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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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罗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一日。



    晨光微熹,来福客栈的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药香。



    展寻飞将长刀背在身后,黑衣下的绷带已经拆去,只余几道浅疤。



    他冲众人抱拳,嘴角挂着洒脱的笑:\"诸位,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李当归上前一步,郑重回礼:\"展兄,保重。\"



    雀翎站在廊下,灰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别死在外面。\"



    展寻飞哈哈大笑:\"放心,我命硬得很!\"



    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铃儿倚在门边,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骨笛。



    \"以后还偷吗?\"李当归忽然问道。



    铃儿挑眉:\"不偷东西,我吃什么?\"



    风二娘端着热茶走过来,温声道:\"姑娘若愿意,可以留在来福客栈。\"



    铃儿一怔,眼眸中闪过一丝动摇。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算啦,我野惯了。\"



    她冲众人挥挥,转身走向街道。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铜铃在腰间轻轻摇晃。



    二娃子突然追出去几步:\"铃儿姐姐!\"



    铃儿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谢谢。\"姑娘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铃儿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随即摆摆,大步离去。



    客栈里一时安静下来。



    宁芙抱剑站在院中,目光扫过众人:\"接下来去哪?\"



    李当归看向远方,轻声道:\"我想去一趟百花巷。\"



    雀翎冷笑一声:\"要去找那个孙婆婆?\"



    李当归点点头。



    清晨的玉罗城刚刚苏醒,街上的摊贩正支起棚架,蒸笼里冒出缕缕白气。



    李当归、雀翎和宁芙穿过花街,白日的街道虽不及夜晚那般灯红酒绿,却也热闹非凡。



    卖糖人的老翁吆喝着,绸缎庄的新掌柜正指挥伙计搬运布匹——自那黑心老板伏诛后,柳家接了生意,街市倒是比往日更显生。



    拐过一道爬满青藤的矮墙,三人再次来到百花巷。



    巷子幽深静谧,与外头的喧嚣截然不同。



    那棵歪脖子柳树依旧立在院门前,枝叶轻晃,仿佛早已知晓他们的到来。



    \"吱呀——\"



    院门自动打开,像是无声的邀请。



    孙婆婆坐在石桌旁,中捧着一盏茶,热气袅袅升起。



    她抬眼看向三人,皱纹里藏着笑意:\"哦?是你们啊。\"



    李当归上前一步,郑重行礼:\"孙婆婆,此番多亏您指点,我们才能脱险。特来道谢。\"



    孙婆婆摆摆,茶盏在石桌上轻轻一放:\"老婆子不过传个话,算不得什么。\"



    她目光扫过三人,尤其在宁芙腰间的寒螭剑上顿了顿,\"坐吧,喝杯茶。\"



    石桌上早已摆好三盏茶,茶汤澄澈,泛着淡淡的金色,隐约有药香浮动。



    李当归想起柳春生当时的警告,微微一顿,婉拒道:\"多谢婆婆好意,只是我们刚用过早饭,恐怕尝不出茶中真味。\"



    雀翎站在一旁,灰眸微眯,盯着茶面漂浮的细叶片——那形状,竟像极了她曾在俱卢族古籍中见过的\"醒神草\"。



    孙婆婆呵呵一笑,也不勉强,自顾自啜了一口茶:\"年轻人戒心重,是好事。\"



    李当归顺势问道:\"婆婆,我们打算在玉罗城再留些时日。您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孙婆婆的指轻轻敲击着茶盏边缘,瓷器的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她忽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子,你们来玉罗城,到底想干什么?\"



    李当归一怔:\"我们\"



    \"短短几日,\"孙婆婆打断他,枯瘦的指一根根掰算,\"闯青楼劫人,砸绸缎庄杀人,闹得满城风雨。\"



    她眯起眼睛,\"接下来准备去哪家闹腾?赌坊?衙门?还是直接拆了城主府?\"



    李当归耳根发烫,连忙摆:\"婆婆误会了!我们去醉月楼是为救人,绸缎庄那是\"



    \"被迫反击?路见不平?\"孙婆婆嗤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老身活了大半辈子,最烦听这些漂亮话。\"



    院中一时寂静。



    



    雀翎抱臂冷笑,宁芙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穗。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们原本只是路过玉罗城。\"



    \"哦?\"孙婆婆挑眉,\"那为何留下?\"



    \"我\"李当归张了张嘴,忽然语塞。



    他想起乞丐前辈的\"入世\",想起极北冰川上的誓言,却不知该如何表述。



    最终只低声道:\"就是想出来看看\"



    \"哈哈哈哈!\"



    孙婆婆突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茶盏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拍着石桌道: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好一个'出来看看'!不愧是年轻人,只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就敢离家漂泊——\";



    \"因为一个古老传就敢舍命守护——\";



    \"因为一缕相思便能抛下千军万马\"



    宁芙瞳孔骤缩,按剑的猛地绷紧。



    孙婆婆却已仰头望天,像是自言自语:\"白泽那子得太对了这人间,果然有趣得很呐!\"



    \"白泽?!\"



    三人异口同声,李当归甚至踉跄着上前半步。



    茶盏在石桌上微微震颤,映出三张惊愕的脸。



    茶盏里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孙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忽然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五官开始模糊、流动、重组。



    她的身形缓缓舒展,驼背挺直,粗布衣衫如水般褪去,化作一袭靛青长袍,衣摆无风自动,似有云纹流转。



    当最后一丝伪装消散,石桌前已坐着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眉间一道金色神纹若隐若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脑后垂落的一条乌黑长辫,辫梢竟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不是凡物。



    他的眼神明亮如星,却又深邃如渊,让人看不出年纪——既像意气风发的少年,又似历经沧桑的老者。



    \"呵,总算不用装那副老婆子的模样了!\"他伸了个懒腰,声音清朗,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扮了这么久,骨头都快僵了。\"



    宁芙的寒螭剑瞬间出鞘三寸,霜气凝结。



    雀翎的指尖已凝出水刃,灰眸冷冽。



    李当归则怔在原地,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翻涌——白泽的罗盘、法的菩提、极北的冰川



    \"别紧张,别紧张。\"男子摆摆,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本座'神通',十大帝子之一,和白泽那家伙算是嗯,老相识。\"



    他翘起腿,单托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三人:\"你们这一路,可真是热闹啊。闯青楼、砸绸缎庄、杀黑心商人啧啧,比戏文还精彩。\"



    李当归定了定神,问道:\"前辈为何假扮孙婆婆?\"



    \"为何?\"神通帝子哈哈一笑,\"自然是因为有趣!\"



    他忽然站起身,身形一闪,竟如幻影般绕到宁芙身后,指尖轻轻一挑她束发的带子:\"寒螭剑主,杀气别这么重嘛。\"



    宁芙眼神一寒,反一剑,却斩了个空——神通帝子早已瞬移回石桌旁,懒洋洋地坐下:\"白泽总人间百态,比神界万年枯坐有意思得多。



    本座起初不信,便与他打了个赌——\"



    \"他,你们这些人,看似平凡,却藏着连神都看不透的变数。\"神通帝子眯起眼,\"本座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闹出什么名堂。\"



    \"所以——\"神通帝子翘着腿,指尖转着一片柳叶,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当归,\"你子不肯实话,但本座早就知道了。\"



    李当归一怔:\"前辈指的是?\"



    \"装傻?\"神通帝子嗤笑一声,柳叶在他指间突然化作一只青雀,扑棱着翅膀飞走,\"是不是一个老叫花子让你们来的?\"



    李当归心头一跳,下意识点头。



    \"呵!\"神通帝子翻了个白眼,\"那老东西是不是还什么'去受苦'、'到时候自会明白'之类的屁话?\"



    李当归再次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就知道!\"神通帝子猛地一拍石桌,茶盏震得叮当响,\"那老废物整天闲得蛋疼!人家请他帮忙,他直接出不就行了?非要搞这些弯弯绕绕!\"



    他越越气,竟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装神弄鬼!倚老卖老!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打哑谜!本座要是——\"



    \"前辈。\"李当归突然郑重行礼,\"既然您知道这些,能否请您解开极北之地的秘密?\"



    神通帝子脚步一顿,转头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不能。\"



    \"\"



    \"别这副表情嘛!\"神通帝子又懒洋洋地坐回去,顺从虚空里抓出一颗桃子啃了一口,\"那老家伙虽然烦人,但这事还真只有他能办。白泽估计都不行。\"



    李当归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哎哟——子!这都不叫事儿!\"神通帝子摆摆,桃核随一丢,在半空化作一只蝴蝶,\"你们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该吃吃,该玩玩,闹他个天翻地覆多痛快!\"



    他忽然凑近李当归,眼中金光流转:\"要知道,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天下存亡,与你何干呐——\"



    李当归眉头微皱,仍不死心:\"前辈,那我何时才能完成那位乞丐前辈的考验?他何时才会现身?\"



    \"神通\"咧嘴一笑,指随意拨弄着辫梢,扭着屁股,夹着嗓子,像个调皮的姑娘害羞一样:\"那人家可不就知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