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毒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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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只见峨眉的长发无意识地在地上蜿蜒,她微微歪头,嘴唇轻颤再次开口:\"



    观众席上的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只见这位裁判大人突然开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青龙,朱不对,白虎,对,白虎。\"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没有人听得见她在什么。



    终于,她抬起头,声音再次传到了每一处:\"请白虎城的神力者先行上台演武。\"



    众人一喜,要开始了!



    白虎城的神力者,会是谁呢?



    话音刚落——



    \"轰!\"



    一道炽烈的火光如陨星般划破演武场上空,拖着长长的尾焰直坠而下。



    火焰精准地落在峨眉身侧,甚至有几簇火苗舔上了她铺散在地的黑发。



    可诡异的是,那些发丝竟完好无损,仿佛坠落的不是真火,而是一场幻影。



    火光渐散,露出一个红发高束的少年。



    他腰间火焰纹腰带猎猎飞扬,腕间赤铜环在余烬中闪着碎金般的光。



    \"毕方?!\"李当归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



    观众席瞬间炸开锅。



    有人认识,也有人不认识。



    但惊呼声瞬间传出:\"是白虎城四怪之一的毕方!\"



    年轻姑娘们更是捂住心口——那少年站在未散的火焰中咧嘴一笑时,仿佛把整个暮色都点燃了。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洒脱不羁的少年,给她们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毕方随掸了掸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冲峨眉抱拳:\"裁判大人,借个火?\"



    着指尖一挑,竟从她长发上拈起一簇跳动的火苗。



    峨眉呆呆地看着他掌心的火焰,结巴得更厉害了:\"你你烧我头发\"



    \"哪能啊!\"毕方大笑着将火苗弹向天空,炸成一朵绚烂的火莲,\"爷的火——\"



    他转身面对观众席,铜环在微风中叮当作响:



    \"只烧该烧的东西!\"



    \"毕方!毕方!\"



    观众席上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个名字,紧接着,整个凹陷的演武场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炸开。



    年轻女子们挥舞着绢帕,少年们激动地踩踏着石阶,声浪震得整个场地都在颤动。



    贵宾席上,城主微微颔首,侧身对花生大士道:\"你这老家伙,倒有几分本事——竟能把这子请过来开场。\"



    花生大士眯着眼,指慢悠悠地绕着胡须打转:\"那是自然。之前这子喝醉了,差点一把火烧了老夫的藏书阁\"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既欠了我的人情,总得让他出点力。\"



    宁芙忽然倾身向前:\"与他对战的是谁?\"



    \"芙儿!\"宁无咎冷声喝止,\"身为将领,这般沉不住气成何体统?\"他护甲下的指捏得咔咔作响,\"该揭晓时自会——\"



    \"无妨无妨。\"花生大士笑呵呵地打断他,指往擂台上一指,\"喏,这不是来了?\"



    宁芙目光如电,顺着指向上看去,眉头瞬间紧皱——



    居然是他!



    场地的另一边。



    \"毕方——!\"



    李朱砂踮着脚挥舞绢帕,杏眼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那个红发少年站在擂台中央的火光里,正朝观众席抛来一个潇洒的飞吻,惹得姑娘们尖叫连连。



    \"哎哟\"静姝突然从背后搂住李朱砂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吐气如兰,\"我们朱砂的眼睛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啦\"她促狭地眨眨眼,\"要不要让你弟弟牵个红线呀?\"



    \"胡、胡什么!\"李朱砂耳尖瞬间红透,忙脚乱地去推静姝,\"我只是觉得他他很有趣而已!\"



    铃儿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中间,叉腰瞪着静姝:\"不许欺负朱砂姐!\"她转头对李朱砂眨眼,\"我帮你对付这个女流氓!\"



    三个姑娘顿时笑闹作一团,引得周围观众频频侧目。



    李当归却没有加入这场嬉闹。



    他凝视着擂台,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辞故人\"的剑柄。



    他和宁芙一样,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既然是演武,总该有个对\"



    \"看那里。\"雀翎忽然轻声道。



    她灰白的瞳孔泛起涟漪状金光,指向擂台边缘的阴影处。



    李当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正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擂台上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眉头先是疑惑地皱起,继而缓缓舒展。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原来如此。\"



    白泽侧目看他,竹简在膝上轻轻一敲:\"哦?\"



    \"白先生,\"他转向身旁的白泽,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这第一场演武,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白泽中的竹简轻轻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那个曾经懵懂莽撞的药铺子,如今竟能一眼看破这等安排。



    竹简在掌心转了个圈,白泽的嘴角浮现出欣慰的笑意:\"有意思,你且来听听。\"



    李当归的背脊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他组织着语言,目光却依然追随着擂台上的动静:\"若是真正的比试,不会特意安排这样的奇妙组合\"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样的搭配既能展现神力之妙,又能创造看点,瞬间吸引百姓的注意。这是为了给大会营造气氛。\"



    白泽眼中的赞许更浓了。



    竹简在膝上轻轻一敲,他故意问道:\"那你觉得,这是谁的主意?\"



    李当归沉吟道:\"应该不是城主。这些日子以来,城主几乎不曾公开露面,所有事务都是花生大士在打理。\"



    他的目光转向远处,\"能想出这样别出心裁的安排,恐怕也只有大士他老人家了。\"



    \"不错。\"白泽微微颔首,竹简却突然在李当归额前轻轻一点,\"不过有一点你错了。\"



    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几分神秘,\"城主并非没有露面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李当归一愣,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些日子见过的每一张面孔。



    \"见过了?在哪里?\"他疑惑不解。



    \"你仔细想想。\"白泽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从容,竹简在掌心轻轻一转。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



    他太熟悉白泽这种引导式的语气了——答案必定近在眼前。



    他目光扫过喧闹的观众席,又仔细思考。



    \"原来是他\"少年忽然笑出了声。



    白泽微微颔首,竹简在膝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角落里,一直啃着鸡腿的老乞丐突然停下动作。



    他眯起浑浊的眼睛,视线在白泽与李当归之间来回扫视。



    不知为何,那子沉思时微蹙的眉头,话时轻抚剑柄的指,越来越有白泽这老狐狸的影子了。



    乞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智慧,哼哼这就是你选择他的原因吧



    \"我早该想到的。\"李当归没有注意到乞丐的表情,\"城主大人居然亲自和朱厨子站在门外迎客\"



    他摇了摇头,想起那个挽着袖子擦汗的朴实身影,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这才是真正的城主风范。\"



    



    不像远在天边的那个青龙城主,把自己的女儿随意许诺联姻给一个根本不确定的人。



    李当归身边的雀翎眉头微皱,她看向台上那个佝偻身影。



    她觉得这人不像个好人。



    与此同时,观众席的欢呼声也像被刀切断般戛然而止。



    议论声取而代之,都在谈论这个神力者的身份。



    \"是那个老杂种!\"



    一个满脸麻子的商贩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指颤抖地指向擂台:\"去年冬天假装卖炭翁,在西城水井下毒!\"



    他的声音撕裂般尖锐,\"我娘喝了那水吐血三天,要不是百草堂的那几个姑娘\"



    人群如冷水泼进热油般炸开。



    一个妇人猛地扯下头巾:\"我也记起来了!就是这杀千刀的!\"



    她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他是五鬼之一的蜈蚣叟!\"



    又是一个重磅消息如同惊雷般传出,看台上瞬间掀起铺天盖地的骂浪。



    有人将果核砸向擂台,更多人攥紧了随时可能脱的暗器。



    寒螭剑在宁芙腰间嗡鸣,她铁青着脸就要起身——



    擂台上,佝偻老人却笑了。



    他慢悠悠地摘下破毡帽,露出额角狰狞的蜈蚣形疤痕,朝贵宾席方向深深鞠躬。



    那姿态竟带着几分虔诚,仿佛当初投毒的不是他,此刻骂声也不是给他。



    台下的宁芙看到这老东西竟然向这边鞠躬,冰冷的剑气在周身三尺凝结成细碎的霜花。



    她盯着台上那个佝偻的身影,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大士,这老毒物当年在西城投毒,被我亲所擒。如今怎么又放出来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她带着李当归等新兵围剿蜈蚣叟。



    少年为掩护她,硬生生用胸膛接下了那记毒掌。



    要不是那会儿有白泽在,李当归早没命了。



    想到这里,宁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宁无咎罕见地没有训斥女儿失礼。



    他铁铸般的面容也阴沉如水,生气的表情跟女儿宁芙简直如出一辙。



    这种邪修,要不是当年城主拦着,他早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两位稍安勿躁。\"花生大士看着父女两表情都变了,连忙打圆场,额角渗出细汗。



    许久未话的玉罗城主也轻轻按住宁无咎紧绷的肩膀,温润的玉戒在阳光下泛着青光:\"宁兄,且听解释。\"



    宁无咎冷哼一声,却还是开口问道:\"花生兄,这是何意?\"



    花生大士的胡子抖了抖,连忙摆道:\"这蜈蚣叟被宁丫头擒住后,也算是招安了。再五鬼的名号传了几十年,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杀掉,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他搓了搓指,压低声音,\"到时候去南海当个炮灰也好。\"



    \"荒唐!\"



    宁芙和宁无咎同时拍案而起,玄铁座椅扶被父女俩拍得直抖。



    两人愣了一瞬,宁芙立即别过脸去,宁无咎则继续厉声质问:\"那些被他毒害的人呢?就这么算了?\"



    花生大士一时语塞。



    \"无咎。\"白虎城主突然开口,粗布衣袖上还沾着面粉,\"当年我拦着你清剿五鬼和七煞阎罗那些人,可知为何?\"



    宁无咎冷哼一声:\"不过是因为北境威胁未除,末将该去前线效力。\"



    他铁甲下的肌肉绷紧,头发无风自动。



    城主摇了摇头,粗布衣袖上的面粉簌簌飘落:\"不仅仅如此。\"他目光扫过台下激愤的百姓,\"身为一城之主,既要防外患,也要解内忧;既要清算旧账,也要筹谋将来。\"



    \"五鬼虽造杀孽,可曾害过寻常百姓?\"城主的声音不疾不徐。



    宁无咎的剑指在腰间虚按——那里本该悬着佩剑:\"蜈蚣叟在城中投毒\"



    \"被百草堂化解,无人丧命。\"城主接过话头,指尖沾着面粉在案几上画了道弧线,\"他们只对江湖人出。\"



    \"邪修就是邪修!\"宁无咎的剑指猛地划出半道寒芒,空气发出裂帛之声,\"当诛!\"



    城主忽然笑了:\"若将五鬼尽数铲除,你以为会如何?\"



    \"自然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危险。\"宁无咎回答。



    城主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真的会是这样吗?\"



    他的表情浮现出一瞬的恍惚,像是在遥望某个虚幻的太平盛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粗布衣袖轻振,他缓缓道:\"无咎,'一阴一阳之谓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花生大士抚须颔首,玉罗城主指间的玉戒泛起温润光泽。



    两位管理者相视一笑,显然深谙此理。



    宁无咎的剑指慢慢垂下。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胸中那股刚烈之气,实在见不得这等妖邪苟活于世。



    宁芙眉头微蹙——这是她第一次听闻\"阴阳平衡\"之。



    寒螭剑在鞘中轻鸣,她迟疑道:\"所以现在的白虎城已是能维持的最好平衡?\"



    见父女二人怒意渐消,花生大士笑呵呵地打圆场:\"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他朝擂台方向努了努嘴,\"这些家伙虽恶,到底还守着些底线。若能导其向善,岂不比赶尽杀绝更好?\"



    



    另一边。



    李当归眯起眼睛望向擂台。



    蜈蚣叟佝偻的身影已经直起腰来,正颤巍巍地朝毕方和峨眉走去。



    观众席上的骂声虽未停歇,却渐渐被好奇的议论声取代。



    静姝不知何时已经趴在雀翎背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和李当归的耳畔:\"要开始了呢。\"



    台上,峨眉的长发突然无风自动。



    她原本呆滞的眼神骤然凌厉,右如刀般直刺向蜈蚣叟心口:\"大胆!哪里来的怪人,扰乱秩序——准备受死!\"



    一道火光闪过。



    毕方的牢牢扣住峨眉腕,灼热的温度让空气都扭曲起来:\"别别别!等一下,大姐,这老家伙可不能杀!\"



    峨眉的动作瞬间凝固。



    她缓缓转头,长发如潮水般退去杀意,又变回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为为何?\"



    毕方咧嘴一笑,红发在火光中格外耀眼:\"这老头可有意思,这是个玩意儿,咱先别杀。\"



    见峨眉仍一脸茫然,他指了指贵宾席,\"大姐你看,城主他们都点头了,这老东西是正经参赛的。\"



    \"城主?\"峨眉歪着头,长发垂落在地面蜿蜒,似乎根本不知道毕方在什么。



    毕方嘴角抽了抽,声嘀咕:\"怪事,这大姐不是城主请来的么\"



    他索性拽起峨眉的腕,\"走走走,爷带您认认人。\"



    火焰掠过擂台,二人眨眼间就来到贵宾席前。



    峨眉呆滞的目光扫过城主粗布衣上的面粉,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挣开毕方,转身面向全场。



    \"演武第一回合\"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在场地每个角落回荡:\"正式开始!\"