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家小犹见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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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事百日好,有事一时难。



    对于少不经事的人,一旦有了猝不及防的意外,总是慌了脚。肖广鹏无疑就是如此,父亲肖云飞被警察滞留调查,母亲虽然强势一生,可那经过这种摊上官司的事,急气之下,一下子病倒了,加上那位已经病倒的女友母亲,他活这么大,头回感觉到莹莹孑立的滋味。



    他提着饭盒从江州第一人民医院出来,躲在墙角委曲地悄悄抹了两眼泪,头回觉得这活人难的滋味,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最明显的感觉是,昔日的荣耀像昙花一现,家里出事,除了父亲几位亲近的弟子,亲戚里来探视的却是一人也无。



    这种时候的感觉很奇怪,会觉得母亲的唠叨是幸福,会觉得父亲的喝斥是关爱,会觉得只要一家在一起,那怕什么也没有,只有平安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一切都晚了,都可能没了,可人还得强忍着。他抹了把泪,出了门厅,准备去下一个医院,菲菲妈妈那里,也需要照顾,尽管只限于一口热饭热水,可他清楚,这比花多少钱请的护工都让患者心安。



    上了车,驶出一院,找了家稻香粥铺,等着份饭打包,他提着匆匆又到了下一个医院,华侨私立医院。



    匆匆进门,上楼,他不时抹着两颊,生怕自己的悲伤情绪还遗留在脸上,直到他确认表情正常,又想着平时美好的时光,让自己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这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咦他愣了,差点把饭盒打翻了。



    房间里,护工在喷花,多了一男一女,正陪着菲菲母亲话,像是相谈甚欢,菲菲妈妈招叫着:“广鹏,都你别忙了,怎么又来送饭,医院的饭还可以的。”



    “哎没事,阿姨他们。”肖广鹏紧张地道,女的他不认识,可那位男的他认识,是在路上偷拍过他的,有点娘娘腔,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这两位朋友不错啊,一直给我讲笑话,呵呵宝磊,等阿姨病好了,就到你们老家绍兴看看啊,得那么好,我都心动了。”菲菲妈妈慈爱地道。



    “真的,阿姨,您那老家枫林离我们那儿,不到一百公里。”耿宝磊道。



    不得不承认,耿宝磊长成这甜样,还真让中老年妇女爱心泛滥,肖广鹏紧张而狐疑地瞪着两人,却是担心病人,不敢发作,管千娇接着他里的饭,给老人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耿宝磊却是拉着肖广鹏道着:“广鹏,来来,我给你个事。”



    “嗯,好阿姨,我先出去一下啊。”肖广鹏尴尬地笑道。



    菲菲妈妈摆摆,两人出了门,肖广鹏默不作声地前行,等到楼梯拐角,冷不防一下子转身,伸就掐住了耿宝磊的脖子,恶狠狠地着:“你们还敢上我家门我掐死你都是你们害得我全家不得安宁我掐死你”



    “啊哦听我”耿宝磊没想到这啃老哥发起狠来也有点不要命的劲道,使劲掰也掰不开那双,他急着尖声叫起来了。



    背后,有人拍拍肖广鹏地肩膀,是仇笛,他道着:“嗨,发泄下就行了。”



    另一位,包三,笑着道:“使劲掐,往死里掐,掐死你也进去和你爸做伴去。”



    蹭,放人了,肖广鹏省得自己失态了,耿宝磊痛苦地咳了几声,倒不恨这个肖广鹏,反倒气愤地踹了包三两脚。



    “你们想干什么我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你们能看上的”肖广鹏难事临头,反倒平静了,没有什么可怕的,资产都被冻结了,要评估,要预防转移,光杆一根了,钱没了,勇气就出来了,还真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别误会,我们不是肖凌雁派来的,严格地,我们和你一样,被她害惨了她给了我们一张无法兑付的支票。”仇笛慢慢的亮着那张支票,正面没问题,肖广鹏看到反面时,他一下子笑了,看到有人也倒霉,实在让他心情大好,他笑着道:“嗯,这像我堂姐的风格,想讨她便宜的人,我还没见过。”



    “那看来,我们就有点共同语言了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来老人这儿,只是想略表心意对了,你也不想我们惊动她吧”仇笛道,客气和委婉里带着几分威胁,让肖广鹏很是不适,仇笛窥到此处马上道着:“千万别误会,您要是不想和我们聊聊,我们马上走对不起。”



    肖广鹏看了看仇笛,又回头看病房的方向,他一摆头道着:“那来吧,别打扰我阿姨吃饭,你们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你们要想从我堂姐里要账,那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不可能的。”



    “我们不也想试试嘛,坑也得明明白白被坑吧。”仇笛道。



    “怎么着都是坑,有区别吗”肖广鹏无所谓地道。



    “有知道被怎么坑了,好歹能长长记性嘛,哎对了,肖少爷,其实我们根本没想到会是您的女友菲菲,她的事你知道吗如果知道,又清楚你堂姐的为人,就不应该让你的女友涉险啊。”仇笛道。



    “我不知道。”肖广鹏道,回头瞥了眼,像是很伤感,包三和耿宝磊当然无法相信,肖广鹏看得出来,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地道着:“信不信由你们,我真不知道,我一直劝她别干助理了,天天看人脸色有什么意思,她不听出事我才知道,是我爸捣的鬼,我爸和大伯都不怎么光彩,商人嘛,挖人墙角、撬人生意,在他们眼中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么平静的出来,可信度一下子无限制地提高了,背后三人互视一眼,对于这位纨裤的观感,又又改变了,家里出事,能咬着牙支撑着,已经就孰为不易了。



    四人出了门厅,找着医院大院稍稍僻静的花圃边上,肖广鹏现在也没什么形象了,就着水泥台子一坐,好懊丧地看着几位,软绵绵地道着:“几位,我家现在这样了,我还真帮不了你们,钱嘛,我觉得你们就别想了,那东西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你们看看我,就在市区起也算数得着的大户,可你看我们家现在这得性,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还不都是钱害的”



    “我们不一样,我们还没被钱害过,这不来找找感觉么”包三笑道。



    这笑话对于肖广鹏并不可笑,他摇摇头,无语,仇笛坐到了他身边,关切地问着:“那你准备现在怎么办我听你堂姐已经飞去武汉了,准备起诉宝岛,宝岛真是你爸名下的资产”



    “啊,好多人都知道是就模具厂也是,那就是我爸的资产,他们兄弟几个,就我爸一个人是真正的产业工人出身,熬了一辈子才有这么点积攒”肖广鹏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模具厂是你爸的资产,难道不是瞳明的”仇笛纳闷了。



    “这事也是很多人知道的,我大伯和我叔早年做棉花生意的,结果赔得一塌糊涂,我爸是看他们俩过不下去,才把他们带进这行里当时,我爸的临海眼镜厂已经有规模了,他们俩加入后,有了全国各地来回跑的优势,生意做得更大了眼镜厂分股份,差不多就三一三剩一平分的,我爸又觅地重建了模具厂,不光是眼镜模具,还能做了电子板、等一些精密模具,一直就是独立核算的”肖广鹏发泄着委曲,毕竟现在能倾听的,就剩下眼前这几位了。



    “可我看瞳明介绍上,模具厂是瞳明科技下属的公司啊。”耿宝磊纳闷地道。



    “病根就在这儿,股权一共拆分了三次,第三次拆分,是家里都看着挣钱了,七姑八姨加上镇里有有头面的人物都想掺合一点,那时候我大伯,得把模具厂划进来抵一部分资产,否则股份被稀释的不像话了那时候他们兄弟几个不分你我,我爸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不过,一直还是独立核算,根本不进大账。”肖广鹏道。



    哦,是这样,这是把自家的余粮放进大锅饭里了,万一形成股东会决议,恐怕时间一长,就不好了。



    果真如此,肖广鹏悻然道着:“前两年没事,都清楚怎么回事,后来产品花样越来越繁多,模具也就越来越重要,而且这一块的利润也非常可观,我大伯和那些股东一直想收回去,我爸坚决不让因为这事闹过很多次,甚至有段时间我大伯和我爸呕气,不用自己生产的模具,把订单给外面厂家做,我爸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不要正好,自己做自己销就这么不疼不痒地、时好时坏的闹着,我大伯和我爸在价格上一直谈不拢后来他急了,和我爸拍桌子凶着,反正股东会协议模具厂就是瞳明一份子,我看你能守着一辈子啊,你不要钱,我非要厂,大不了和你打官司”



    肖广鹏到此处,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气话归气话,可真到打官司的这一步他却无法想像,而且肯定也必输无疑。



    



    “哦,我明白了,这是你大伯一直想把模具厂纳入到瞳明旗下,而你爸也有准备,在未竞之前,先另起炉灶了。”耿宝磊道。



    “对,是这样,模具厂其实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几个关键的技术员都走了。”肖广鹏道。



    “都是你爸的徒弟”仇笛顺口问。



    肖广鹏异样地看看他,点点头。



    “另起炉灶倒是无可厚非,可你们窃取瞳明的技术,仿制他们的产品,还是错了啊。”耿宝磊道。



    “这不是一句对错能讲清楚的,瞳明的产品在市面上被山寨的多得去了,为什么就针对宝岛一家”肖广鹏反问着。



    “因为是针对你爸”包三道。



    “不,是因为仿制品,比原作更好你们可以查一查,那些经销商不是傻瓜,你便宜给他们伪劣产品他们就愿意卖,宝岛的用酸脂材料一年内作出了四十七种样式,出货量从零开始,一年做到了一点七亿流水,你觉得单纯的仿制能做到这个水平”肖广鹏几分得意地道。



    哦听得发愣的仇笛嗯了声,恐怕越得意,这问题就越大了,怨不得肖凌雁要费尽心思搞垮宝岛那家,你都做得比人家好了,能不坑你一家伙么



    “那肖总的目标,可能就不是那个单纯的模具厂了。”耿宝磊也看到了这一点。



    “对,就像时候和我抢玩具,要么被她霸占,要么被她毁掉。”肖广鹏显得有点孱弱,这样子可以想像,在时候被个丫头欺负的样子。



    许久插不上话的包三理解力稍差了点,不过他也明白了,这是一对奸商兄弟互坑的事,他道着:“那另起炉灶走就行了干嘛还窝在临海再怎么,毕竟你们从瞳明拿东西了不是”



    “对,他们兄弟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我大伯试图压垮模具厂,让我爸求他;而我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瞳明的材料拿出去,做出比瞳明更好的产品来了,眼镜这种产品,模具为王,没有好的模具,再好的设计也是废纸一张我过,经商的讲不出什么对错了,如果再过两年,瞳明被反收购了,那时候,逼走元老、流失技术,可能就全部是他们的不是了,你们是吗”肖广鹏反问道。



    没错,奸商这一行,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成了富甲一方,全身光环;而输了,自然就是一败涂地,一文不值。



    静默了片刻,肖广鹏审视着三位来人,此时仿佛这个人明悟了什么,最起码眼光很淡了,没有仇视,也没有纠结,他摊摊道着:“我们的家事就这么多,你们找我没什么意义,我帮不了你们。”



    人家这么恳切,倒让耿宝磊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落到这步境地,是拜几人所赐了,他笑笑道着:“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啊。”



    “不用谢,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要谢,该我谢谢你们。”肖广鹏道。



    “谢我们”包三头回脸觉得老发热了。



    “对,谢谢你们来看阿姨,虽然目的不怎么纯,不过毕竟还是来了出事后,你们是我第一次见有人看她。”肖广鹏讪然笑着道,阿姨露出的笑脸,让他觉得弥足珍贵了,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三人稍稍不适,肖广鹏又很恳切地求道:“能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能,只要能办到。”仇笛答应着,现在对这位富二代好感倍增了,这孩子虽然少不更事,可比社会上混迹过的仁义多了。



    “一定能,我拜托你们别来骚扰我们家了,我爸和菲菲都被滞留到看守所了,就剩下我妈和阿姨,她们经不起打击了拜托了,等我家缓过这一阵子,那怕我给你们钱也行,拜托了”



    肖广鹏鞠着躬,连连鞠躬,着却是忍不住,抹了把眼泪,众人要劝时,他按捺不住,像个女孩子一样羞愤地离开了。



    这事,把三人尴尬到当地了。



    你看我,我看你,我和你又看他,百味杂陈的,就是不出个准确的表述来,于是什么也没,一会儿电话叫着管千娇下来,挥挥,走吧。



    “嗨、嗨,你们怎么都这样了谈得怎么样”管千娇追问着,这个计划想得很妙,摸到了郭菲菲妈妈住院的地方,扮肖广鹏的朋友,加上耿宝磊的甜嘴,还真把老太太哄得开了好大一会儿心。



    耿宝磊简略讲讲这家的经过,管千娇听得半天回味不过来,拉着脸道:“这也太绝情了吧,把叔叔整到了,还把人家的资产冻结了不过肖云飞也是,这斗得真是一地鸡毛啊。”



    “我们可能看错了很多人啊,肖凌雁并不是单纯地处在被害者的角度,肖云飞也不是无辜的,现在我倒觉得,这个一无是处的肖广鹏,倒是个好人。”仇笛道。



    “哎哟,就他那话都不太会几句的,想当坏人也难啊。”包三道。



    “错,好在仁义,这个时候难成这样,两头照顾着老人,肖云飞要知道的话,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钱到一定的程度,它就是个身外之物,买不来亲情,也买不到孝顺”仇笛道。



    “你别发感慨,咱们怎么办”包三追问着。



    “找焦敬宽谈谈,看看,能不能找到肖凌雁的漏洞,然后想办法把这张支票兑了呗。”仇笛道,得话很轻,似乎不好意思这种掉节操的事。



    “他能听你的”管千娇不信地道。



    “好像能。”耿宝磊道。



    “什么意思你们搞什么了”管千娇看出问题来了。



    “嘿嘿,他在外面养三,我们拍照有留存。”包三乐滋滋地道,直赞仇笛有远见之明,给焦敬宽的是空卡。



    “哦哟,你们几个坏种啊和你们比,我这间谍太业余了。”



    管千娇感叹道,前路虽然渺茫,不过有这几个坏种在还好,总能看到一丝希望。



    四个人安顿到了一家快捷酒店,管千娇架起了信号天线,诱出焦敬宽的下一步,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