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盗亦有其道
A+A-
文件,一页一页传输,不少,有几兆,管千娇痴痴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唐瑛坐在她对面发呆,明显是足无措,等着消息来,当惯了下属按部就班地干活,一下子根本没有适应领队的活,倒不怕千头万绪,就怕没有头绪。
对,开局就陷入了没有头绪的境地,瞳明科技很欢迎哈曼公司来的调查人员,但仅限于表面上欢迎,食宿出行人家都包了,每天还有专人陪同,你需要查什么资料,只要不涉及商业密的,人家一概提供,很快唐瑛就陷进了坑里了,中层管理六十多人,研发队伍三十多人,工人三千多人,别查了,恐怕看一遍都得个把月吧。
这时候只能依靠有外埠调查经验的管千娇了,正向的商务调查,无非是一个钱字,只要花钱,就有可能从商务调查这个圈子里找到你需要的东西。当然,这次是反向的,管千娇试着能不能从同行里买到有关瞳明科技的内部资料,如果有,那肯定是泄密,好歹有线索可以查。如果没有,那就瞎了。
“完了我传到你的电脑上。”管千娇道。
终于听到了这个振奋的消息,唐瑛揉揉鼻梁,打起了精神,费了三四天功夫管千娇才联系到在萧山的一位,对方声称有瞳明的资料,开价两万,这是发给样本来了。
文件到了唐瑛的电脑上,她打开看着,pdf文件,关键的数据,设计模型都被涂了,这是让你鉴别真假,不会给你全本,她仔细翻阅着,公司的介绍,从总经理到各部门的人名、联系方面、背景等等,量最大的是各时期瞳明生产的产品,以及部分销售商的名单。
没错,这是商业间谍的笔,查得够细了,如果是同行拿到里,可以省好多事,不过对于本次调查的意义就微乎其微了,唐瑛摇摇头道着:“没有什么价值,卖给其人商家倒是还能值几千块员工、经销商名录明不了什么,这个普通的商业调查就能拿到;产品么,有一部分是已经停售的,有点过期了,最近一个设计是半年前上市的样式营销和出入港数据意义就不大了,从第三方就可以查到,不能明,瞳明科技有什么泄密发生。”
她评价着,看着撅着嘴的管千娇,管千娇给对方留了句言,要考虑一下,跟着关了即时通讯软件,盯着唐瑛道着:“那我就没办法了,这就是我的最大能力了,上这位‘如影随行’友,自称是华东最大的商业情报贩子,他要没办法拿到的资料,别人就更没办法了。”
“不排除,竞争同行定向搜集情报啊。”唐瑛道。
管千娇耸耸肩,那就更没办法了,要是竞争同行派遣商业间谍,情报就不可能放到商业调查圈子里交易了。
两人相视无语,唐瑛眼神发滞,管千娇眼睛发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唐瑛憋出来了,她为难地道着:“几千人中间找泄密的,我怎么觉得就不可能呢你从那儿开始啊”
管千娇又耸耸肩,做了个鬼脸。美女主管对她没有诱惑力,更没有威慑力,而且她对主管成这得性,非常喜闻乐见。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是一个团队,应该精诚合作,看我出个洋相事,可咱们不都得全部白来一趟了”唐瑛语重心长地道。
“我已经尽力了,我虽然从业了几年,但一直是搜集商业情报,从来没接过找泄密渠道这种活,咱们都是第一次。”管千娇如是道,软绵绵地顶回去了。
“来来,咱们从头捋一遍首先,董事长肖云清已经赋闲,看这样子是准备把女儿肖凌飞扶上位,而且在扶上位之前,他应该扫清一切障碍,包括经营上的问题,对不对”唐瑛道。
“对!”管千娇道。
“这是个标准的家族式企业,十年前还是一个眼镜厂,注资者基本都是肖云清的亲戚,现在在管理位置的,大部分都沾亲带故,劳资部的是肖凌雁的舅舅;精密模具厂负责的是她的叔叔肖云飞;眼镜生产负责的是他的堂弟肖晓辉;还有市场营销,负责的是她的表哥焦敬宽理论上这种家族式企业走不了多远,不过老董事长还是有眼光的,六年前高新工业园区成立,他以年薪八十万把一位职业经理人请到了临海镇当总经理,也就是祝士平,这个人很快在研发上,做出了同行无法比拟的产品,而且用了数年时间,把这个作坊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大工厂啧。”唐瑛道着,似乎又回忆起了那位帅气睿智的祝经理。
“唐主管你不是喜欢上祝经理了吧”管千娇瞠然问。
“男人帅、女人爱嘛,喜欢不正常”唐瑛不介意地道,她话锋转着问着:“我觉得他们之间很奇妙,肖凌雁好像是个甩掌柜,就管签个名;平这个外人挺尊敬今天中午你不感觉么”
对了,管千娇回忆中,中午是在模具厂吃饭的,模具厂负责的肖云飞,对祝士平那叫一个亲切,没喝几杯就借酒撒疯,骂了随行的助理一堆,那助理是肖凌雁的助理,连祝士平都对她很恭敬。这中间的错位,好像耐人寻味。
管千娇想了想,对这些人情世故却是不甚了解,她问道:“你想什么”
“凡家族企业都是内部矛盾重重,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内部的互相拆台这个企业最值钱的就是产品研发那个团队,肯定谁也想捏在里,但董事长恰恰把最关键的一个地方交给外人掌舵,所以就出现了现在这个情况,你到平坐到一起,他们又讲,地问,这个纠结,算是没法解开了,查上面,都是一家亲戚,能查谁呀查谁还不就惹谁,最终全惹了;查
“我也不知道,就即便有最先进的装备,也得有目标才行啊,没目标让我怎么动”管千娇没治了。
“我觉得应该把他们召回来,一起商量一下。”唐瑛想起另一条线的人来了,一想才省得,三个人在外面晃荡了几天了,她好奇地问着:“对了,他在干什么有什么眉目吗我其实对你们屯兵之行很好奇啊,真想不通你们是怎么办到的,有时间跟我好好。”
“你不会想知道的。”管千娇懒洋洋地道。
“你指什么现在还是屯兵的事”唐瑛觉得和管千娇交流有点障碍。
“都包括,我猜他们在无所事事自己看吧。”
管千娇拉着视频请求,移过了电脑,然后唐瑛在屏幕里看到了裸着上身、戴着耳麦、大呼叫的包三,还有脚搭在桌上,戴着耳麦的仇笛,是耿宝磊给的摄像画面,唐瑛输了一行字,问他们在干什么耿宝磊回答是:玩啊!
对,在吧玩呢,唐瑛这一口气憋得,好半天不知道该什么
关上了摄像头,耿宝磊放下了麦,看了看玩得不亦乐乎的包三,两眼直勾勾盯着屏幕心无旁骛,敢情是有所短必有所长,耿宝磊都没有想到,包三这货居然是个游戏迷,从最早的传奇到后来征途,再到现在的穿越火线,魔兽,居然都能上。
三天了,一个玩游戏,一个看电影,偶而两人使着眼色出了吧不知道干什么,耿宝磊懒得去问,他知道肯定不干好事,就撞见一次,这两人把个南方仔堵在臭气熏天的公厕里逼问什么,看得他胆战心惊的,还好后来没出事。
憋了三天差不多就到极限了,老这么混下去可不是耿宝磊的风格,他回头看仇笛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电影,直接伸摁了暂停键,看着他,示意卸耳麦。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给主管汇报了她们有消息了”仇笛问。
“资料都在这儿,你好歹看看啊。”耿宝磊递着,双方的消息是互通的,唐瑛的纠结已经让耿宝磊斟酌过了,结果耿宝磊也跟着开始纠结了。
仇笛没看,笑着问:“只要告诉我,有消息没有我猜不会有。”
耿宝磊点点头,他反问着:“那你在这儿一直看电影,会有消息啊”
“看过这部吗,辛德勒名单。”仇笛收回了眼睛,笑着问。
九十年代的老片了,奥斯卡获奖影片,没看也听过,耿宝磊点点头道着:“莫非你想跟我讨论一下艺术”
“是啊,你觉得这部戏好在哪儿”仇笛问。
“好是好,我没看完啊。”耿宝磊点点头道,仇笛要时,他补充着:“你讲战争这个话题,我已经听过最精彩的了,你不会超过你爸的况且,关键是,这部片子我看不下去,太压抑了。”
仇笛笑笑伸伸懒腰道着:“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第一遍觉得场景很刺激,焚尸场面,很冲击。那些犹太女人检查身体时,赤身裸体站一排,都是很真实地表现出来了,还有杀人,就那么很直接的打头爆血,看得人心能喀噔跳一下。”
他着,耿宝磊却不知道仇笛还有这个修养,他不解地看着,仇笛继续道着:“后来再看,就觉得很愤怒,集中营是赤裸裸对人性的践踏,但恰恰辛德勒也是一个纳粹党员,残暴唤回来他的良心,让他成为一个救世主当最后解放的犹太人用一曲希伯莱语歌送他的时候,你会觉得心里像放下一块石头那么轻松尽管你根本听不懂唱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层次,耿宝磊这回该着重新审视仇笛了,他看着仇笛,几次张嘴,都没出什么来,仇笛像是若有所思地继续道着:“再看到后来,不管是刺激还是愤怒,那种负面情绪可能都没了这部黑白片子,唯一一个浓墨重彩的地方就是大屠杀中那个彷徨无助的红衣女孩,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傻乎乎的走,在屠杀现场傻乎乎走。第二次,躺在运尸的车上一个人,之于一场战争,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的。好几次都看到人热泪盈眶啊高明的艺术家,总是把他要的话,放在细枝末节里,当你恍然大悟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
仇笛伸,关了屏幕,像是沉浸在故事的艺术感悟里,那么深沉,那么释然地看着耿宝磊。
“哥,您这话,我得给跪了。”耿宝磊瞠然道,有点佩服,不过疑问比佩服大,他苦着脸道:“我就是学艺术的,落魄到这个境地了,好容易有点起色,总不能再趟回去吧您沉迷这个,那单生意怎么办要不咱们打道回府,回家慢慢叙”
“悟性,悟性太差,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得回炉好好学学国学,大道至简、大道相通,治大国如同烹鲜,捉个贼谍,同样是菜一碟啊,你真以为我一直在玩”仇笛笑道。
嗯,耿宝磊一下子精气神提起来了,他眼巴巴看着仇笛,想着仇笛这三天老是贼头贼脑地换子,老是在吧里来回转悠,而且还和包三一起把人堵厕所里,这种种迹像,似乎隐藏着一个阴谋。
他狐疑地看看满是人脑袋的吧,当看到有个男子还穿工装,衣服上标着“瞳明”字样时,他凛然地回头看仇笛,这回应该是真佩服了。
“高明的艺术家,总是把他要的话,放在细枝末节里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们干什么了吧”仇笛道。
耿宝磊瞠然地,敬佩地竖着大拇指,愕然到半晌不出一句话来,这时候,管千娇的通讯请求又来了
“什么他们有眉目了”唐瑛惊得坐不住了。起身踱步到管千娇的身侧,看着屏幕,管千娇飞快地打字问:“什么眉目。”
“我还不清楚,明天再。”耿宝磊回话。
“磨叽个屁呀,有什么快,都快把我憋霉了。”管千娇追问着。
等了片刻,屏幕上却是一行字:了你们也不懂。
附加一个鬼脸一行解释:仇笛的,与我无关,别捣乱,我们正在商量。
直接挂掉了,头像黑了,管千娇气得直拍键盘,她回头看唐瑛,唐瑛纳闷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嘛,我们天天在瞳明看,都看不出什么来,他们天天玩,反倒有眉目了”
“不是逗我玩吧”管千娇不信地道。
“打电话,把他们叫回来。”唐瑛直接道。
这句刺激到管千娇了,她抬着眼皮,看看一身单衣,曲线窈窕的唐主管,咬咬嘴唇,眉开眼笑了,笑得唐瑛莫名其妙,唐瑛不悦地问着:“怎么了”
“想指挥他们几个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你确定想在这个时间,把他们叫到房间”管千娇笑着道。
唐瑛一看天色,再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十时了,她好郁闷的直拍前额,这纠结的,把时间都给忘了,不过还真不是时间的问题,她直接拔了仇笛的电话,呀咦,拔了两次,人家根本没接,气得她浑身不舒服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眉目,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怎么可能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耿宝磊看着满场人道着,男的、女的,年纪都不大,一看就是各个工厂出来的工人,满脸疲惫,有的连工装都没来得及换下,这里差不多是一个临海镇外来人口的聚集地了。
“明白就好,其实没有什么神秘的,这里的工人和咱们差不多,几千工资累死累活,能吃得起的,除了食堂就是大排档;能玩得起的,估计也只能有这种最便宜的娱乐方式了你数过没有,临海这么一个镇,光吧就有三十多家。”仇笛道。
对,这里是离瞳明最近的一家欣雨吧,200多台子,人来人走,差不多一直是满的,耿宝磊思忖道着:“你们在这里面找的是什么目标”
“我找的是,游戏里角色级别不低的目标,级别不低,那明玩得年头不短了;找的是几次出现在吧的相同面孔,经常来的,闲钱花这儿的,肯定就不少了;找的是衣着稍好点,抽烟价高点,在这里玩起来要饮料的其实很简单,那些底层工人里不甘寂寞、心思活泛、而且消费稍高点的,就是我们的目标。”仇笛道。
“怎么解释”耿宝磊道,他警惕地看看四周,两人伏在桌上话,都戴着麦,没有引起注意。
“这么大个厂子,不可能没有跑冒滴漏,不可能没有偷摸,而且干得这么好,更不可能没有同行掂记,想下买消息,从厂里整点是最直接的办法,从他们身上,是更直接的方式,如果这样做的话,肯定只能是这些欲求不满,心思活泛,而且消费需求高的人特别是这种爱玩的,即便没干过,不定他知道工友里谁干过,很容易的。总不能收买那些年薪几十万、上百万的高管吧”仇笛道。
“这算一个泄密渠道吧对方对认可吗就查到,肯定没什么证据了。”耿宝磊问。
“没有证据,制造点证据不就行了;没有间谍,培养一个不就行了,他们又没见过间谍是谁你是不”仇笛神神秘秘一笑道。
这想法听得耿宝磊张口结舌了,斜着眼觑着仇笛,颇有异议,仇笛笑了,揽着他道着:“要不,你回去跟千娇和唐瑛一组”
“算了,她们正挠头呢。”耿宝磊道,他不放心地附耳着:“别胡来啊,这儿遍地监控,万一有点闪失,别指望公司还会出面保你。”
“傻蛋,总有没有监控的地方嘛。”仇笛笑了。
耿宝磊恍然大悟,知道在哪儿了。他无语地看着仇笛,怎么每次都是恶心到令人发指的想法。
很快应验了,仇笛又盯上了一个染红发的男子,起身上厕所时,他叫着包三,尾随着出去了,耿宝磊这回不做壁上观了,悄悄地跟了上去,这个人在瞳明提供的员工资料里能查到,叫苏凯,是个眼镜厂的技工。仇笛给他看里的资料时,耿宝磊才明白,他根本没闲着,一直在盯呢。
厕所,在楼下,西北角,环境极其恶劣,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尿骚味,旁边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沿墙根开始,都有尿渍,红发男糊里糊涂进了厕所,就着墙根刚拉裤子,两个面目不清的男子一左一右挟住他了:“别动。”
“啊”苏凯一喊,闭嘴了,其中一人亮着明晃晃的匕首,他紧张地赶紧掏口袋,双递着几张零钱求告着:“哥,我不动,都给你们。”
“我们不抢劫。”包三郁闷了,怎么都把他当成坏人。
“啊难道是劫色哎呀,我他妈命苦啊”苏凯更紧张了,一咧嘴吓坏了。
“装起别废话,你的财色我没兴趣,问你,是不是叫苏凯”仇笛训斥着。
那人赶紧点头,一点头,仇笛嗖地抽了一张百元大钞道着:“我们想要点你们厂里没上市的样品,两条路,要么给你钱,要么给你一刀。”
“别别别这吓人呢我明白了,你们是”苏凯兰花指翘着,轻轻地推着仇笛的刀。
“是什么”包三问。
“你们是宝岛的,还是博士的”苏凯问。
“这可能告诉你吗”仇笛斥着,这家伙上路了,把竞争公司的名字都叫出来了,一喊苏凯一激灵,直点头道:“对,对,不能可是,可是我那有样品啊”
“你要有,钱直接给你,你要没有,告诉我们那儿有就行了。有人大价钱收购,怎么回事你也清楚,不难为你。”仇笛道。包三冷不丁一咋唬:“快。”
“找杨二柄,北门路上搞中介的有。”苏凯爆出料来了,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看着仇笛里的钱。
“外人怎么会有你们厂里的东西”仇笛凶巴巴追问着。
“我听我一哥们的,他弄过点件,都卖给二柄了二柄就在我们厂里呆过,这别人的啊,我也不太清楚。”苏凯躲躲闪闪地道,出卖别人出卖得羞羞答答的。
他没想到事情比他想像中容易,那两人嘀咕了几句,然后把钱给他一塞,走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敢露出头来瞧,后院里早空无一人,他拿着那张货真价实的钱搓搓,都有点不相信是真的,这回清醒才觉得心里凉嗖嗖的不舒服不对,是裤子凉嗖嗖的,一摸,哎呀尼马吓尿了,裤子湿淋淋的,他揣好钱,心里暗道着,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多要点钱,哎尼马比加班还划算。
不过终归是心虚害怕,他提着裤子,赶紧地,飞也似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