎么扩散到南米的封锁熊州之前就传过去了，还是封锁之后出的事我听犯事的老米都爱往南米跑，是不是他们把真菌带过去的”

    “我觉得，棕熊市封城之前，就有人带菌离境比较靠谱，要不就是其他探险队也进过阿拉斯加那个地洞”

    窗外忽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距离很远。

    欧扬一怔：“前面出什么事了”

    他早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白，已经可以凭经验断定闷响不是打雷而是爆炸，但声音并不是从后方传过来，可以确定与白枫镇无关。

    朱一鸣脑洞大开：“不能是前头还有个军管的镇，正被感染者冲击吧”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闷响，欧扬瞅了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

    他觉得应该停下看看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继续前进，但前面的车都没停下的意思。

    半时后，前面的车突然停了。

    欧扬看到灯光尽处，一段铁路被炸断，枕木和断裂的铁轨甚至飞到了公路上！

    清除路面上的杂物之后，车队继续前进，但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一会儿，前方的路面被爆炸彻底摧毁。

    杰迪下车观察情况，发现毁掉的路面长度足有三十多米，深度最低也有四米，左右两侧都是树林，徒步走过去没问题，但车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开过去。

    “下车吧，咱们走过去！”杰迪。

    先是铁路再是公路，这就是故意截断通向外界的交通，绝对不是民间的自发行为，只能是官方下的。

    夜长梦多，必须尽快离开！

    副官答应一声，转身正要话，噗地一声响，刚刚还好好的脑袋，像落地的西瓜一般四分五裂，鲜血脑浆放射状喷射出去，糊得车头车窗一片模糊。

    杰迪瞳孔放大，纵身扑到越野车后面。

    直到这个时候，远处才传来一声枪响。

    “狙击，两点钟方向——”一个声音大喊。

    一个米国大兵抱着枪钻出车顶，朝两点钟方向猛烈开火，枪焰闪个不停，枪声在寂静的夜里远远传开。

    可只打了一个长点射，枪猛然后仰，被子弹打穿的头盔下喷出一道血箭。

    “法克，法克！”杰迪连声怒骂，狼狈地爬起来，躲在车后不敢冒头。

    后面几台车上的米国大兵也都离开车辆，利用车辆掩护自身。

    欧扬脸色一变，腾地跳了起来：“关灯倒车，快！”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让老米和敌人对线去吧！

    战斗别闹了，他是非战斗人员，连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逞哪门子的能

    虽然三个人都学过一点战斗技能，但也只是学过而已，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可方向还没转过来，车底忽然传来一声脆响，接着车身突然侧偏。

    欧扬立刻意识到是车轮爆了，一把扯住朱一鸣，把他从驾驶座上拽下来。

    啪地一声响，挡风玻璃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蛛裂痕，头枕上也钻出一个窟窿。

    朱一鸣一阵后怕，如果他还坐在那里，这一枪就打他脑袋上了！

    欧扬恨得直咬牙，这是被敌人盯上了啊！

    前面忽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无线电，无线电！”

    欧扬立刻翻出单兵电台戴好，又把一顶米式头盔扣在头上。

    这不是三人组自行准备，而是杰迪的强制要求！

    无线电开，立刻听到杰迪的呼叫：“枪，枪在哪儿！”

    欧扬暗骂：屁的枪，老子又不是你爹！

    枪太重太笨，队伍里大多携带步枪和冲锋枪，这明显就是叫他呢！

    但枪一响，必定成为敌人关注的重点，欧扬又不缺心眼，怎么会听老米的

    “你们俩留在车上，别暴露！”欧扬交待一声，抓起9挪到前面，打开驾驶室的门爬到车下。

    这台车横在路面上，副驾驶和后车门对着敌人的方向，只能从正驾驶下车。

    直到这个时候，欧扬才发现打算跑路的不止他一个，后面的车辆都在调头，位于队尾的几辆车成功撤离，只看到尾灯消失在远处；还有两台车轮胎打穿却不肯停下，轮毂在地面上磨出飞溅的火；还有的驾驶员被击中，一头扎进路边的树丛。

    欧扬谨慎地躲在前轮后面，利用发动和轮毂挡住自己：“敌人在哪儿”

    “两点钟方向！”

    欧扬叹气：“哪个方向是两点钟”

    一群老米全都噎住，随即无线电中传来杰迪的声音：“公路的方向是2点！”

    “懂了！”欧扬趴在地上，视线通过车底观察两点钟方向，四周一片黑暗，树林里更是一片漆黑，别远处的景象，就是近处都看不清楚。

    “我需要热像仪，有没有热像仪！”欧扬问。

    “没有！”

    “夜视仪呢夜视仪有没有”

    

    “我这里有，过来拿！”

    去你娘的，老子拿你姥姥！

    欧扬破口大骂，反正的是普通话，老米也听不懂。

    但老米虽然听不懂，却也从语气里听出不是什么好话，另一个声音马上找补：“我有无人！”

    片刻之后，一架贴地飞行的无人，吊着一顶头盔飞到欧扬身边。

    欧扬戴好头盔，把夜视仪掰下来，屏幕自动点亮，漆黑的夜晚瞬间变成绿色的白昼，就连远处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乌云已经散尽，空中的点点繁星特别的明亮。

    欧扬仍不满足，通过9上的瞄准镜观察两点钟方向，可视线里只有茂密的树丛，压根儿看不到敌人的影子。

    他极力回忆电影里的狙击对决，分析其中的要点。

    一是耐心，宁可等上几个时甚至几天也不能冒险。

    二是心，没有足够的把握绝不出。

    车门忽然打开，一个人影爬出来。

    “谁”欧扬问。

    “我！”朱一鸣下车，回身把249拽出来。

    欧扬压低声音：“你下来干什么”

    朱一鸣嘿嘿笑：“咱们是一伙的，不能让你一个人顶在前面。

    欧扬既窝心又恼火，但眼下不是这些的时候，他把朱一鸣拽到身边：“躲在这儿，别乱动！”

    “行，听你的。”

    欧扬又探头看看车里：“江雨薇，别下来，没地方安排你！”

    江雨薇都快爬出来了，闻又言默默退了回去。

    无线电里传来杰迪的声音：“还没找到吗”这句话的时候，他示意身边的米国大兵注意观察。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希望放在欧扬身上，只想利用欧扬引诱敌人暴露位置。

    “没发现。”欧扬，“给我一点时间！”

    杰迪看一眼时间，决定再等几分钟。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的沙沙声。

    欧扬爬进车底，依旧躲在车轮后面，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不对！

    夜风吹过，草木摇曳，但两点钟方向有一处草丛的摇动幅度比四周得多！

    时候，他在一本介绍侦察兵的书里看到过，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草丛里藏着人，但他不确定目标是不是真的在那个位置。

    “少校，能不能想个办法，吸引敌人开枪”

    “你发现什么了”

    “暂时还不确定。”

    杰迪再看一次时间，觉得不能再拖下去，马上示意身边的米国大兵诱敌。

    一个米军用步枪顶着头盔，伪装探头观察，但敌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杰迪又让另一辆装甲车做出撤离的动作，还是没有反应。

    他咬了咬牙，向队伍里唯一的飞打了个势，飞立刻操纵无人飞往两点钟方向。

    与此同时，包括杰迪在内的几个米国大兵同时冒头举枪，但只做了个假动作就立刻缩回来。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点闪光，杰迪头皮一凉，一颗子弹贴着头皮飞过去，差点就掀了他的脑壳。

    同一时间，欧扬的夜视仪中光芒一闪。

    找到了，就是那堆草！

    他果断扣下扳，打了个三发点射。

    不知道打中没有，欧扬马上收起9，朝身后吼了一声：“枪给我！”

    朱一鸣马上把249递过去。

    欧扬瞄准目标猛烈开火，弹雨覆盖目标，一口气打光半条弹链才停下来：“怎么样了”

    “不清楚。”杰迪摸了摸头皮，依旧心有余悸，“无人过去了。”

    片刻后，无线电里传来惊喜的声音：“发现目标，确认击毙！”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不是完全放松。

    杰迪下达新的命令：“继续侦察！”

    狙击一般都是两个人行动，虽然不清楚敌人的身份，可总得确认还有没有隐藏的敌人，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行动。

    无人飞了一圈，没有更多发现。

    杰迪还想继续前进，但其他人都不赞成，就连同行的米国大兵，也纷纷表示反对。

    先炸铁路公路，再埋伏阻击，继续主前走，还指不定遇上什么。

    众怒难犯，而且杰迪本想抓紧时间离开，可从刚刚的遭遇来看，顺利脱身已成泡影，只能答应返回。

    损坏的车辆开始维修，几个米国大兵互相掩护，向敌人的位置前进，没多一会儿，就从树林里拖出一具尸体。

    有且只有一个人。

    欧扬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交待朱一鸣更换轮胎，抱着枪凑了上去。

    那是个身穿吉利服的家伙，身上好几个血窟窿，致命的一枪位于颅骨右侧，从头顶射入，下巴打出。

    一个米国大兵扒开吉利服，杂乱无章的布条

    在场的所有老米都沉默了。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米军愤怒地问，“不准我们离开疫区”

    “应该是了。”杰迪一脸木然，目光萧索，“想离开就只能走丛林，而且必须要快！”

    “为什么”

    “因为晚了，就会安置放射源，用辐射封锁州界，防止孢子扩散。”欧扬轻轻地。

    他又想起了宋磊，心头思绪翻涌。

    “想通过也不难。”一个米国大兵，“用少量炸药爆破两边，把断口变成斜坡就能过去。”

    “过去容易，但是你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等着咱们吗”杰迪问，“就算是把坦克开过来，也顶不住一发导弹。”

    一个米国大兵从车里拽出一只背包背在身上：“不管怎么，我都要走，愿意走的跟我来，不愿意走的就回镇子里去吧！”

    罢，率先走向丛林。

    余下的人沉默片刻，又有几个人跟了上去，但是面对未知的危险，更多人选择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