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绝境逢生

A+A-

    深夜,青湖关将军大营内。



    邹远辰坐在桌前,将中的笔搁置在砚台上。



    一股倦意涌上了脑袋。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稍作歇息。



    帐外,一名巡夜军士走到了门帘前。



    “将军,勤务兵送来了驱虫的香膏。”



    那名军士向帐内的邹远辰恭敬道。



    可邹远辰却没看到——



    这人中捧着的香薰盒下,正藏着一把滴血的短刀。



    而他脚边,负责警戒的守卫早已倒在了血泊中。



    “驱虫?”



    邹远辰眉头一皱。



    这可是冬天的西凉州啊,哪里来的虫?



    “进来。”



    邹远辰紧盯着门口,却已经伸向了桌角靠着的佩刀。



    “呼——”



    门帘被风刮开,帐外明亮的月光洒入了帐内。



    没人?



    邹远辰疑惑的起身望向帘布。



    只有孤零零放在门前的一只香膏盒子,却不见刚才话的人影。



    “”



    “人呢?”



    拘魂地内,如梦初醒的鸫满脸无辜的看着周围其他人。



    像是被逮住做错事的坏孩,被桑吉娜揪出灵魂像是鸡一样拎在半空。



    就在他正打算闯入营帐刺杀邹远辰的时候,下一秒却莫名出现在这个黑得伸不见五指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个女妖做了什么,竟然将他的意识突然变得清醒过来。



    “等等”



    “师兄你还活着?!”



    忽然反应过来的鸫眼神惊恐的看着本已死去的鸦。



    “”



    鸦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



    然后抬就是一拳。



    只不过那道半透明的拳头直直穿了过去,只是掀起了一阵微风。



    “我的肉身已经死去,只能待在这里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鸯为你求情,我绝对会杀了你。”



    鸦的眼神相当可怕。



    尤其是在回想起那天夜里,鸯带着满身伤痕躲进画卷里时的虚弱。



    他就更气了。



    “师姐还好吗?”



    “拜你所赐,快死了。”



    无论他是否被龙神操控,但这些暴行确实是他亲犯下。



    “你最好有解释,雁首。”



    鸦冰冷的语气令鸫心中一紧。



    自从那次天阁决斗后,鸫就感觉自己的思想仿佛被人左右。



    他能够明显察觉到自己正在做一些绝对不可能的事,可自己却无法阻止。



    就好像潜意识中,违背龙神的意愿就会死。



    即使他并不畏惧死亡,但却莫名其妙对违抗旨意感到绝对的恐惧。



    而这份恐惧催使着他不断遵循龙神的摆布前进。



    “哦~我大概明白了。”



    桑吉娜忽然插话道。



    “我在这哥儿的灵魂上找到了抵抗的意愿,但很显然他失败了~”



    “龙神的意志太过强大,就像是利用堪比神器的权能逼迫他言听计从。”



    “嗯让我猜猜~那应该正是神器龙之心的能力。”



    ——恐惧,即为臣服。



    “龙之心?”



    柳思卿不禁疑惑道。



    桑吉娜扫视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是满脸困惑。



    哦,是哈。



    早已锁国的黄朝人从来没有对七件神器做过任何系统性了解,就连远古时期也没有对任何神器命名。



    于是桑吉娜又为几人简单解释了一下西大陆对于神器的定义。



    七神器,也就是七件得到世界意志承认升格的珍稀器物。



    神器外形没有基本定义,可能是武器,也或是任何别的什么东西。



    一旦蕴含强大能量或是打破界限的强大思念,就有可能得到升格。



    七神器,之所以被称为七神器则是因为只能同时存在七件神器。



    通俗来讲也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第八个萝卜再大再香甜,也不会有第八个坑。



    除非原本坑里的萝卜少了一个,才会在世界意志的选择下重新升格神器。



    而神器虽然名字里带有神,但实际上与神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神器的地位不亚于半神,同样拥有各自不同的权柄。



    神器的权能来源于其受到世界意志承认的原因,以及其主要存在形式。



    “所以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位全盛状态的半神——”



    “以及这片土地上,所有敬畏朝廷与龙帝的无数黄朝人?”



    柳锦梧皱着眉道。



    此言一出,顿时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桑吉娜也不禁感到了一阵绝望。



    且不当前的起义军里有多少人恐惧神明,天京城内的众多铁蜉蝣和玄甲卫无一不是敬畏龙帝。



    就连索莉娅本人,也对唐先生感到畏惧。



    这仗还能怎么打?



    一股悲观的情绪逐渐蔓延。



    “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出索莉娅。”



    柳思卿再一次提醒众人。



    “各位,打起精神来。”



    “我们只有一次会,绝对不能错过。”



    她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若是不做些什么,照这个势头下去,他们内部迟早会不攻自破。



    至少索莉娅还在,就一定能给他们提供一线希望。



    柳思卿如此想道。



    她相信,在荒海城所见的那些黑色火焰,一定能够带来新的转。



    



    在名为‘此刻’的时空中。



    “”



    “唰——!”



    利剑划破天际,割开了永恒明亮的苍穹。



    漆黑的烈火从缺口倾倒而下,如波涛般拍打向青湖关的高墙。



    “唰唰唰——!!”



    索莉娅接连不断的挥舞中长剑。



    头顶的天幕被无情的撕开一道道伤口。



    如同一场黑色的雨,从天空挥洒向大地。



    “轰——!!”



    眼看黑焰即将覆盖目所能及的一切时,索莉娅闭上了眼。



    再次睁眼时,黑焰消失了,坍塌的墙体也焕然一新。



    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呃啊啊啊啊——!!”



    她抓狂般将中的剑砸向地面,仅仅激起了半抔黄土。



    随后剑再次回到中,那片被砸的印记也随之复原。



    “该死!该死!该死!!”



    她精神崩溃的重重踹向一旁的战车铁轮。



    不出意外的,她的脚严重骨折。



    但只是片刻,骨折的地方却又恢复如初,没有半点痕迹。



    “”



    索莉娅眼中神采涣散。



    她绝望的望着静止的天空。



    没有活人,没有动物,没有声音,没有风。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定格在这一瞬间,而她是这张照片里唯一的人。



    



    这就是这一年里她所经历的一切。



    唯一不同的,则是她并不知道已经过去了一年。



    在最开始的半个月里,她尝试过各种方式记录时间。



    在城墙石砖上刻字,在沙地上划出纹路,在臂上用剑割开伤口。



    可最终一闭上眼,墙砖会修缮,黄沙会填平,血痕会恢复。



    她只能靠最原始的读秒,持续不断的计算已经过去了多久。



    同时,她也在不断思考逃出去的办法。



    首先她会落到这里,必然是龙神故意而为。



    或许柳思卿无意间触发了能力,但龙神显然是刻意放大了她的力量,并且将自己单独驱逐。



    这也就明自己身上有祂忌惮或是想要得到的东西。



    除了龙神亲自送给自己的惊霆剑以外,就只有魔王转世这一身份了。



    显而易见,祂将自己丢入这永恒战场中,就是要她目睹这片血腥的绞肉场。



    既然魔王诞生于最初的恶意,那么或许足够多的恶意同样能够让魔王再次苏醒。



    第二个月,她放弃了靠自己的能力打破这个时空。



    因为这并非结界,而是一片实打实的错乱时空。



    第四个月时,她放弃了等待,再次尝试自救。



    已经不会有人能够闯入这里将她解救出去了。



    第六个月又十二天时,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摔伤了脑袋陷入昏迷。



    导致日期记录中断——那也是她最后记得的时间。



    第八个月,她已经忘记了对时间的概念,甚至模糊了对自我的认知。



    从最开始的镇定,到愤怒,再到惊恐。



    直到现在,她已经彻底心如死灰。



    她明白这一切只能是龙神搞的鬼。



    可她已经用尽了所有她能想到段。



    “”



    最终,她还是举起了剑。



    可这一次,剑锋却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既然光凭自己的能力无法获救,那就让有能力的人来打破这一切!



    无论那该死的龙神到底想要什么,大不了鱼死破!



    只是



    “抱歉了,科琳娜。”



    “唰——”



    “”



    “?”



    没有传来预料中的刺痛,锋利的剑尖甚至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半寸。



    仿佛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剑,无法再前进一步。



    “!”



    索莉娅睁眼,入眼便是一片鲜红的世界。



    从脚下的大地到远方汪洋的天际线,所有的景象如同浸泡在鲜血中。



    原先那片永远静止的战场竟消失不见——这是她如此长时间以来见过唯一不同的画面。



    她的目光锁定向拽住剑的那只。



    那是一条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臂,随后便见那阻止她的人。



    ——一名高挑忧郁的白发男人。



    “你是”



    索莉娅只觉得无比眼熟,可依然想不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但那男人却仿佛对她十分熟悉,那双温柔的眼睛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她的脸。



    “你好,索莉娅,我们又见面了。”



    “亦或者,这也算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



    那温柔的男人如此道。



    柔和的话语如微风般吹拂过她的脸颊。



    只是瞬间,索莉娅就认定了这便是拉尼娅口中那位温柔的魔王。



    被称为魔王的男人松开她的剑,而那把剑也顿时化作飘渺的灰烬散去。



    “或许你已经梦见过我了,但那只是一缕偏执的残魂,可能有些偏激。”



    男人走到索莉娅身旁,轻轻抬起她的胳膊。



    或许是独处太久,她已经忘记了与人相处的感觉了。



    所以索莉娅并不抗拒,甚至对他的行为没有一丝厌恶。



    “抱歉”



    男人垂眸看着索莉娅臂上那一道道漆黑的灼痕,不禁向她道歉。



    不过索莉娅并不在意,毕竟通常时候,这道疤痕并不会显现。



    过了好一会儿,许久没有过话的索莉娅才逐渐恢复了语言功能。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真正的魔王?”



    索莉娅现在更好奇这一点。



    “是,也不是。”



    “曾经的魔王确确实实已经陨落,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任何形式的碎片。”



    “你之前所梦见的,不过是这把剑对于我的记忆。”



    “而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我,也只是这把剑中寄宿的所有逝去亡魂的记忆聚合体。”



    “?”



    索莉娅被他的辞弄得有些迷糊。



    似乎也是察觉到索莉娅难以理解,男人随后又解释道。



    “古切尔的理论其实是正确的。”



    “用相同的记忆构筑灵魂,能够令死去的人死而复生。”



    “只是他会失败的原因,则是因为载体太过狭隘,记忆不够充分,导致他的个人性格影响了实验结果偏差。”



    “而这把剑,与桑吉娜的拘魂地类似,同样收容着逝去之人的亡魂。”



    “我如今的模样,正是由这无数灵魂共同的记忆构成。”



    男人望向远处,索莉娅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片鲜红的血海,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翻腾在血水中的孤魂野鬼。



    “明明是为杀戮而生的魔王,可他们却还是认定你如此温柔。”



    “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索莉娅皱着眉质疑。



    可回应她的,却是那道依然平和的目光。



    “因为那把剑,从始至终都不是邪恶的魔剑。”



    “或许最初的惊霆剑在那场立国之战里饱经杀戮,称得上是一把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剑。”



    “那把剑上萦绕着太多枉死的冤魂,无数的悲嚎恸哭交织侵蚀着持剑者的心智,初代龙帝难以承受。”



    “所以他把剑给你了?真缺德。”



    索莉娅撇着嘴骂了一句。



    不过魔王却摇摇头。



    “是我主动要的。”



    “我能感受到他们在恨,在愤怒这让我感到悲伤。”



    “多少人在战争中只是被操纵的棋子,可他们却成为了唯一的牺牲者。”



    “在握起剑的时候,你应该也能听到他们的哭声。”



    “不要去抗拒,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万千生灵的恨意所以我学会了拥抱他们每一个人。”



    “然后,我自己为它起了个新的名字。”



    “——‘解脱’。”



    “而后,‘解脱’被选定为了新的神器。”



    索莉娅悄悄看了一眼男人的表情,并不像谎。



    犯下无数杀戮的刽子,在理解自身后,却选择去感受死亡的沉重,尊重生命的意义。



    多么荒唐又讽刺。



    “我很敬佩,索莉娅,你的表现让我感到吃惊。”



    索莉娅愣了下神。



    怎么突然又扯到她头上了?



    “我在这剑中看着你受困于此足足一年,即使无法触碰现实,却也能够与你感同身受。”



    “独自承受这份孤独,委屈你了,孩子。”



    魔王温柔的抚摸着索莉娅的脑袋。



    索莉娅也早已受够了孤独,所以并不抵触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但同时,我也感到欣慰。”



    “你并没有如那头老龙所愿,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选择屠杀这些无辜的人。”



    “我能够看得出来,你是善良的孩子。”



    “不过可惜,我只是一段回忆,给不了你太多实质性的奖励”



    “就让这把剑自此承认你吧——”



    “这是你应得的,孩子。”



    “?”



    “啊?”



    合着我拿了半天的剑是个半成品?



    那我先前受的委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